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花兒
星辰跌進迢迢黑夜,人間忽晚,煙火消散。
“時至該寢了?!?p> 芷宇兒輕輕的在前面走,踏過路面的時候,像蜻蜓點水又像荷花潔然。
“哈哈哈,山河已暮,時至該寢?!避朴顑夯仡^淺笑嫣然,金色的發(fā)絲在輕飄而過的冷風中躍動,挑逗在鼻翼和著鼻息。
“走吧,我先送你回家?!蔽胰拥羰种械臒煹僬f到。
“那你呢?”芷宇兒沒有立即答應我的請求反而是反問道。
“送你回家后,我去找個酒店將就一晚上?!?p> “啊?”
“嗯嗯,這么晚讓一個漂亮的女孩兒獨自回家不像是我陳楊紳士的作風。”
“要不這樣吧,你送我回家,然后你就留在我家將就一晚?!避朴顑赫V笱劬浦C說到。
“這怎么可以,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還好我是一個正經(jīng)人,不然你這就是引狼入室??!”我連忙搖頭否定芷宇兒的提議。
“沒事,我家大,我睡樓上,你睡樓下,總可以了吧!我知道你是一個坐懷不亂的君子。”
“不不不,不能這樣,我還是自己找一個酒店睡一晚上就行了?!蔽疫B忙推脫。
“老師,時代新城?!币惠v出租車緩緩駛過來打開車門。
司機探出頭來意味深長看我一眼,嘴角上翹。
而我也被芷宇兒推搡著,趕鴨子上架穩(wěn)穩(wěn)當當坐進車里。
路程并不遠,十幾分鐘就到達了時代新城,當然這和渝城出租車師傅高超的車技有關,渝城的司機師傅大多都是秋名山的車神,關了導航還能開上樓梯的存在。
下了車,出租車再一次揚長而去,一騎絕塵,留下兩個快速縮小的紅燈,像兩只眼睛窺探黑夜。
我悻悻跟在芷宇兒身后進入電梯。
“你不會割我腰子吧?”
“我是削腎客?!?p> “別啊,我只有一個腰子了,你要是割我腰子我就活不了了?!?p> “???你只有一個腰子?”
“嗯嗯。”我坦然自若點頭回答,人類就是天生的演繹家,悲傷喜悅愛與羞澀都能裝的出來,于是我裝作一副頗有回憶縈繞淡淡憂傷的情緒模樣。
“你的另一個腰子呢?”芷宇兒收斂了笑容,似乎相信了我的所說。
“多年以前,那個時候年輕氣盛,愛好攀比消費,蘋果手機橫空出世,于是在沒有消費能力的時候,我把自己的身體出賣,只為了能夠去滿足我的虛榮心。”我繼續(xù)說著,微微嘆氣,憂傷油然而生。
“真的假的?”芷宇兒不太相信,又舉棋不定隨后弱弱問道。
“哈哈哈,肯定假的呀,你不會相信了吧?!蔽铱粗朴顑阂桓睂⑿艑⒁陕詭z憫的神態(tài),實在忍不住再欺騙她。
“哼!”芷宇兒聽到我的笑聲,氣不打一出來,握緊拳頭朝我腰部一拳,綿柔又沉重。
“我可是一個愿意降低三分之一智商都要擁有一個金剛不壞的腎的男人!”我故作堅強嘴硬說到。
“你就知道騙我,一天天花言巧語,你靠你的嘴巴是不是總是能夠去招蜂引蝶?”芷宇兒咬牙切齒又給我的腰部一拳。
“怎么可能,我雖然不是君子,倒也不至于是一個花言巧語欺騙感情的小人?!蔽掖罅x凌然說到。
驀然間,話音剛落的剎那,最后的聲音還在電梯里回蕩,于是腦海里就已經(jīng)閃過一段回憶:
那是在貧民窟的時候,黎槿爸爸終于被我和沈為曹云趕走,我也是第一次踏進黎槿的房間。
驚魂未定的黎槿情緒低落,眼角噙著淚珠坐在沙發(fā)上。
我走到飲水機旁為她泡了一杯熱茶。
“來,喝點熱水?!崩栝冉舆^手,捧著水杯呡了一口。
“謝謝你陳楊,如果今天沒有你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黎槿聲音哽咽的說到。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蔽掖笱圆粦M的說到,企圖讓氣氛稍微緩和過來。
“哈哈哈,你剛才說的一句話我覺得很對!”黎槿終于破涕為笑。
“那句話?”
“你跟我爸爸說我既不是君子,也不是你所想象的小人?!崩栝日J真的看著我,眼里含光。
“哈哈哈哈,雖然我平時是有點混賬,喜歡亂扔煙頭,也喜歡破口大罵,在公司也會劃水工作,咒罵刻薄的老板,但是本質(zhì)上我骨子里有著教養(yǎng)讓我在“人”這個境界徘徊?!?p> 那一段畫面在我的腦海里徘徊,同樣的一句話,時隔六個月再一次出現(xiàn)。
令我自己感到嘲諷的是,接受的對象卻是兩個不同的女孩兒。
我暗自嘆了一口氣,隨后又覺得自己應該釋然一笑,于是我咧開嘴苦澀的笑,一閃而過的笑,隨后再一次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情緒掩埋。
“怎么了?”芷宇兒是個細膩的女孩兒,察覺到我臉色的變化。
喜歡擺弄花瓣的女孩怎么可能不細心?
“好像肚子有點痛?!蔽壹泵ξ孀《亲诱f到。
我撒了謊,也許又會繼續(xù)撒幾個謊,我為自己感到罪惡。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自然而然的將謊言隨口說出,潛意識里告訴我不能坦誠我想起了黎槿。
“不會吃壞肚子了吧?”芷宇兒關心的問道。
“應該是,剛才吃火鍋的時候,喝的啤酒是冰鎮(zhèn)的,一冷一熱,胃受不了。”我繼續(xù)撒謊,假裝蹙眉,于是謊言在繞圈,卻再也回不去原點。
“你胃不好?”
“嗯嗯,從小的時候算命先生就說過,我胃不好,適合吃軟飯?!?p> “所以,你是希望一個富婆看穿你的軟弱,給你清晨的粥,晚間的牛奶嗎?”芷宇兒白了我一眼,詼諧說到,隨后又給我腰部一拳。
叮咚,叮咚…………
電梯門開了,我跟在芷宇兒身后,隨著她打開房門。
“房子不錯呀!”燈飾輝煌,水晶流蘇。
“那可是,這可是我的小蝸居!”芷宇兒關了門傲嬌說到。
“復式公寓?”
“嗯嗯。”
芷宇兒的房子是復式構造,面積并不大,卻讓人覺得小巧玲瓏,家具一應俱全饒有秩序擺放,黃色的燈光打在淡黃色的大理石墻面,地板卻是一塵不染的白色瓷磚。
花兒很多,靠近陽臺的一邊是一個巨大的書架,上面擺滿了形態(tài)各異的花盆。
不知道是花兒多的緣故,芷宇兒整個房間里彌漫著淡淡的香味,有點竹子的清香,又像是茉莉花的淡淡熏香,又總覺得摻雜些許艾草的味道,讓人覺得溫馨又舒服。
小區(qū)很安靜,從陽臺看下去,只有綠化樹木黑色的影子和路燈下漂浮的輕盈雨霧。
我能聽見芷宇兒微弱的呼吸也能聽見冰箱微弱的運行,這是一所發(fā)著光的小房子,這是一個發(fā)著熱的小格子。
“房價不便宜吧?”似乎中國的成年男性在這個時代對房價格外敏感,融入靈魂里,我脫口而出問道。
“也不算很貴吧,我爸媽出了點錢,加上我自己的努力終于擁有她?!避朴顑鹤匀坏奶稍谏嘲l(fā)上。
“哈哈哈哈,你不會是富婆吧?”我開著玩笑說到。
“嘿嘿,我才不是呢,不瞞你說,房子一百多萬,我出了個零頭?!避朴顑涸溨C一笑。
聽到房子的價格,我一陣咂舌,隨即轉(zhuǎn)念一想,在渝城這樣的地界一百多萬似乎也順理成章。
“你會變老,我會掉牙,
樹下有風,桌上有茶?!?p> 我看到電視柜上擺放著一個相冊,照片兒上依舊是芷宇兒笑面嫣然,身旁有一個男人說不是英俊逼人,但眉宇之間充滿自信。
芷宇兒聽到我輕聲讀出相冊上的字,隨后從沙發(fā)上一躍而起,跑到電視柜前一把抓住相冊重重扣成反面。
相冊撞擊復合木板的聲音尖銳又刺耳。
“是我唐突了?!笨吹杰朴顑壕薮蟮姆磻壹泵Φ狼福瑸樽约汗硎股癫畹睦首x而感到后悔。
“沒……沒事?!避朴顑耗樇t起來,站在原地,低頭擺弄手指。
兩個人不說話,我有些許傷感,至于傷感從何而來,我自己都不知明了。
“很帥的一個男孩?!睘榱舜蚱七@個沉重的尷尬氛圍,又似乎帶著些許小情緒我說到。
“他是我前男友,我和他已經(jīng)過去很久了,相冊沒來得及扔掉?!避朴顑禾ь^看著我,眼神堅定,溫柔的燈光下我能看清她臉上溫柔的金色絨毛。
“看來你是個有故事的女孩兒!”我嘿嘿一笑。
“你也是個有故事的男孩兒。”芷宇兒不再擺弄手指悄然笑起來。
“這盆文竹真好看!”我看著書架上的一盆文竹,枝繁葉茂,在芷宇兒的精心修剪下像一團看不清的霧。
“你也不看看她出自誰的手,是誰的杰作!”芷宇兒走到文竹面前,撫摸文竹,文竹輕輕搖動,像歡快的鳥。
“那盆君子蘭也好看,還有那盆白水仙像一位仙袂飄然的姑娘,還有這盆多肉,像幾個小胖子擠在一起?!?p> “她們都是精靈?!避朴顑喊翄烧f到。
“每天晚上她們會跟你說晚安。”
“她們像是我的朋友,真誠的朋友,有時候我會和她們說話,開心的事兒跟她們分享,不開心的事兒跟她們傾訴?!?p> 芷宇兒一邊說著,一邊拿起花灑輕輕的澆水,晶瑩溫順的水滲進營養(yǎng)土。
直到夜深,我認識了好幾種奇怪的美麗植物,在芷宇兒生動形象的講解下印象深刻。
芷宇兒教我閉著眼睛仔細聆聽同花朵們交流,在我笨拙的冥冥的腦海里,卻始終沒有聽見花兒們輕快活潑的聲音。
“還沒有聽到嗎?”
“可能是夜深了,花兒們睡著了?!?p> “哈哈哈,我們也該睡覺了!”芷宇兒聽到我認真的回答看了看時間這才恍然大悟說到。
簡單洗漱后,芷宇兒上了旋轉(zhuǎn)扶梯去樓上臥室睡覺,而我也深陷在沙發(fā)里憨然。
“陳楊,晚安!”芷宇兒聲音從臥室傳來。
“芷宇兒,晚安!我聽到了花兒們在對我說晚安!”
于是閉著眼,于是聞著香味,于是入睡,于是做夢,雖然可能記不住我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