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此時的李鐵生,根本無暇去想烤洋芋在口中香甜的味道,他已經(jīng)來到了省城,兜里卻一干二凈,家也回不去,杭州也去不了,怎么辦,難不成在火車站要飯?
想到要飯,突然一個滑稽的形象不合時宜的闖入了他的腦海。
自打九幾年開始,村里擺脫貧困的人也有幾個,比如后山村的劉放羊靠賣羊成了村里首富;他們山灣村的董卡車靠收農(nóng)產(chǎn)品倒賣也賺了不少錢,從家里原來的破窯搬到了新修的大瓦房里;誰都沒想到四十來歲的標(biāo)準(zhǔn)貧困戶郭瘸子竟然也不甘落后的發(fā)起家了,去了趟南方回來就帶了不少錢,用這錢還娶了個寡婦。剛開始別人問他干了什么買賣也帶同鄉(xiāng)一起去,郭瘸子推脫了幾次終于不堪其擾,干脆說:“這買賣只能我干,你們都干不了!”
細(xì)問之下,郭瘸子才告訴大家,他是到廣州要飯去了,反正拖著一條廢腿也不用裝瘋賣慘,只要往路邊一跪就有人給他錢,他瞪著圓溜溜的眼睛告訴大家:“人家南方的城里人可有錢哩!給的錢都是五毛一塊的!我要一個月飯,夠種莊稼一年的收成!”
雖然大家對郭瘸子的收成都感到很羨慕,但是有手有腳的誰稀罕這行當(dāng)?有人問郭瘸子:“你那時窮的連雙鞋都沒有,怎么去的廣州?”
郭瘸子眨眨眼睛,騰出一只架著拐的手一指,頗有玄機(jī)的說:“逃票!”
郭瘸子說想逃票必須趁著人多混進(jìn)去,盡量跟在拖家?guī)Э诘娜说暮竺妫F路上檢票的會把一家人的好幾張票一起檢,你就跟在這家人后面往里混,要是人家有行李最好幫著抬一下,更像一家的,檢票員要是懶得數(shù),就蒙混過關(guān),要是問起來了就說一家的,反正忙亂之中也沒人愿意細(xì)察。
李鐵生心里也打定了這個主意,因?yàn)樗F(xiàn)在除了逃票別無選擇。于是他向售票員打聽了去杭州的列車車次,在忐忑不安的心情下混進(jìn)了排隊(duì)的人群中。
檢票口的門前匯聚成兩股人流,李鐵生站在里面,不斷地把兩只冒汗的手在身上擦來擦去,他按照郭瘸子說的跟在一家人后面,但是臉上已經(jīng)寫滿了緊張的他得到了別人警示的眼神,不僅如此還與他隔開了距離。
本來就是沒出過社會的小伙子,如今干這種和要飯差不多的事情更是滿心的羞愧,更憤恨那個小偷團(tuán)伙,這么想著,已經(jīng)到了檢票口,結(jié)果被檢票員一把就拉住了:“你的票!”
李鐵生的心跳比他在學(xué)校參加長跑比賽的時候還要快,從他那慌里慌張的眼神里,檢票員直接就明白了:“沒票?”
“我……”
李鐵生被趕出了隊(duì)伍,他在此時此刻終于完全心灰意冷,他沒有郭瘸子那兩下子,只能捧著一張羞紅了的臉在車站里蹲了下來。王小梅那含淚的眼睛再一次浮現(xiàn)在他的腦海,驅(qū)使著他再一次混進(jìn)了隊(duì)伍中,總之他是非要見到王小梅不可!
一回生二回熟,李鐵生在檢票口處靈巧地側(cè)了下身子,被別人的行李擋住了半邊身子,也因?yàn)榛疖囻R上就要開動了,所以檢票員也只顧著檢票,讓他通過了檢票口。
還不來及喘口氣,列車員就催促他們快點(diǎn)走,眼看著綠色的火車就要開動,李鐵生終于登上了列車,眼看著省城的萬家燈火從窗邊越來越快的向后流淌,他覺得自己離王小梅也越來越近,他已經(jīng)在心里想好了,雖然沒有吃的,但是在車上他可以去喝免費(fèi)的開水,要是檢票員來查票,他就按照郭瘸子說的躲進(jìn)廁所,等到了杭州他就去找一份工,一邊打工一邊找王小梅!
這么想著,一身的疲倦讓他在車廂連接的過道上坐了下來,列車開動,緩緩駛出車站,車輪碾過鋼軌縫隙時,那有規(guī)律的鏗鏘聲,讓李鐵生頓生睡意,于是在不知不覺間,他周圍吵吵嚷嚷的高談闊論中合上了眼睛。
“我給你剝個橘子”周躍平說著從行李箱里拿出一袋水果放在木制的桌板上,高天琪搖搖頭:“在車上什么都不想吃。”
“那我去給你接點(diǎn)水!”
周躍平拿著保溫杯離開了座位,高天琪靠在座位上半瞇著眼睛休息,突然一個人影從她的眼前閃過,再一摸身邊她的挎包不見了!
“抓小偷!”高天琪的大喊著就追了出去,可是車廂里面還有不少買站票的人,她一個小姑娘根本擠不過去,只能急的大喊:“小偷偷了我的包,一個白色的挎包?!?p> 李鐵生從夢中驚醒,他此時此刻的悲慘處境就是被小偷害的,所以對小偷恨之入骨。他一個激靈爬了起來,也開始尋找起白色挎包來。也趕上小偷正好從他的面前路過,懷中的衣服里露出白色挎包的一角!
“小偷!”李鐵生一把就將小偷給攔住了,但是一天沒吃飯的他哪里抓得住小偷?小偷一把就將他掀翻在地,不過他拽著挎包袋子死死不放,而后面周躍平和高天琪追了過來,小偷松手馬上鉆入了下一節(jié)車廂。
李鐵生爬起來就想追,卻不料,手腕被人一把鉗住了。
周躍平提高了嗓門大喊:“小偷抓到了!”
“我不是小偷!”
“物證都在這了,你還敢狡辯?走!我現(xiàn)在就把你交給列車員!”
周躍平看著李鐵生這一副落魄打扮,更加確定了他就是小偷,拉著他就要走,高天琪這才趕過來,她怎么都沒想到會在這趟列車上再一次看到李鐵生。
“不是我偷的!是我把包搶下來了,小偷往前面的車廂走了!”李鐵生心急如焚,他倒沒偷沒搶不怕去和乘務(wù)員解釋,是怕一旦去了他逃票的事情不是也就被發(fā)現(xiàn)了么?
好在一個看到了全過程的大叔證實(shí)了李鐵生的清白,周躍平覺得有點(diǎn)沒面子,但還是向李鐵生道了歉。高天琪把李鐵生拉倒了自己的座位旁邊,終于有機(jī)會問問他的具體情況了。
高天琪告訴李鐵生在縣火車站她就看到了李鐵生,就關(guān)切地詢問起他的情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