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轟鳴，響徹幽州城。
這是深夜，如雷貫耳的一擊轟鳴，卻并沒驚起任何百姓。地面上落著炸碎的紙皮，順著地勢滾了兩周停了下來，顯得有些妖異。
蘇榛榛怔在原地，止了腳步。若說她一點兒也沒有打怵，那肯定是假話。只是如今在這前后夾擊的情況下，由不得她選擇了。
魏安陽和顧嶺樹心頭一驚，差些沒拿穩(wěn)手中的武器，被那緊追不舍的六個殺手，再向后逼退了一步。
眼下狹長的巷子里，再也沒有任何一步能讓他們四人退后了。
出口那端的轟鳴聲消逝，不遠(yuǎn)處一片火光漫天，將這無端的黑夜照亮。奇也怪哉，仍未有人驚醒。
那一夜，仿佛亙古的漫長，無論尾角巷口的爭端多么激烈，幽州城內(nèi)的百姓仿佛被敲暈了一般，從未被驚起。
火光中，一個黑影緩緩走近。蘇榛榛已經(jīng)沒有武器了，那把匕首還撇在不遠(yuǎn)處蘇舜的胸膛上，此刻只能赤手空拳做戰(zhàn)斗狀態(tài)。
三山浦雖為邊境，卻從未有過戰(zhàn)事。這招赤手搏斗，也不過只是裝裝樣子。
黑影越逼越近，直到真正從那視線盲區(qū)走出后，蘇榛榛驚得呆了。那道黑影，是帶著她從三山浦遠(yuǎn)道至此的老大人。
而那聲勢浩蕩的隊伍，是戍守幽州的邊防營兵卒。
得救了。
老大人逼近，聲音沙啞的緩緩說道：“鬧？若不是我來了，你們打算如何收場？”
蘇榛榛呆住，一時不知該回以何種言語。
六個殺手見來的大批人馬，盡數(shù)全是蘇榛榛的援軍，心頭大怵，連連后退。
魏安陽和顧嶺樹抓住機(jī)會，本想著乘勝追擊，畢竟身后有援軍的如今是他們，而非曼門。再厲害的殺手，在絕對數(shù)量多的兵卒面前，也得再三思量。
老大人抬頭看了一眼月，確認(rèn)現(xiàn)在是黑夜后，淡然的說了句：“窮寇莫追?！?p> 魏安陽和顧嶺樹一人持著佩劍，一人拿著短笛，在那狹長的巷子里戛然而止。六個殺手趁機(jī)，一把抬起那不是死了沒有的蘇舜尸體，拼命踱著步子從那一側(cè)奔出尾角巷。
夜里的坊市什么都沒有，一個人走路同許多人走路，一樣容易被發(fā)現(xiàn)。
挾著風(fēng)的地面，那六個殺手輕踏著地面，微弱的震動向外延伸，直到很遠(yuǎn)處，那些瓦片石礫才平穩(wěn)的無有晃動。
邊防營的兵卒早早便埋伏在四處，只等著那六人走投無路之時，一擁而上將那六人捉起來。
只是沒曾想，六人還帶著一個不知死活的廢人。
六個殺手很清楚，若蘇舜身體沒被刺這一刀，眼前的兵卒都不算做什么。
只是，他已經(jīng)被刺了一刀，現(xiàn)在連活下去都難以實現(xiàn)，更不用提讓他提著短劍揮砍四方。
……
老大人瞇瞇眼，轉(zhuǎn)過身向府衙走去，臨行前只吩咐了一嘴：“下次做事想清楚后果，可并不是每次都有人來救你們。”
“是！”四人不約而同的應(yīng)著。
老大人帶著那一路兵卒，緩緩的離去了。
巷子出口的位置，火光漸漸的消散。折騰了半夜的尾角巷，已經(jīng)不成樣子。只是四人明白，即便這里翻了個底朝天，也不會有人在意。
蘇榛榛的臉上沒有什么笑意，只有憂慮：“曼門的人知道了我們，接下來怎么辦？”
魏安陽說道：“那就只能先找那個凸透鏡的人了?！?p> “不是說凸透鏡在幽州城并非稀罕物件嗎？偌大個幽州，我們要怎么找？”蘇榛榛問。
魏安陽閉口不言，那一雙深邃幽深的黑色瞳孔，在這夜的襯托下顯得格外有神。面無表情，卻足以給人一種胸有成竹的感覺。
似是一切都朝著他想的方向發(fā)展，所以不會有驚訝，亦不會有失望。
在幽州城里穿行，若非這四個人里面有兩個人身份斐然，還有一個皇帝陛下欽點的蘇榛榛，在宵禁的夜里于坊市穿行，翌日必然得受到懲處。
“我們現(xiàn)在，要回府衙嗎？還是要上山阿？”走在最后的仵作少年，聲音低下的弱弱問起。
蘇榛榛回頭望了一眼，見他比之前那孱弱不堪的雙腿發(fā)軟，已經(jīng)好上很多也就沒說什么。
顧嶺樹頭也懶得回，只是說道：“既然路上沒人，自然不能浪費(fèi)?！?p> 蘇榛榛剛開始還未明白顧嶺樹的意思，直到跟著他倆的步子走到事發(fā)時的現(xiàn)場，她才恍然大悟。
白日里路上總有許許多多人，雖然夜里也有巡城的侍衛(wèi)，但不至于總能碰上。既然宵禁的夜里已經(jīng)犯了一次忌諱，倒不如借用這次機(jī)會，站在街上仔細(xì)的探查一番之前漏掉的蛛絲馬跡。
蘇榛榛按照記憶，走到之前覺得刺眼的大概位置，然后視線隨著記憶緩慢的向前移動，直到停在那反射光芒的附近。
那并非是死角，只是凸透鏡本身透明，非特定的角度很難發(fā)覺。
她此時的眼眸很冷靜，甚至隱隱有些殘忍。
她用手指著那個地方，聲稱：“那里，就是我第一發(fā)現(xiàn)那束光的地方。不過想想當(dāng)時的場景，那里未必是光線折射過去的地點?！?p> “為什么？”魏安陽有些不解。
“因為如果在那，有些事情說不過去。我記得當(dāng)天那里是聽曲兒的最外圍，而且那戲子唱的曲子一場出口，‘鎮(zhèn)妖司’那三字一出，人們都發(fā)了狂的往家跑著。站在最外圍不是等著被撞么？”
“的確?！?p> 魏安陽點點頭，眼瞳的顏色漸漸變淡。
沒人再說什么，尤其是顧嶺樹根本插不上話。因為當(dāng)時事發(fā)，他甚至不在幽州城。仵作少年雖在幽州城，可當(dāng)日里他又沒來過這里。
魏安陽站在深夜里，黑色的錦鯉紋飾的官府略顯厚重。他將手背到身后，緩緩地轉(zhuǎn)了個身：“凸透鏡一般是用來做什么的？”
“眼睛不好的人用來放大文字看書的？”仵作少年搶先答道，“因為我爺爺眼神不好，但是經(jīng)常要閱覽驗尸文書，我曾看過他用過凸透鏡那種東西?！?p> 魏安陽點點頭。
蘇榛榛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那便查在這幽州城內(nèi)，眼神很好，也不需要仔細(xì)閱覽文書的。當(dāng)是年輕人，或者大字不識一個的？”
“你要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