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饋贈
在你邁出第一步的時候，祂就感受到你的沖動和欲望，祂只想要祭品。你知道的，你要做什么。
和山山共同參加year walk的人有十幾個，他們并不一同出發(fā)，也不一定都能到達，即使教堂的神明是那樣的無私，會將未來賜予凡人。
朵朵一直站在地窖口盼望著山山的回來，按照過往的經(jīng)驗，天亮的時候參加year walk的人就會返回。不但是朵朵，其他參與year walk的人的家屬們也都在期盼。如果說一個人的祈禱會幻化成一丁星光，那么這一刻村子上空必然是星光燦爛。
太陽點亮東方一角夜空，深林霧水朦朧。
一個身影從樹林中走出來，顫顫巍巍，右邊袖口已經(jīng)被鮮血染紅，血是從他的手上流出的仔細看，右手的食指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切斷。
出來的人是山山，朵朵從人群中擠出去，快速的跑到山山身旁攙扶著山山。人群沸騰了，今年第一個完成year walk的人回來了。他們抻著脖子向樹林深處看，期盼著自己的丈夫，孩子又或答應她們知道未來就一起私奔的情夫。
三山也看向了山山，但是他沒有在山山的眼神中看到以往的自信和冷靜。他面對著向他奔來的朵朵竟然也下意識的躲避。
“你先扶我回去，我有事情跟你說?！鄙缴较蚨涠涞吐曊f道。
朵朵攙扶著他走進了家中，山山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朵朵看，就像是看一個陌生人一樣，朵朵被他的眼睛看的感到瘆得慌。
“怎么了，山山？”朵朵對山山說“你怎么這么看著我？”
“我哪里做的不好嗎？”山山反問道“我做的不好的地方，你跟我說，我改，我改不行嗎。”
“你在想些什么??？”朵朵一臉嚴肅的回答道“你真的挺好，我也真的很愛....”朵朵臉色一變
“你...你都看到了什么？我們最后...”
“我看到了所有”山山紅著眼睛回答“我們之間的所有。對不起?！?p> “啊~~~”
太陽還在爬升，這就是宇宙的規(guī)律，東方日出，西方日落。
當人們再次找到山山的時候，山山正跪在朵朵的尸體旁邊。鮮血緩緩地從朵朵的胸口流出，胸口上插著一把刀，刀柄是木頭做的，上面刻著SAD。朵朵已經(jīng)蒼白的臉上只留下一個詫異的表情，臉上的雀斑還在，依舊的溫柔。
誰都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這對昔日的情侶之間發(fā)生了什么，又或者山山在year walk 看到了什么未來。
憤怒的人們將山山一頓胖揍，關進了地窖，就是他在準備year walk之前待過的地窖。他安靜地坐在地窖里的椅子上，等待著審判。
三山還是漂浮在地窖之上，低頭看著下面的山山。讓三山感到驚訝的是，山山好像也在看著他。
山山拿出了一卷草紙，在昏暗的油燈下，因為食指已經(jīng)斷了，所以用大拇指中指和無名指捏住筆，在草紙上寫下一段話。
“我看到你了”
“我在那邊也學了些你的文字”
他寫完又抬頭看了看飄在半空中如同靈魂一樣的三山。
三山意識到這是寫給自己的，但是這紙上的話不就是他今天收到快遞里面的話嗎？
山山看著三山說
“我知道我不久后就會死了，我今天所看到的東西就沒人知曉了。我跟你說，你把它記錄下來，我就沒什么遺憾了。你一定要記錄下來，這是我們之間的約定?！?p> 三山點了點頭，但是山山說完好像也有點不放心，又拿起筆，在紙條增加了一句話。
“記住你的承諾。”
寫完，他把紙卷了卷，放入衣服的口袋中，然后說起了故事。
“昨晚，當我離開地窖時候，我就聽到了聲音。
“準備好了嗎？出發(fā)吧?！?p> 我不知道這是誰的聲音，可能是和我同行一起參加儀式的人，我心里就在想，這人是不是傻子啊，year walk是不能和別人交流的，這人還沒開始就結束了他的儀式?！?p> 說到這，山山苦笑一下。
“現(xiàn)在啊，我才知道這個不是誰發(fā)出的，是祂在提醒我儀式開始了。
我剛走進樹林，就開始下霧了。我勉強能看到腳底下路，空氣的濕度特別的高，將我的衣服都打濕了。但是我還是能看到樹林中教堂屋頂?shù)募饨?，我知道就往那個方向走就對了?！?p> 山山彎了彎腰，把腿在椅子上盤起，像是把整個人縮成一個球。他袖口的血有的已經(jīng)變暗，有的還是依舊鮮艷。
“沒走多久啊，我就聽到了歌聲，縹緲而動聽。我不知道怎么了，身體像是不受控制一樣，朝著聲音來的地方走過去。歌聲是一個姑娘唱的，姑娘很漂亮，皮膚滑嫩，用眼睛就能看出來。還有那頭發(fā)，像是剛剛發(fā)芽的迎春花一樣的絲滑和柔順。
我剛想詢問她為什么這么晚還在樹林里，但是我記起我不能說話。她好像是看出了我的窘迫，直接了當?shù)膯栁以覆辉敢夂退Y婚生活在樹林里。這個樹林是她的家?！?p> “說實話，有點心動。”山山又抬頭看向我“你是沒見過她，她真的是很難形容出的美。但是我心里已經(jīng)有朵朵了，我不能答應，至少不應該。然后她就露出了本來的樣貌，皮膚也不像之前那樣光滑，反而像是老樹的樹皮，頭發(fā)也變成樹枝纏在一起。她說如果我要繼續(xù)前往教堂就要給她一些祭品，血肉祭品?！?p> 山山展示著他已經(jīng)被整齊切斷的食指“我最后將食指給她了。她也放過我，讓我繼續(xù)往前走。然后我又遇見了鬼嬰，它一直趴在我的肩膀，我每走一步，就感到身體就更沉一分。我當時感覺，還沒等我走到教堂，我就會先被這怪物壓垮在半路上?！?p> “幸運的是，我在離教堂不遠的地方遇見一條河，我沿著河走了好久，印象中平常過河的橋都消失了，但是河里面有一匹馬。這馬渾身潔白，一根異色的毛發(fā)都沒有，像個天使。馬攔住了我，竟然開口說話了。它問我要個靈魂，只要我給它了，它就載我過河?！?p> “我指了指我肩膀上的鬼嬰，那匹馬同意了。它張開嘴，鬼嬰就被它吸進了嘴里，它也按照約定把我?guī)У搅撕訉γ??！?p> “我眼前就是教堂了，我按照year walk的要求，逆時針繞著教堂轉(zhuǎn)三圈。我以為會有什么神奇的景象，例如教堂發(fā)出萬丈光輝之類的，畢竟家里的老人都是這么跟我們說的嘛。但是事實上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切都是靜悄悄的，只有一個穿的板正的羊頭人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了教堂門口。”
“祂恭喜我成功的完成儀式，將會賜予我獲知未來的權利。讓我走到教堂的門前，通過門上的鑰匙孔就可以就可以看到我想要知道的一切?！?p> 山山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像是在回憶當時的感受。
“我走到門邊上，彎下腰看向鑰匙扣。突然從孔里射出光亮，然后一個個光點匯聚成了畫，畫的內(nèi)容就是我的未來，我和朵朵的未來。我甚至能感覺到畫里面的我的心情，是那樣的真實。我的腦海中有一個聲音浮現(xiàn)了出來，這一切都已經(jīng)注定了，是沒法改變的。短短的一瞬，我看完了我和朵朵所有的會發(fā)生的事情，無數(shù)的復雜感情都向我擠壓而來，各種亂七八糟的知識也向我腦子中灌輸。其中就包括我現(xiàn)在說的中國話?！?p> 山山站了起來，走到了地窖的門邊，靠著木板閉上了眼睛。就像是在去year walk之前靠著門聽朵朵的歌聲一樣。
“你知道我看到的最后一張畫是什么嗎？
我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屋子中，坐在椅子上，面對一個會發(fā)光的屏幕。
屏幕上有很長的一段話，好像是朵朵寫給我的。但是我注意到了最后的一句。
對不起，我不想再賭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