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至源疲憊的笑道:“行,我把你電話留給今晚值班醫(yī)生。我手里活干完也要回家了。再不走我自己也要心梗了?!?p> 醫(yī)院工作就是這樣,頭一天值個24小時的班,第二天還得正常上班,乃至于加班,算起來周至源已經(jīng)在醫(yī)院待了快三十六個小時了,路一航不好意思再耽誤他時間,客套了兩句就準備離開。
經(jīng)過程諾時,路一航覺得自己還是沒有調(diào)整好心態(tài)。他怕和程諾面對面時出現(xiàn)避免不了的尷尬。于是他徑直走到電梯間,進到電梯里面。
電梯門就要關(guān)閉的一瞬間,有人用肘拐阻擋了電梯門。電梯門自動打開,程諾一閃身進到電梯里。
路一航不自覺的往角落里挪了挪。電梯門關(guān)閉,程諾背對著路一航站在門口。電梯里的氣氛有些沉悶。路一航對程諾心有芥蒂,不愿多說話。程諾也保持著沉默。光亮的電梯門如鏡子般倒映著程諾的身影,路一航偷瞥到程諾的表情。程諾皺著眉頭,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電梯停下,門打開,程諾站在門口不動。路一航想要下電梯,不得已說道:“讓我下去?!?p> 程諾依然沒有讓開的意思。
路一航耐著性子重復了一遍:“讓我下去?!?p> 程諾還是一動不動。電梯門即將關(guān)閉,路一航按了一下開門鍵,從程諾身邊擠了出去。他剛跨出電梯門,突然被程諾拽了回來。
“你他媽有病呀!”路一航甩開程諾的手,快步走了出去。
程諾臉上陰晴不定,一瘸一拐的緊緊跟著路一航。經(jīng)過樓梯間時,不知程諾哪來那么大力氣,一把就把路一航扯進了樓梯間。
樓梯間大門關(guān)閉,發(fā)出巨大的聲響。路一航甩開程諾,整理了一下被扯亂的白大褂,后退著和他保持了距離。
“你想干嘛?”路一航冷冷的說道。
程諾抬起雙眼看向路一航,眼神中充滿了炙熱的光亮,他向前走了兩步,靠近路一航,一字一句問道:“今天怎么對我這么冷淡?”
路一航感覺到程諾身上散發(fā)出的壓迫感,不禁向后又退了退,直到他后背靠在墻上,退無可退。
程諾卻一步步逼近他,兩人貼得很近,程諾的鼻息撫在路一航的臉色,路一航不自覺的想要躲避。
“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路一航脫口而出的話,硬生生的被程諾的手掌捂住。
程諾重復了一遍剛才的話:“為什么對我這么冷淡?”他停頓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你以為我是因為你的緣故才做到集團高層?”
路一航用力扯下程諾的手,語氣中不帶絲毫感情:“難道不是嗎?”
程諾怔怔看著他,道:“你就是這么看我的?”
路一航別過頭去,不想再與他對視。可是突然間,程諾把頭埋在路一航的頸窩里,用近乎乞求的語氣說道:“不要這么看我。我已經(jīng)沒有什么可失去的了,除了你?!?p> 樓上有人順著樓梯下來,路一航用力推開程諾。程諾踉蹌著后退了兩步,站定了身子。
“莫名其妙?!甭芬缓降吐暤?,看著一名護士從身邊經(jīng)過。
那護士掃了二人一眼,匆匆往樓下走去。
路一航從白大褂兜里掏出半包香煙。那是徐偉下班前給他的。雖然兩人不久前剛吵過一架,但是憑他倆的關(guān)系,很快就和解了。徐偉平時大大咧咧,也不和路一航計較,路一航又是出了名的好說話,只過了半天,兩人就恢復了往常的狀態(tài)。
路一航從煙盒里抽出一支煙點著,將煙盒遞給程諾。程諾擺了擺手。程諾不抽煙,路一航是知道的。他只不過習慣性的客氣一下。
程諾面色深沉,與剛才換了個人似的。
路一航吐出一口煙,緩緩說道:“我覺得咱們還是保持距離吧。你身上秘密太多,我陪你玩不起?!?p> 程諾吃驚的望向路一航:“你還是覺得我不配留在你身邊嗎?”
路一航覺得有些別扭,他吸了一口香煙,掩蓋住自己的不自在:“沒什么配不配的。咱們不是一路人?!?p> 程諾苦笑了一下,說道:“你還是看不起我,覺得我了利用你,對嗎?”
路一航以為自己會激動起來,誰知道,現(xiàn)在他心境卻很平和,淡淡道:“對,我就是這么想的。”
程諾神色黯淡:“我沒有利用你,我最在乎的就是你,你難道感覺不到嗎?”
路一航失笑道:“你在乎我干嘛?我們是什么關(guān)系?”
程諾急道:“我和你……”
“誰在那兒抽煙呢!”下一層樓梯間傳來喊聲。
路一航一驚,趕忙掐掉手里的煙。最近醫(yī)院控煙比較嚴,據(jù)說抓住一個罰款一千元。他聽到樓下的控煙員已經(jīng)飛奔上來,趕忙將煙頭塞進自己的白大褂口袋里,順便踩住煙灰的痕跡。
控煙員從樓梯上來,看到是本院醫(yī)生,便放慢了腳步。借著樓道里聲控燈的微弱燈光,控煙員看清了對方:“原來是路醫(yī)生呀,我還以為哪個家屬在這兒偷偷抽煙呢?!?p> 路一航朝對方笑了笑:“沒有,我們談點事兒,沒人抽煙?!?p> 控煙員狐疑的看了看兩人,面對著路一航,他也不太好深究什么,就說道:“行,您二位聊著,我先走了?!?p> 路一航噓了一口氣,再次轉(zhuǎn)向程諾。程諾皺著眉頭,不再說話。
“我覺得我們沒什么可說的了?!甭芬缓絿@了口氣說道,“你回吧?!闭f完也不管程諾,自顧自的走出了樓梯間。
等回到辦公室坐定,他想不出自己為何會那樣對程諾。也許他應該聽聽程諾的解釋。但是他就是靜不下心來。決絕的話已出口,覆水難收,以后會怎樣誰也不知道。眼下路一航的煩心事夠多了,程諾的事只能算微不足道了。
夜里,路一航在一線醫(yī)生值班室里湊活了一晚。葉元今晚值班。從下午知道了路一航的身份之后,葉元在面對路一航時總顯得有些局促。
路一航也管不了那么多。整整一天他都沒怎么休息,值班室的高低床他爬到上鋪,剛看了兩眼手機視頻就睡著了。護理站的呼叫器響個不停,值班室的門不斷被家屬敲響,葉元在下鋪做了一晚上仰臥起坐。路一航也一晚上都沒睡好。晚上在醫(yī)院值班就是這樣,瑣事不斷。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路一航去衛(wèi)生間洗了把臉。衛(wèi)生間鏡子里,路一航略顯憔悴的臉倒映在其中。他覺得心里有些空,似乎有什么重要的東西消失不見了。
他趁著時間還早,又去CCU看路順林的情況。他不想在這種環(huán)境中再聽到路順林的胡言亂語。和護士詢問了路順林的情況,得知他病情穩(wěn)定,路一航也就放下心了。
他路過休息區(qū),下意識的環(huán)視著周圍。程諾的身影已經(jīng)不見了,甚至江川也沒有來,更別說趙媛兒和路一舤了。路一航覺得好笑,路順林最在乎的人,卻不是最在乎路順林的人。
一天后,路順林順利轉(zhuǎn)到了普通病房。趙媛兒和路一舤猶如勤勞的蜜蜂,圍在路順林身邊無微不至的伺候著??赐讽樍值娜私j(luò)繹不絕,甚至還有幾位位高權(quán)重的。路一航識趣的不去湊那個熱鬧。有趙媛兒和路一舤在路順林跟前,他去反而會使所有人尷尬。他索性回了家,好好補了一覺。
接下來幾天,路順林恢復得很好,已經(jīng)可以自己活動了。但是畢竟還是差點丟了性命,路順林明顯比以前小心了。路一航趁著病房沒人的時候探視過路順林幾次,路順林再沒有提過給他轉(zhuǎn)讓股份的事情。路一航倒是無所謂,這些股份對于他來說,可有可無,以前沒有,以后也不會想去爭取。
因為于詩涵的事情,路一航對路一舤還是有很大芥蒂。他有幾次想要當面質(zhì)問路一舤,但考慮這是醫(yī)院,路順林還躺在病床上,兄弟二人爭吵免不了會產(chǎn)生不好的影響,于是路一航暫且將這件事放下。
這天路一航中午下班,從醫(yī)院出去吃飯,遠遠的看到路一舤一人轉(zhuǎn)進了街角的小巷子里。路一航有些納悶,這個時間點兒路一舤不是應該守在路順林身邊嗎,怎么一人跑了出來?好奇心驅(qū)使著他跟了上去。
醫(yī)院旁的這條小巷子不算太窄,巷子兩旁的平房基本都做成了鋪面,許多小飯館開在其中,不乏有幾家有特色的。病人家屬經(jīng)常會在這里這里吃飯,不僅僅因為味道還不錯,主要還是價格比較便宜。
路一航想不通路一舤怎么會來這里。路一舤平時山珍海味吃的多了,免不了口味挑剔,一般的飯菜根本入不了他的眼,更別說這種衛(wèi)生條件一般的蒼蠅館子。所以路一舤能來這里,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
路一航緊緊跟在路一舤身后,只見路一舤在一家川菜館門口的餐桌旁坐下,同桌的還有一位二十多歲的姑娘。
那位姑娘烏黑的長發(fā)快要及腰,面上的淡妝顯得活力十足,五官娟秀,舉手投足給人一種小家碧玉的感覺。她與路一舤見面后,兩人有說有笑,顯然是認識很久了。
路一航心中的怒火“騰”的升了起來。想于詩涵才剛剛下葬,路一舤居然毫無懷念之意,這么快就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于詩涵的死難道毫無意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