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少俠
黎槿父母本就甘于人情的落寞沉淪,自然在多年以前就已經(jīng)和親戚朋友斷了聯(lián)系,惡化關系,以至于黎槿父親的葬禮都沒有大操大辦。
道士先生做了法選好墓地,第二天黎槿父親便由村子鄰里的人們抬上山埋葬起來。
黎槿雖然沒有整天以淚洗面,但是始終麻木著一張蒼白的臉。
對于黎槿這么一個心思細膩,情感柔軟的女孩子,她的父親曾經(jīng)或許再不是人四處惹禍肆意刁難,可那種血脈上濃于水的玄學關系讓黎槿始終覺得她的世界缺失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第三天,黎槿遲遲沒有想要回去的想法,待在屋子里不愛出門,除了跟她吃飯,我和田康林跟她再沒有說過話。
索性我就跟田康林在這座村子背后的大山,峽谷的喝酒四處游蕩。
第三天我和田康林坐在田坎上談天說地的時候,背后是青山,面前是一整片由翠綠轉向金黃的稻谷浪濤,天上是白云蒼狗。
“兩位哥哥,你們會辟邪劍法嗎?”突然背后傳來聲音。
我和田康林不約而同轉身看去,是一個衣著破爛的小胖墩,臉上黑乎乎的不知是很久沒有洗臉還是因為抹上了泥巴。
“???”辟邪劍法在我們的世界認知那是要揮刀自宮的人練的武功,對于小胖墩這種童言無忌,我不得不懷疑是不是因為我長得像個太監(jiān)。
“辟邪劍法?那是一本無上功法,哥哥可沒有這種武功秘籍?!碧锟盗謸P起頭,將頭發(fā)用手梳在后面,這一刻的他沐浴在清新山里柔和陽光下,他應當以為自己帥的一塌糊涂,實則在我看來像個輕佻的登徒浪子。
“哦哦,原來你們也不會呀。”小胖墩扛起手中的一把粗劣木劍轉身失望離去,田坎很窄,小胖墩走的步履蹣跚。
“少俠,如果你學會了辟邪劍法,你可不可以教一教我們呢?”田康林沖著背影喊到。
“好!那到時候你們就是我的徒弟了!”小胖墩回頭一笑,陽光下,他的眼眸生動而發(fā)光。
小胖墩又轉身走了幾步,隨后轉身對我和田康林說到:“我叫項少俠?!?p> 驀然的那一刻,我突然發(fā)現(xiàn)曾幾何時我也有過那種目光,可是越長越大,身邊人亦或者自己眼光越來越黯淡,越來越渾濁。
晚上的時候,村里有幾位因為身體殘疾沒能外出打工的中年人叫我和田康林喝酒。
依照他們的話來說我們陪著黎槿回來幫忙處理黎槿父親后事那我們就是這個村子的客人。
喝的酒是村里人自己釀造的高粱酒,勁兒大,但是入口棉柔,酒過三巡,本來略微拘謹?shù)奈液吞锟盗值挂埠痛謇锶肆牡牟灰鄻泛酢?p> “王大哥,村里的小胖墩怎么回事?”田康林試探性問到,他的手指指著自己腦袋。
“哦,你是說項少俠嗎?”一旁臉紅脖子粗顯然已經(jīng)喝高的的王姓大哥扯著大嗓子如同公雞打鳴般說到。
“對,對,對,就是他!”田康林對王姓大哥突然的意會感到驚喜。
“唉,這孩子可憐啊?!蓖跣沾蟾绾攘丝诰茋@著氣說到。
而我和田康林注視著他,期待他的娓娓道來。
“這個娃兒叫項塵,從小吧,腦子就出了問題,母親早年瘋癲墜河而亡,父親又是個沒擔當?shù)娜?,沒了女人便跑到隔壁鎮(zhèn)勾搭別家女子,東窗事發(fā),兩人沒有臉皮待在人言可畏的大山里,于是私奔去了大城市,不知死活。”王姓大哥說起項少俠的時候,眼里盡是可憐與悲憫。
山里人可能文化知識沒有那么高,或許有些脾氣暴躁,或許有些做事魯莽,可是他們對感情的表達從不吝嗇,該愛就愛,該恨就恨,該可憐就可憐,情緒從他們眼里一看便知。
我和田康林聽到后低下頭,其實白天與項少俠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們就覺得項少俠智力不太正常。
“項少俠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應該是十二歲,老羅,項塵今年好多歲了?”王姓大哥轉頭問一旁的一位打著呼嚕的羅姓大哥。
“今年快十三歲了呦,他和我們家幺兒一年出生的嘛。”羅姓大哥說完話又耷拉打起呼嚕來。
“哦哦哦,那就是十三歲了,一轉眼,這孩子就已經(jīng)十三歲了啊?!蓖跣沾蟾缱匝宰哉Z一句隨后轉頭對我和田康林又說到:“項塵這孩子吧以及我們村里的孩子都一樣,交通閉塞的山間小村里,你說吧,村里的大人們大部分都是文盲,大字不識一個,什么都教不了他們,所以他們啥東西都是從電視上知道個一知半解,有一年電視上放神雕俠侶,嘿,村里的小屁娃兒們一個個都像打了雞血一樣認為自己是大俠了,所以項塵就給自己取了個名字叫項少俠?!蓖跣沾蟾缯f完話哈哈大笑兩聲,我能感受到他對村里孩子們的濃濃溺愛。
“那他的智力是先天的還是…………”田康林依舊刨根問底說著。
“項塵這孩子最開始從出生到長大不怎會說話,別家的小孩從幼兒園里學得? 1+1=2 ?歡呼雀躍受到父母表揚,在院子里左蹦右跳,但是項塵不會認字,上學的時候口水總會從嘴角傾瀉在胸前…………”王姓大哥沒有說完,我和田康林已經(jīng)一知半解項少俠的情況了。
“唉,也是個可憐苦命的孩子?!蔽覈@氣提起酒杯向王大哥敬了一杯酒。
“項少俠脾氣好時像個低能兒,走路總是低頭,嘴里自我嘟嘟,脾氣不好時,連相依為命的爺爺也不搭理,平日最喜看河里悠然自得的魚兒,拿著一柄木劍也在院子里到處飛奔?!蓖跣沾蟾绾攘司?,反而是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起來。
“???‘項家出了個大傻瓜,沒了爹爹沒了媽,一天到晚不回家,寫字不行說話都耷拉!’這話還是一群小娃兒天天在唱。”王大哥無奈搖頭笑起來。
后來和王大哥聊到深夜,了解了更多關于項塵的事情。
比如有時候項少俠就坐在門檻上一言不發(fā),有時候項少俠會把木劍放在膝蓋上默默流淚,也時候也會笑的不知瘋癲。
又比如村里人都在說項家出了個低能智障兒。出于人道的本性,大致人都是可憐項少俠的,這家嫂子給項少俠一個炊餅,那家三姨娘給項少俠一件舊衣服,隔壁的二大爺也總是叫項少俠吃點葷腥。
項少俠也不會說謝謝,拿著他的木劍學著電視的樣子作揖,日子過得不急不緩,就像這山里田間傍晚回家的老牛不緊不慢。
直到深夜我才和田康林道別了王大哥一群人,勾肩搭背走在漫天閃爍的星空下,聽著青蛙聲。
“陳楊,我覺得項少俠其實不傻。”田康林抽著煙說著。
“為什么?”
“我覺得他天生有溝通障礙,他無法去控制自己的喜怒哀樂,總是詞不達意言不由衷,在這樣醫(yī)療水平以及通識教育都欠缺的的農(nóng)村,項少俠便成了傻子?!碧锟盗滞鲁鰺熑φf到。
“唉,你今天為什么這么在意這個孩子?”我扶著即將摔進稻田里的田康林。
“要我說,我是人性本善動了惻隱之心你相信嗎?”
“我信,就如同項少俠他就是人性本善!”我斬釘截鐵說到。
這倒是讓田康林詫異看著我,隨即二人笑起來回到黎槿家里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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