“小白,小白,我回來啦……”唐秋梨一聲叫喊,身影桃苑落下。
一入桃苑,唐秋梨頓覺渾身輕松,滿是自在,臉上歡喜。她身影自廊院而過,自去后院,找尋李小白。
一路之上,唐秋梨未見苑中有任何人影。唐秋梨身影停下,幾分詫異。桃苑這是怎了?
唐秋梨看向春桃房間,叫喚了一聲:“春桃,春桃……”房中未有人應(yīng)聲,四周靜悄悄的,連一點(diǎn)燭火都沒有。
唐秋梨往里,抬眼一看,一眾下人的房中,亦是沒有燈火。桃苑是出事了?唐秋梨尋思此處,頓時驚慌,身影迅疾,往李小白房中跑去。
“李小白,李小白……”唐秋梨推門而入,幾聲叫喊。
李小白的房中,漆黑黑的,人影不見。唐秋梨點(diǎn)了房中燭火,四下找尋。屏風(fēng)后、床榻上下,她尋了遍,未見血跡。唐秋梨松了一口氣,不是仇殺就好。
唐秋梨自屏風(fēng)后走出,一時呆愣,若不是仇殺,那他又去了哪?這一整個桃苑的人,又去了哪?他該沒事吧?他加如此富貴,不會是被惡人擄走了吧?若是如此,那賊匪該是留下書信,求取贖金。
唐秋梨思量到此,定睛一看,果見桌案,放著一封書信。信封上空白,放得規(guī)整。唐秋梨一驚,急忙拾了信箋,迅疾打開。內(nèi)中字跡,確為李小白字跡,卻是寥寥數(shù)語,甚為簡單。
“秋梨,見字如晤。遙遙萬千里,莫要尋。依依惜別兮,桃樹證吾心。此生契闊,難再相見。愿君另尋,賞桃之人?!?p> 唐秋梨看畢,心上擔(dān)憂,盡數(shù)消散。還好,他該是沒事。還以為,他受賊匪脅迫,看來真是多心了。唐秋梨嘴角一笑,心上幾分欣喜。
而后,一陣難受自心頭涌出。這……這是訣別信?這就走了?他說走就走了?騙人的,都是騙人的。滿嘴的好話,都是騙人的。唐秋梨回念這段日子的種種歡喜,不覺淚水自眼角溢出,流了下來。
淚水如玉珠般墜落,狠狠砸在地上。唐秋梨哽咽,心上難受,不覺拿衣角,擦了擦淚滴。走了也好,你拿我唐秋梨當(dāng)什么人?走就走吧,誰又稀罕。誰又稀罕?唐秋梨心頭倔犟,頭也不回,走出了房門。
唐秋梨自廊院而過,遠(yuǎn)遠(yuǎn)見得一株桃樹,不知何時,那桃樹綻開了無數(shù)的桃花。桃瓣粉嫩,隨風(fēng)飄飛,肆意灑脫,無拘無束。夜色之中,桃瓣映襯月光,飛白無拘,也是絕美。
唐秋梨苦笑,花開得再好,又能如何?一切不過是虛妄,盡是為空罷了。她心頭一嘆,身影莫名其妙,回了自己房中。
唐秋梨神差鬼使,再進(jìn)了自己的客房。而后,點(diǎn)了房中燈火。燭火搖曳,將房中照亮。唐秋梨在房中靜坐,眼睛一瞥,只見房中陳設(shè)依舊。七木托的新衣裳,被疊得整整齊齊,并排放在桌案。
唐秋梨一驚,起身再看了四周,確見四周無人。內(nèi)中一應(yīng)物什,也是依舊。唯跟前七托衣物華貴,針法細(xì)膩,比之前的衣裳,更是精致。
人既是走了,留我衣物又有何用?唐秋梨別過頭去,不予理會,而后在房中靜坐,默默發(fā)呆。
她在房中待了很久,約莫過了一個時辰,這才起身?!案轮ā币宦?,唐秋梨收拾了行囊,關(guān)了房門。房中一衣一梳,她都沒有帶走。包袱之中,只是拾掇了之前的舊物。李小白饋贈的,她都留在了屋中。
桃花瓣瓣,被風(fēng)吹來,不覺飄落唐秋梨發(fā)間。唐秋梨挎著包袱,看著屋外無數(shù)桃花,又是靜靜看了許久。
而后,她伸手,自空中捻了一片桃花花瓣,身影未有猶疑,徑直出了桃苑。
桃苑的屋影,漸然遠(yuǎn)去。唐秋梨未有回頭,徑直離開,走了約百步遠(yuǎn)。
“唐姑娘”,夜色之中,一道蒼老的聲音叫喚。
唐秋梨回頭,只見那人影漸然清晰。他慈眉善目,一身黑衣,為桃苑管事。管事手中捧著木盒,予唐秋梨躬身行禮。
唐秋梨見得,急忙追問,“你怎在這?桃苑不是沒人了么?李小白呢?”
管事的咳嗽了一聲,低低應(yīng)聲,“少爺今夜已離了這桃緣鎮(zhèn),姑娘不必費(fèi)心找尋了?!?p> 唐秋梨苦笑,好一句“不必費(fèi)心找尋”。這話該是李小白教的吧,可真是一股書生氣息。唐秋梨聽言,二話不說,一個轉(zhuǎn)身,就是要走。
“姑娘留步,姑娘留步……”管事的在后緊跟,又是說話。
唐秋梨回身,神色傲冷,厲聲質(zhì)問,“管事的還有何事?若是沒有,就莫要耽擱本姑娘。本姑娘今夜還要趕路,無暇在此折騰。”
管事的躬身,再度行禮,呈遞了禮盒,“姑娘息怒。姑娘息怒。這是少爺,給姑娘的離別贈禮。還望姑娘收下?!惫苁鹿?,呈遞禮盒。
唐秋梨苦笑,想都不想,直接搖頭拒絕,“不了,桃苑之中,李公子已夠為關(guān)照了,斷無再收贈禮之禮。翁管事,請收回罷。”
管事的一愣,未有料到,唐秋梨會言語拒絕。他眉頭一蹙,心上著急,但仍故作鎮(zhèn)定。翁管事躬身行禮,又是規(guī)勸,“此物,公子請姑娘,一定要收下。還請姑娘,莫要令老奴為難?!?p> 唐秋梨聞聲,心上不喜。李小白,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稍诤跤谖??而今,你想讓我收禮,我就要收禮?斷無這般道理。唐秋梨冷冷一哼,一字一頓,“本……姑……娘……不……想……收,您老請回?!?p> “這……”,管事的心上著急,生怕唐姑娘鐵了心不收,回頭無法交差,被少爺責(zé)備、為難。
他想了想,靈機(jī)一動,臉上忽是喜笑,“少爺已是遣散苑中一眾奴仆。此禮姑娘既是不收,老奴也不勉強(qiáng)。只是這禮物貴重,老奴帶回家中,也無處安放,更恐小賊覬覦,招惹禍?zhǔn)?。恐怕只得典?dāng),置換成碎銀。還請姑娘三思。你若執(zhí)意如此,老奴就先行拜謝姑娘,賜禮之恩?!?p> 管事的眼神狡黠,心生垂涎木盒之意。
這老奴,好生狡猾,竟敢趁著主子不在,打主子禮盒之意。如此,怎能讓你如愿?唐秋梨心頭不滿,伸手就是將管事手中木盒,一把奪下,而后挎在肩頭。
唐秋梨二話不說,腳步邁開,身影徑直走遠(yuǎn)。
管事的未有言語,只是靜靜看著唐秋梨身影,而后嘴角一笑,身影漸離,亦是折身向遠(yuǎn)。
一道紅煙信火,劃亮了夜空。唐秋梨身影迅疾,手握冬劍,挎著包袱及木盒,出了桃緣鎮(zhèn)。她身影徑直往南,入了樹林。
唐秋梨樹林靜候,卻是不見司蘿,只等到楚南風(fēng),騎著白馬,緩緩而來。
“怎是你?”唐秋梨看著楚南風(fēng),一時發(fā)問。
“信火匯合,先前約定?!背巷L(fēng)緩緩說道。
“哦”,唐秋梨點(diǎn)頭。是了,先前入鎮(zhèn)之前,確有此一說。
“司蘿姐呢?”唐秋梨又是追問。
“未曾見到,許在不遠(yuǎn)處?!背巷L(fēng)應(yīng)答。
“哦,那走吧?!碧魄锢婵谥写盗肆?。幾聲哨響后,一匹棗紅馬,飛奔而來,現(xiàn)身林中。唐秋梨飛身,躍上馬背。而后覺得,肩上木盒,橫放豎放,幾多不便。
這內(nèi)中是何物?別弄丟了。唐秋梨細(xì)思,一時好奇,伸手打開了木盒。只見木盒之中,陳放一把桃色花傘?;▊阌刑一ㄏ阄队砍觯蚕㈤g,彌漫整片樹林?;ㄏ忝匀?,令人如癡如醉。
唐秋梨伸手,將花傘打開。傘面圖案絕美。圖案繪制一片桃林。桃花花瓣,粉色盡呈傘上。桃花紛飛凌亂,桃樹一對男女,依偎凝望,在桃下看花?;▊阈D(zhuǎn)幾圈,莫名驚現(xiàn)一道紅光。
好一幅桃林圖景,唐秋梨冷笑,將花傘一收。
楚南風(fēng)近前,只見唐秋梨馬背上的白傘,隱約閃光,似是與唐秋梨手中花傘感應(yīng)。楚南風(fēng)一驚,“這,莫非就是花緣桃傘?”
唐秋梨驚愕,細(xì)看了手中花傘。傘面粉色,傘柄細(xì)膩,上有骨紋。傘中香味四散,隱約與桃花相近?;ㄏ阕砣耍钊颂兆?。
這就是桃傘?他將桃傘送來,有何企圖?是想彌補(bǔ)于我?我唐秋梨此行桃緣鎮(zhèn),就被你一把桃傘打發(fā)了?唐秋梨一笑,笑得有些詭異。
費(fèi)盡心思尋它,卻也不想尋見它,終歸是得到了它。罷了,一切皆是天意,也怪不得誰。唐秋梨將桃傘與白傘一并收好,而后策馬,一聲高呼,“走吧”。
楚南風(fēng)眉頭一皺,幾分不解,總覺得唐秋梨有些古怪。這尋見桃傘,不是件歡喜之事么?緣何不見她喜笑?楚南風(fēng)不明所以,見唐秋梨策馬走遠(yuǎn),只得追趕。
樹林不遠(yuǎn)處,李小白與翁管事,遙遙看著唐秋梨的身影。李小白見唐秋梨身影走遠(yuǎn),一聲嘆息。他凝望唐秋梨的身影,許久未有移開,仍是深情。
管事的開口說話,“少爺,老奴不懂。你蟄伏這桃緣鎮(zhèn)十余年,就為尋跡五傘下落。唐姑娘手中,既有白傘。少爺既是得她信任,為何不動手奪傘?”
“有些人遇見了,你只會想護(hù)她周全,不忍她受半點(diǎn)傷害。她歡喜了,你也就歡喜了。她若是難過了,你會更難過的……”李小白言語,說的令人費(fèi)解。
“可是少爺,我們尋得花緣桃傘的下落,好不易將它從圣樹取出。你又怎如此輕易,就給了唐姑娘?”管事的不解,又是追問。
李小白收了手中折扇,“終歸是騙了她。桃傘在她手中,比在我們手中,更有用。愿她看在桃傘的份上,不要再記得,這桃緣鎮(zhèn)的李小白罷。”
李小白回看了鎮(zhèn)中,若有所思,幾分懷念。
片刻后,鎮(zhèn)中百姓哭嚎,憤怒聲、幽怨聲,自鎮(zhèn)中傳出。有數(shù)匹快馬,自鎮(zhèn)中飛奔而出。人影及近,數(shù)人勒馬停待,向李小白拱手致意,“少爺,遵照你的吩咐,已是毀了桃緣鎮(zhèn)十里桃林。”
“好,如此,甚好。”李小白點(diǎn)頭,一個飛身,躍上了馬背,自騎了白馬,而后一聲吆喝,“走吧?!?p> 眾人應(yīng)諾,策馬揚(yáng)鞭,緊隨李小白的身影,往北而去。
云生草
有些人遇見了,你只會想護(hù)她周全,不忍她受半點(diǎn)傷害。她歡喜了,你也就歡喜了。她若是難過了,你會更難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