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榛榛撓頭略一沉默,“節(jié)度使大人,請。”
幽州節(jié)度使微微笑著,在這個比三山浦的環(huán)境還要惡劣的幽州,作為邊防營內(nèi)最大的官,滿臉是經(jīng)年累月的風(fēng)霜。
他帶著蘇榛榛,走到了一處營房前。營房的門簾,被結(jié)實的粗布繩子卷著掀起,門口有兩個釘了半截進土里的木頭樁子。
蘇榛榛用余光打量著四周的環(huán)境,這里不在邊防營的中央,或者可以說是再遠一點兒,就要離開邊防營了。
身體右側(cè)不遠處就是依稀可見的木質(zhì)柵欄,這是邊防營的外圍了。若是白天,日光里一定能看個仔細。
蘇榛榛獨自走進了營房內(nèi),把節(jié)度使留了營房外面。營房里面,有一個小火爐,上面的炭還冒著黑煙,應(yīng)該是剛剛有人來過特意澆滅的。
清秀的眉梢微微蹙了起來,她轉(zhuǎn)頭看著營房外的節(jié)度使。極為恭敬的對他行了禮,然后往營房里面走,坐到了應(yīng)該是用來睡覺的皮毯子上面。
節(jié)度使眼眸動了動,他還是要相信自己的判斷。不管那位老大人怎么嘲笑自己,他認為欽天監(jiān)所說未必沒有道理。
至少那位從三山浦遠道而來的庶二小姐,一定有她的過人之處。而其中一點在于,比起京城那些囂張跋扈的富家子女,她更穩(wěn),更能容忍一些。
一邊想著,一邊回去找還待在原地馬車里的老大人。或許此次回去要被罵個狗血淋頭,不過無論他先送誰都得挨罵,還不如按自己的本心。
蘇榛榛從那張皮毯子上走下來,一邊打著哈欠。她把營房的門簾撂下來,然后接著回去皮毯子上面躺著。
今天實在是有點兒累,她倒頭就睡。
待到自然醒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日太陽抬起半腰高了。
她趕忙收拾一下,然后掀開營房的門簾。這一掀可不得了,老大人還有那位節(jié)度使,以及一群拿著紫金槍的將士們,排成一排黑壓壓的一片站在她面前。
誰都沒說話,那股壓力一瞬間涌上蘇榛榛的心頭。她尷尬的低下頭,然后踮著腳尖,步履輕盈的快速走到老大人身邊。
老大人恨鐵不成鋼的輕哼一聲,“這么晚才起,就是那豬圈里的豬也比你勤快!罷了,走吧,我們?nèi)ビ闹莞??!?p> 蘇榛榛撓頭笑了笑,“幽州府?”
在她的記憶里,因為兵權(quán)在地方的節(jié)度使手中,所以府衙的權(quán)勢有限,幽州也是一樣。
有什么事情不能在邊防營里說,便要去幽州府?
“對,幽州府。我們要去那,分析此次的戰(zhàn)事。”老大人十分不屑的看了眼蘇榛榛,然后踏上馬車,下了一道命令:“速去!”
蘇榛榛也不敢耽擱,總之既然是那位老大人把自己帶出來的,再加上一路上的神機妙算一般,想來自己想到的事情他也會想到,自己沒想到的他也會,那么自己又何苦為難自己?
她踏上了后面那輛馬車,和昨天不一樣了,似乎是老大人先上錯了車。
在節(jié)度使的保護下,兩輛馬車一前一后的開始前行。厚厚的車輪重重碾壓著幽州這地方松弛的土質(zhì),在原本只有腳印的小路上,印上重重的四道痕跡。
順著痕跡延伸,馬車漸漸走到了城內(nèi)。這里雖是邊疆,城內(nèi)的百姓卻是安居樂業(yè),至少如今是。
道路兩旁是層出不窮的新花樣,賣糖人的,表演噴火的,還有唱著小曲兒的,這些都是蘇榛榛在三山浦看不到的。
她掀開車簾,好奇的瞄著車外的景象。然后被外面的一切深深吸引住了。幽州已然如此熱鬧,那么京城豈不是要鬧個人仰馬翻?
只是剛剛路過時看到的,本來圍著一群人聽著小曲兒的地方,那唱小曲兒的戲子竟唱了那天夜里聽到的童謠。
就像是光明中夾雜了黑暗的詛咒一般,那群本來聽的熱鬧的人,在那句“鎮(zhèn)妖司”唱出來后,竟然一窩蜂的全都跑開了。
隔壁一旁的鋪子老板們,各個面色蒼白,眉頭緊鎖,不管不顧的收拾東西,然后緊緊關(guān)上門。
一時間馬車前后全是跑來跑去爭著要回家躲躲的人,蘇榛榛和老大人他們只好先停下來,靜觀其變。
待到人群散去,各自回了家門把門窗關(guān)緊之后,那個唱曲兒的女子突然倒地不起。
蘇榛榛順著馬車的車窗看的不仔細,但那模糊的背影之后,好似一灘血。
奇了怪了,光天化日之下,好好的活人竟能唱了一曲童謠,逼瘋了所有人回家,自己也暴斃而亡?
這場景,驚動了前面車上那位老大人?!版?zhèn)妖司”三個字,在他耳畔響起,總有種不得安寧的感覺。
一想到當(dāng)年鎮(zhèn)妖司的掌司是因為他屢次上諫,才不得已離開京城,被貶到幽州。又不知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最終冤死。他就覺得不得安寧。
他走下了馬車,兩腳微微分開,故意將腳尖向內(nèi)移了幾度,然后跛著腳向那一灘血走過去。
蘇榛榛也下了車,她走的輕盈,緊緊跟在老大人身后。之前如廁路上聽到侍衛(wèi)的談話,以及剛剛看到這血腥的場景,她不由得心,只能多想。
地上是一灘的血水,幾人走到那唱曲兒的女子對面,她已經(jīng)面目全非。似乎真的是有妖邪作祟,手上的皮膚竟然出現(xiàn)了凍瘡,硬生生的皸裂開來一道瘆人的縫子。
老大人靜靜看著地面上躺著的那女子,心里隱約明白了什么。他轉(zhuǎn)過頭,側(cè)著身子和蘇榛榛說道:
“你怎么看,這女子唱了個曲兒就暴斃而亡?難道真有妖邪作祟?”
蘇榛榛撓頭笑了笑,這世上哪來的妖邪,有的不過是叵測的人心。她回答:“我不懂什么妖邪,我只知道人死總共兩種情況,一種是自殺,一種是他殺?!?p> “那意外而亡呢?”
“應(yīng)該屬于他殺,他的范疇,自然包括除了自己內(nèi)在原因之外的其他事物?!碧K榛榛攥了攥腰間的荷包,手微微一僵,很認真的說道。
老大人笑了,“如此,我便做主,這個案子交給你來調(diào)查了。既然和鎮(zhèn)妖司有關(guān),那么幽州鎮(zhèn)妖司的執(zhí)筆,便陪著你來調(diào)查。若你連這事都調(diào)查不清,還是滾回三山浦去吧,欽天監(jiān)說的全當(dāng)是放屁。”
“我?我查這個案子?”蘇榛榛一驚,這很出乎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