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赴宴(三)
不遠處的馬車上走出了幾名女子，為首一人身穿白色長裙，外罩一件緋色紗衣，梳著端莊的發(fā)髻，眉眼間有一種大家閨秀的傲然之氣和溫婉端莊的大氣。
沈紀棠微微閉了閉眼睛，得見昔日故人，卻是以此種情景，也不知是種慶幸還是一種悲哀，不過好在，這一世，總歸還是有機會的。
“小姐為何一直盯著季家小姐，可是有什么事情？”知許一向善于察言觀色，大約是感受出來沈紀棠神情里的異樣，便出聲問道。
沈紀棠微微側(cè)頭，五官輪廓清淺明暗，明明滅滅間，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知許聽到她淡淡的聲音，有些飄渺不定，“有個我從前很欣賞的人，倘若我袖手旁觀，她便會走了原來的老路，最后嫁給了一個薄情寡義之人，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能擁有，重蹈覆轍又有什么意思，既然有了機會，機會渺茫，那我也要試試。”
從前人人都曉得，沈家三姑娘對靖王殿下一見鐘情，竟要委身作了側(cè)室，雖是側(cè)妃娘娘，到底也是皇家中人，身份也比一般的夫人貴重不少，可是沈家是什么地位，更何況沈家三姑娘又是嫡小姐，就是給靖王做了正室也是綽綽有余。
沈紀棠對傅時川傾心之前，傅時川便已經(jīng)娶了靖王妃，正是季家的嫡長女季遐年，兩人相敬如賓，倒也被傳為一段嘉話。
后來沈紀棠進了靖王府，成了側(cè)室，那時候沈紀棠是真心喜歡傅時川，若是真正的喜歡一個人，又怎么可能會大方到想要與別人一同分享自己的丈夫，而自己獨守空房，那時沈紀棠在靖王府里很受寵，自然看不慣季遐年這個靖王妃，幾次三番暗地里使絆子。
可誰想到造化弄人，曾經(jīng)她最討厭的人，卻在最后，成了這孤寂皇宮里唯一的陪伴。
后來的傅時川，在登上皇位之后，徹底變成了另外一副嘴臉，沈紀棠這個寵冠六宮的貴妃也成了所有人口中的笑話，都說雪中送炭情誼深，在那段所有人都落井下石的日子里，最后雪中送炭的卻是季遐年。
后來她才真真切切的明白，季遐年這個女人究竟有多聰慧，這些年，她從來與傅明川相敬如賓，從來也不奢求皇家寵愛這么飄渺不切實際的東西。
只可惜沈紀棠卻是真真正正的蠢，守著一個沒有心的人，沈紀棠見過了他愛一個人的模樣，才終于不在自欺欺人，她不過是傅時川登上皇位，奪嫡的棋子，而沈家，不過是他用來上位的砝碼。
那些年，沈紀棠在受寵之后，傅時川總會命人端來一碗黑乎乎的湯藥，他告訴沈紀棠，這是宮里的太醫(yī)配的坐胎藥，沈紀棠服下之后卻多年未曾有孕，季遐年或許是知道真相，無意間提點了沈紀棠兩句。
她才如夢初醒一般，命人偷偷將藥渣子送到宮外檢驗，果然，這從不是什么坐胎藥，而是避除有孕的藥。
后來停了那藥，沈紀棠總算是有孕了，只可惜儷妃竟連一個小小的孩子都不肯放過，傅時川明明都曉得儷妃的把戲，偏偏他卻包庇罪魁禍首，說到底，一切一切的源頭都在于沈紀棠，若不是她瞎了眼看錯了人，又怎么可能會讓這么多人都白白丟了性命。
整個沈家，沈千虞，沈南蔚，趙可婉，知許，汀月，綰綰都是因為她而喪命。
好在還有這一輩子，她還可以去補償，還可以去報仇。
“三妹妹不進去？也是，我聽說當初陳家早已經(jīng)不認你母親這個女兒，三妹妹也真是臉皮厚，要換做是我，打死我我也不肯去丟這個人，你說三妹妹今天會不會被趕出這個門呢？”耳邊傳來了沈悅陰陽怪氣的聲音。
沈紀棠回過神，轉(zhuǎn)頭去看她，沈悅往這邊側(cè)了側(cè)身子，大約是怕別人聽見兩人的交談，聲音壓的特別低。
“我在怎么，也是她們陳家的親外孫女，況且是她們盛情邀請，我這嫡女還在，難不成還要一個妾室和庶女越俎代庖？”沈紀棠低垂著眼眸，明明是一副純良無害的模樣，可嘴里說出來的話卻是十分難聽，不過她也沒想著給沈悅留幾分面子，如今里子面子都撕破了，還要笑臉相迎，表面奉承那可就太沒意思了。
沈悅被沈紀棠如此反唇相譏，面目閃過一絲猙獰，看著沈紀棠的眼里閃過一絲殺意，至于這點眼神，沈紀棠還沒有放在眼里，沈悅和林姨娘想要殺了她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大家心里都心知肚明，沒什么好意外的。
“沈紀棠，總有一天，我會把你從這個風光無限的位置上給拉下來，讓你也嘗嘗身份低微，被人看不起的感受，從小到大，我哪里不如你？就是因為你有這個嫡女的身份，一次一次的奪走本該屬于我的東西，為什么？”沈悅一時沒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緒，聲音有些大，面上盡是猙獰，有些歇斯底里的朝著沈紀棠吼到。
沈紀棠看著她這副歇斯底里的樣子，忽然覺得無趣，原本她們是同父異母的親生姐妹，本該是這天底下最親密的人，可是卻為了一個位置鬧的姐妹反目成仇。
身份低微，被人看不起，踩在腳底的感受，她又何曾沒有嘗試過，當年沈家勢微，宮中人心險惡，她被人陷害，傅時川不聞不問便將她送到了冷宮，沈紀棠雖說這些年也過的不如意，可到底還是養(yǎng)尊處優(yōu)，到了冷宮，遭受了多少白眼和暗害或許只有自己知道。
“我竟然不知道，沈府中如今竟是這般的以下犯上，竟然有人會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想要將我親愛的妹妹從嫡女的位置上拉下來，二妹妹，看來上次的教訓你還沒吃夠呢？”
對于這個聲音，沒有人比沈紀棠更熟悉，她曾經(jīng)想過無數(shù)次，也聽過無數(shù)次，沈紀棠一下子就紅了眼眶。
她曾經(jīng)盼望過無數(shù)次的人，現(xiàn)在就站在她的不遠處，笑語晏晏的同她說著話，語氣中帶著以往的感覺，沈紀棠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個聲音，是沈千虞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