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斷案
第二日在開堂時,堂外依舊擠滿了宋家和崔家的親朋好友,這件事一旦處理不好一場騷亂是在所難免的。
“本案來龍去脈我已經(jīng)于昨日全部查清”司馬安滿臉的自信。
“還請?zhí)霉俨脭?,還我女兒一個公道啊”
崔三娘的父親拄著拐杖站在公堂外,率領(lǐng)崔家眾人不斷鳴冤。
“明明是宋崔氏殺夫,你們居然還敢鳴冤?”
宋家的人也不甘示弱,宋井身死事小,那張鹽引絕對不能外流。
司馬安穩(wěn)坐釣魚臺看著兩家爭吵,雙方看似大義凌然實(shí)則各藏鬼胎,唯一可憐的就是崔三娘,整個案件從始至終最微不足道的或許只是這個可憐的女人殺了個人,僅此而已。
“今日之案如何宣判我已了然在胸,但是在此之前我想問問宋何和崔老先生幾個問題”
“堂官大人請問”宋何道。
“若是判你敗訴,你當(dāng)如何?”
“只要能讓我心服口服,自然不會再追究此事”宋何說道。
“崔老先生,若是令女三娘無罪開解,宋井所留之物是歸令女所有,還是會歸于你崔氏所有”
“這…這…”崔三娘的父親猶猶豫豫之后終于還是說道“當(dāng)然是小女三娘所有”
“好,既如此我就繼續(xù)審案”
司馬安一拍驚堂木,拿手一指崔三娘喝道
“宋崔氏,你可知罪”
“我無罪,人不是我殺的”
崔三娘知道她唯一的生路就是死咬不放,吳醒一定會為她作證。
“林慶,帶上來”
在眾目睽睽之下林慶居然牽上來一只活羊和一只死羊,無論是宋何還是崔家的人都不知道司馬安想要干什么。
“放火燒”
在司馬安的指揮下,兩頭羊被捆綁住放在火堆中間熏烤,羊叫聲持續(xù)了小半個時辰之后才停下來。
當(dāng)火焰熄滅時兩只羊已經(jīng)面目全非,身上還散發(fā)著陣陣肉香。
“堂官大人這是何意?”宋何問道。
“宋崔氏殺人的證據(jù)就在這兩只羊身上”
司馬安故意賣了個關(guān)子,堂外議論紛紛。
“林慶,掰開這兩只羊的嘴看看有什么區(qū)別”
“是公子!”
林慶扒開火堆掰開羊嘴以后,其中一只羊的嘴非常干凈,但另外一只羊的嘴里卻沾滿了草木灰,宋崔氏面色煞白。
“這就是證據(jù),身處火焰中的活物掙扎時口鼻自然會呼吸入煙塵,若是死物自然沒有。宋井的尸體我查驗(yàn)過,口中沒有任何異物,這就證明在火起之前宋井已死。
你與吳醒兩人青梅竹馬,你乘宋井酒醉痛下殺手又放了一把火毀尸滅跡,又讓吳家兄妹為你作偽證。
加上宋家奴仆對宋井懷恨在心對走水視若無睹,這便造成了宋井死于走水的假相,宋崔氏你還有何解釋!”
司馬安的聲音擲地有聲直接擊垮了宋崔氏內(nèi)心緊繃的那根弦,宋崔氏終于在公堂之上嚎啕大哭,聲音凄厲。
“宋井他不是人….他死有余辜”
“這…這..畜生,你怎能做出如此事情,枉我對你苦心栽培”
宋何面帶喜色,崔三娘的父親卻氣的直跺腳,倒不是怒其不爭,而是惋惜與宋井的鹽引失之交臂,氣極之下拿著手中的拐杖還要去打崔三娘。
“大膽,公堂之上豈容你放肆”司馬安喝道
“你現(xiàn)在痛心疾首有何用,令女落到此番田地你又何嘗不是推波助瀾者,宋井為人劣跡斑斑你應(yīng)該很清楚,你把女兒嫁給她豈不是送她入火坑?
在宋家崔三娘百般受到凌辱虐待,你可曾為她做主撐腰或有半點(diǎn)出頭?為人父者如此蛇蝎心腸,若不是看你年事已高,今日定要給你上刑”
司馬安自己也是一腔怒氣,如果他要是有一個閨女被家暴,他一定會發(fā)瘋。
崔三娘的父親被司馬安呵斥臉色陰晴不定,冷哼一聲后拄著拐杖離開,其余崔氏族人也紛紛離去。
只有吳醒站在堂外感覺到頭暈?zāi)垦?,司馬安說過他會救三娘,沒想到直接把所有罪名都坐實(shí)到了三娘身上,這分明是把她送上了必死的絕路。
“堂官大人英明??!”
宋何連連行禮,這場官司打完坐實(shí)了崔三娘殺人,又讓崔家的人退出了鹽引的競爭,最大的受益者當(dāng)然是他。
“宋何你也不用高興的太早,你心里打什么算盤我很清楚”司馬安說道。
“堂官大人這是何意?我不是已經(jīng)勝訴了嗎?想必我那宋井侄兒泉下有知也會感念堂官恩德,我宋家已經(jīng)準(zhǔn)備了一份厚禮以表公子伸張正義的恩德!”這是淮陰縣的慣例了。
“宋崔氏雖然殺人,但并不代表你勝訴了”
司馬安的話讓宋何有些摸不著頭腦,很快林慶又帶上來了宋家的奴仆。
“你來說說宋家走水當(dāng)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那夜宋井酒醉后帶了三個朋友回家……”
“不要說了,求求你不要說了,人是我殺的我招供!”
這奴仆還沒說下去宋崔氏就已經(jīng)有些癲狂,雙手抓在堅(jiān)硬的地磚上,十指都磨出了血痛苦非常!
“跳過這些無關(guān)緊要的,之后發(fā)生了什么”
“宋井酒后性格殘暴,當(dāng)夜酒醉打死了一個奴仆,然后又在寢室內(nèi)毆打崔夫人,又沒過多久就走水了!”
“宋何,宋崔氏確實(shí)有殺夫之實(shí),但宋井殺人在先,宋崔氏又被其威脅到性命因此行被迫反殺之舉?!?p> “公堂上書有天理、國法、人情,于天理和人情我都同情宋崔氏的遭遇,而晉律的宗旨又在于懲惡揚(yáng)善”
司馬安起身舉起了三尺竹簡書
“因此我宣判,宋崔氏不但殺人無罪,反而除惡有功!”
一時間公堂上鴉雀無聲,就連正在哭泣的崔三娘也是楞在當(dāng)場,張廉看著司馬安眼神中帶著匪夷所思,公堂外的吳醒短暫的震驚后清醒過來激動難抑。
“堂官大人…”
見到宋何還有意見,司馬安直接將其打斷。
“此案就此了結(jié),處理結(jié)果我會送到廣陵王府,你若是有意見可以到王府申訴”
案子結(jié)了,而且從頭到尾都只是圍繞殺人來爭議,至于裴氏公鹽私賣這件事只字未提,在沒有把握之前最起碼在沒有得到司馬章的受益之前,他并沒有碰觸這條紅線。
除了裴盾,整個南方士族中最頂級的那幾家都卷入到了其中,如果沒有合適的理由就處理,一定會碰觸到這些門閥敏感的神經(jīng)。
整個晉朝,如果門閥的利益能夠得到保證就能平穩(wěn)的發(fā)展,一旦觸及到他們的利益,國家動蕩天翻地覆就在眼前。
離開淮陰縣的時候,吳醒和崔三娘兩人攜手相送。
“你們的喜酒我是喝不了了,但還是要恭喜你們啊”
“若非二公子,在下又怎能抱得美人歸”吳醒神色激動。
就連一向表情冷淡的寧安然都掛著喜色,林慶同樣,廣陵王府有司馬章和司馬安這樣的兄弟,雖然現(xiàn)在窘迫但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世間最美好的莫過于有情人歷經(jīng)坎坷終成眷屬”
“崔三娘本來就是一個苦命人,從頭到尾都在被利用,只希望她下半生能過的好一些”
“吳醒看起來是一個好人”寧安然說道。
“好人?吳起殺妻求官,趙勝殺妾求名,司馬相如是好人了吧,你看看卓文君最后不是寫《白頭吟》自絕。”
好人和忠貞向來都是兩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