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吹過來,少女提著一盞沒有亮光的燈,藕色裙角被風撩起。
這確實只有他能“勝任”的任務呢!白矢扶額,早知這小丫頭會來,自己說什么也不會跑來這地方。
水清圓,八荒凡兔后裔,看著是個小丫頭,實際年齡不敢恭維,此時她兩只大眼睛正四處觀望,這人來這里的目的大概是來尋找他的蹤跡,那么他現(xiàn)在出去自投羅網(wǎng)……
不行!白矢托著下巴,覺得他不能坐以待斃。
水清圓走走停停,一副氣定神閑來逛街的樣子,本來她請愿來支援靈主的時候,心里的小算盤就已經(jīng)打好。
不過……
“?。 ?p> 她眨巴眨巴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從樹上突然冒出來的人,不是白矢是誰。
白矢捂住自己的臉,沉聲道:“靠,還是出來了!”
他縱身跳下來,高大的身軀靠在樹上,水清圓一時間還難以接受這個現(xiàn)實,真的碰到了她反而不知道第一句話應該先說什么。
問好,念舊,還是直接開始罵他!
白矢以為她被嚇傻了,他正正身子,擠出一個笑容,手又不知所措地不知道該放哪里。
“丫頭,你——你,嚇著了?”
水清圓還是一副受了驚嚇的模樣,她鼻尖紅紅的,聞言縮了縮,然后猛地搖頭。
早就想好的見到他了要這樣那樣,真正見到了卻又一句問候都說不出。
“沒事,你怎么在這里?!?p> “跟他們湊熱鬧的?!?p> 白矢又懶懶地倚在樹上,想點煙斗看了看水清圓又默默地放回去。
“還不打算跟我回去?”
水清圓低頭用腳尖在地上畫了一個圓,又一圈圈地加深,完全忘了自己來這里的目的。
她是來看著魏西澤的,防止他被荒郊野外的東西傷了心力,病情加重。
身為醫(yī)者,她一直想找到治好他的辦法,但是月總有圓缺,面對那人日漸虛弱的身體,她開始有些無能為力。
對此魏西澤倒是不在意,依舊每日超負荷的照顧著整個靈修界的事務,處理問題,單槍匹馬就向未知的危險沖。
世人感激他,于是大家都快忘了,他有病,很重。
只有水清圓還記得,她盡心盡力地為他爭取時間。
也許醫(yī)者本性如此吧……
“快了,等這陣子……哎,你別——”
白矢不知所措地看小丫頭紅了的眼眶,他一直不明白水清圓為何緊追著他不放,奈何這丫頭是自己看著長大的,不明白也得哄著。
他蹲下身托住她的小圓臉,聲音不自覺地低下來:“別難過了,等這個事情結(jié)束,我跟他們說一聲,就跟你走?!?p> 水清圓眼睛紅紅的,把燈舉起來,笑了笑,嘴邊的小梨渦甜得發(fā)膩。
“我找到讓它亮起來的辦法了!”
白矢點頭:“是什么?”
“不告訴你,這是我的秘密?!?p> “那你顯擺什么顯擺!”
……
兩人聊得越來越起興,城里唐這邊的狀況卻越來越不好。
唐喘著粗氣背靠著墻,看了眼漸漸下沉的太陽,時候不多了,但這幾個僧人,是在難纏得很。
他就像只落入熊窩的兔子,跳上跳下逃來逃去,渾身都是汗水流過的痕跡,他使勁搖了搖頭,不讓自己分神。
為首的僧人一臉笑意:“小施主若是就此收手,出家人便不會殺生?!?p> “出家人……”唐從陰影里走出來,消瘦的身體宛若一只靈巧的黑貓,他喃喃自語,發(fā)瘋似的進攻:“這些年死在你們手里的人還算少嗎!”
他站定,僧人睜開他瞇著的眼睛。
“竊脂?!?p> 唐話音未落,一柄銀劍悄然出現(xiàn)在他手上,柄上的殷紅色更加鮮妍,他彎起嘴角,戰(zhàn)爭才,剛剛開始嘛!
僧人一怔,又立馬恢復神色,他將德文遞過來的權(quán)杖插在地上,揮手作法。
“認真對待!”
幾個人面面相覷,不懂老方丈為何突然變卦,似乎對眼前這個人動了殺心。
唐輕輕一跳,踩在欄桿上乜著眼看底下將他逐漸包圍起來的法陣,只是淡然地撓了撓頭。
這法陣雖然很強,據(jù)他的了解應是可以控制人體內(nèi)的重力,人在其中動彈不得,使“甕中捉鱉”的那一套。
他的“竊脂”躍躍欲試,在他的手中嗡嗡作響,唐皺了皺眉頭。
“還沒到時間?!?p> 他邊說著,邊左右亂竄起來,僧人被他突然地動作吃了一驚,但很快他們便調(diào)整過來,陣法在隨著他們的行動逐漸擴大。
唐一邊跑,一邊打著手勢向燕歌傳些消息,僧人的重擊果真名不虛傳,他不小心吃了幾下,現(xiàn)在的身體便沉得發(fā)昏。
“唐?!倍厒鱽硌喔璧穆曇簦粍右粋髦g,兩人交換位置,僧人對看一眼,兵分兩路。
唐又跑了一會兒,折路回到他的起點。
只有老方丈一個人背對著他坐在地上。
“小施主算盤打得精?!?p> “過獎?!?p> 唐輕輕地撓了撓頭,沒想到被這么輕易地看出來了。
“我那幾個傻徒兒,都已經(jīng)魂歸西天了吧?!?p> 有什么東西頂了他一下,唐低頭,趕緊將竊脂劍身上的血痕擦去。
“老夫早先有幸見到過對靈力沒有反應的人?!?p> 僧人回頭,唐的腦袋突然嗡地一聲,難道——
他暗暗握緊竊脂。
“那么老夫走了,禪杖用完了記得歸還?!?p> “小施主保重?!?p> 夕陽剛好隕落,唐默默收回銀劍,擋住了要去追趕的燕歌。
“就這么放了?”
唐伸手扯了扯臉上已經(jīng)滑落下去的面罩,將整個臉都蓋住。
“他連影子都沒有,比霧門的人還古怪,殺不了的?!?p> 燕歌一怔,猛地回頭看,哪里還有那個人的影子。
“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找個地方躲起來,今天便可以一網(wǎng)打盡?!?p> 唐一邊說一邊踉蹌著走了幾步,找了個陰影將自己藏進去。
燕歌蹲在他旁邊,打趣著問:“你跟我一個靈修界的朋友很像?!?p> “像也是他跟我像?!?p> 唐靠近燕歌,凝視著她垂下的眼睛,緩緩道:“你先認識的是我,不是嗎?”
“噗……”
突然而來的假正經(jīng)讓燕歌忍俊不禁,她翹起蘭花指推開他的頭。
“總之,”她頓了頓,憂郁的眼神看向遠方:“還沒好好說一句呢,歡迎回家?!?p> 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含情的桃花眼睫毛顫動,少年的目光投向遠方漸黑的天空,心里想的卻是荒草開花,枯樹成蔭。
天完全地黑下來,空氣里因為屠殺滿是鮮血的腥甜,他吸了吸鼻子,帶著些鼻音地問旁邊的燕歌:“今天又滅了多少人?!?p> 燕歌翻了翻白眼,無奈地看著他,比了個數(shù)字。
“才三個?”
“哈?”燕歌覺得有些好笑,她拍了拍唐纖弱的肩膀,為他的天真驕傲了一番。
“三十?”
“別想了,除了三個沒有用的組織,根本就不配叫組織!”
不是燕歌驕傲自滿,那幾個組織一遇到強大的敵人就如熱鍋上的螻蟻一般分崩離析,成員之間滿腹猜忌,相互算計,她能手下留情,便是給他們最大的恩賜。
“暴雨就要來了,暴雨就要來了,暴雨就要來了……”
又是悠悠的女聲,空空蕩蕩地從四面八方涌進耳膜,燕歌和唐對看了一眼,唐比了個手勢,燕歌點頭,將這個消息告知其他成員。
終于來了嗎!
唐伸出手,那些紅色的氣體見了他皆避如蛇蝎,他渾身火辣辣地疼,回憶起黃昏時刻那個德文給他的最后一擊,雖然他拼命躲開,卻依然有半數(shù)的力量壓制在他身上。
他只能避開靈力,但避不開物理的攻擊。好疼,尤其是后背,他攥緊拳頭,無奈何多年的戰(zhàn)爭忙碌讓他意志頑強,痛不痛的于他而言早就無所謂了。
他抬手理額間的碎發(fā),彼時“牛角”大隊已經(jīng)走到了法陣范圍內(nèi)。
也許是他們體型巨大的原因,他們的隊伍只是行進速度變慢了些。
“唐,這……”
面對還在往前走的隊伍燕歌也犯了難,若是今晚再不使這個儀式停下來,按照“竹”的意思,這個地方將徹底改變成另一個世界——一個只有魂魄的死寂花園。
現(xiàn)在若是從天空往下鳥瞰,會發(fā)現(xiàn)這里的大地宛若一棵盛開著的臘梅樹。
“別急,讓他們適應一下?!?p> 燕歌疑惑地看看唐又看向隊伍,不懂他在說的“適應”是什么情況。
為首的“牛頭”便“轟——”地一聲,倒地不起。
接二連三的倒地聲讓唐松了口氣,暗自慶幸他這些年看過的經(jīng)歷過的還算有用。
女人的聲音戛然而止,她的動作仿佛靜止,看不清表情,但可以確定她是這里面唯一的活人。
過了許久,女人重新恢復了動作,試圖讓這些“牛頭”們站起來,奈何這禪杖吸附的本就是“她的力量”,再怎么努力也終究功虧一簣。
“暴雨來了,暴雨來了,暴雨來了……”
“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這次的內(nèi)容有點不一樣?”
唐點頭。
“將來,改成了現(xiàn)在,她想加速完成這個儀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