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覲見圣皇
清晨。
瑪麗亞細心地幫宇托比亞洗凈身體，她用瓢將往宇托比亞腦袋上澆水。
宇托比亞一邊捏著浴盆里漂浮的小鴨子，一邊道：“瑪麗亞姐姐你不洗嗎？我都沒見過你洗澡?！?p> 瑪麗亞笑著道：“圣女從小天使開始身體就會保持絕對潔凈，不會沾染塵汗油污，所以我很久沒洗過澡了。”
“難怪?！庇钔斜葋喠巳?，“不過當圣女可真是無聊啊，連澡都不用洗，生活少了多少樂趣?！?p> “洗澡是樂趣嗎？”
“當然，可舒服了，瑪麗亞姐姐你也試試唄?！?p> “下次一定?！爆旣悂喰Φ?，“今天可是個大日子，我們要去見圣皇陛下和焚身教、穹之女神教的兩位主教，圣冕殿下教給你的東西都記住了嗎？”
“放心好了，全都記在腦子里了?！庇钔斜葋喤呐男馗?p> 洗漱完畢，瑪麗亞幫宇托比亞穿上一套干凈的正裝，是藿璞昨天派人送過來的高級圣布衣袍，據(jù)說是用圣水洗滌過九遍的衣服，摸起來比黃油還要細膩軟滑。
“這衣服是白色的誒?！庇钔斜葋喤e著雙臂，讓瑪麗亞幫他套上坎肩，“和藿璞說的一樣，大主祭是偏向白教的?！?p> “你還沒正式成為大主祭呢?！?p> “但我見大主祭時，他就穿的白衣?！?p> “歷代大主祭都是偏向白教的，畢竟信仰白教的人更多，白教也是正統(tǒng)?！爆旣悂啂陀钔斜葋啂Ш靡幻缎蒯?，那是唐奇留給宇托比亞的牧師徽章，“好了，讓我看看?！?p> 宇托比亞張開雙臂讓瑪麗亞觀察，還不到十歲的小男孩看起來虎頭虎腦的，頭發(fā)昨天瑪麗亞才幫他理過，很整齊。
宇托比亞眼睛很大，滴溜溜地轉(zhuǎn)，一看就頭腦很活躍。他有些好動，不像是法耶傳統(tǒng)家庭長大的孩子，但正是這樣的活潑在瑪麗亞眼中是難能可貴的品質(zhì)。
看著宇托比亞的樣子，瑪麗亞的心都要化了，她實在忍不住，用力地抱住宇托比亞在他的臉頰上不斷親吻：“你真是神賜予我最好的禮物，我們來做晨間祈禱吧，請求神祝我們好運?！?p> 宇托比亞陪瑪麗亞坐到床邊，在瑪麗亞的指導下，雙手合十，開始了祈禱。
晨間的禱文并不復雜，很快就能念完，當宇托比亞睜開眼睛時，他感覺神清氣爽，身體里仿佛被灌入了絲絲溫暖的力量。
“你做的很好，那我們出發(fā)吧。”瑪麗亞輕輕牽起宇托比亞的手，與他離開了房間，剛剛打開房門，就看到一個蒙面的白衣女子站在外面。
“治愈圣女，宇托比亞神父，你們好?！迸酉騼扇诵卸Y，“我是負責帶你們?nèi)ナm的侍僧?！?p> “你好啊?！庇钔斜葋営焉频卮蛑泻簦澳憬惺裁?？”
侍僧沒有回答。
“弟弟。”瑪麗亞輕輕捏了捏宇托比亞的手，“不能問侍僧的名字，他們是法耶的機密負責人員。”
“哦哦，抱歉啊。”宇托比亞一邊道歉一邊好奇地看著這個渾身上下一點身體部位都不露在外面的侍僧。
“【賜予光門】?！笔躺ё秩缃穑p手合十，然后將其打開，瞬間，一道光暈從她手中被拉出，光暈匯聚成一團，最后在眾人面前化作一道一人高的門。
“這是《啟示錄》里的恩賜【賜予光門】?！爆旣悂喼烙钔斜葋啎?，所以直接開始解釋，“可以帶我們傳送去想去的地方，你以后也有機會學習的。”
“《啟示錄》啊……”宇托比亞心道，藿璞曾簡單地跟他講解過《啟示錄》，《啟示錄》里的內(nèi)容被稱為【恩賜】，意思是神賜予世人的禮物。
這是所有神職人員都會使用的《神典》，甚至很多平民百姓都可以用《啟示錄》里的一兩個神跡。
宇托比亞想著自己要學的東西還真是多，目前就有《創(chuàng)世錄》、《圣騎錄》兩冊，《啟示錄》作為必修肯定也是要學的，宇托比亞漸漸興奮起來，他知道未來自己的日子不會無聊了。
兩人走入光門，宇托比亞還沒感覺到什么異樣，就已經(jīng)從光門中走了出來。
他們進入了一個純白的大殿。
這個大殿是如此的寬闊，宇托比亞感覺比瑪麗亞大教堂的圣女所都還要寬廣好幾倍，而且一根柱子都沒有，十分空曠。
從天花板到墻壁到地板全部都是典雅的象牙色，沒有任何的壁畫裝飾，只有一些富有美感的淡淡刻紋，將大殿的空間給分割開來。
宇托比亞的目光落在正前方，在那里，有三個座位。
其中一個座位很大，靠背直接連接到了天花板之上，與整個大殿融為一體。
另外兩個座位雖然看起來也很莊重，但并非是一開始就存在于大殿之中，而是后面搬來的，位于主座的兩側。
三個座位上，各坐著一個人。
一個一身白衣微笑著的白發(fā)男子，看起來十分年輕，而且英俊非凡，光是看著他就讓人感覺如沐春風，仿佛和曦的太陽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圣皇……”宇托比亞心里回響起藿璞的話語，“整個法耶，地位最高的人，神的第一個兒子?！?p> 宇托比亞本來以為圣皇會和大主祭一樣，是個胡子白花花的老爺爺，但藿璞跟他說過，圣皇看起來很年輕，但事實上已經(jīng)七十歲，他差不多是和大主祭同一時代的人，只是歷代圣皇都有著【不老】的能力，所以看起來很年輕。
圣皇沒有名字，或者說圣皇的名字就叫圣皇，藿璞曾反復提醒宇托比亞，千萬不能被圣皇那笑瞇瞇的友好模樣給騙了，圣皇實際上非?？膳?。
不過宇托比亞目前沒看出來他可怕在哪。
圣皇的座后，還趴著一只巨大的純白色飛龍，身上有許多其他動物的特征，比如鹿角、鳥翼、蛇鱗、獅尾、蝦須等等……它閉著眼睛，似乎在休息。
那就是羽麟，藿璞說過，那是圣皇的《創(chuàng)世錄》造物，也是當今的法耶圣獸，宇托比亞在圣女宮不少彩窗玻璃畫上看到過這頭巨龍，今天終于見到了真身，僅有的感想?yún)s只有“真的好大，真的好白，長得真奇怪”這三個。
另外兩個座位上坐著的人，也和藿璞事先告訴宇托比亞的一樣。
圣皇左手邊坐著的，是一個一頭黑發(fā)的中年男人，臉上有很多傷疤，像一條條猙獰的蜈蚣一樣爬在臉上。他一身紅衣，看著宇托比亞的眼神十分冰冷，充滿了審視。
“焚身教主教，李德．痕。”宇托比亞心里默念，“藿璞說他很兇，是個很難相處的人，但只要不去惹他生氣就沒問題?！?p> 圣皇右手邊坐著的，卻是一個老奶奶，青色的毛毯披在身上，臉上的皺紋多得仿佛千層餅，她閉著眼睛，仿佛在養(yǎng)神。
她膝蓋上還趴著一只黑毛白背的異瞳小貓，小貓慵懶地打著哈欠，老奶奶的手輕輕地捋著小貓的毛。
“穹之女神教主教，艾瑪．琉璃身。藿璞說艾瑪主教是個啞巴，平常就只在那里坐著，什么也不會干?！庇钔斜葋喌哪抗獗荒侵恍∝埥o牢牢吸引，小貓十分可愛，異瞳也朝宇托比亞回望過來，一人一貓瞬間對視。
“真可愛啊?！庇钔斜葋喓芟肴ッ侵恍∝?，“這是艾瑪主教的《創(chuàng)世錄》造物嗎？真好啊，我也想創(chuàng)造這么可愛的生物。雖然我的小水蛭和小屎殼郎也很可愛就是了?！?p> 小貓突然炸毛，對宇托比亞露出牙齒低聲嘶吼。
“它生氣了？”宇托比亞一驚，“難道是因為我拿它和小水蛭小屎殼郎比較嗎？它能讀懂我在想什么？藿璞沒跟我說有這只貓啊……”
宇托比亞只能暫時把心底的疑問壓下來，因為瑪麗亞已經(jīng)帶著他來到了三人面前。
“圣皇陛下，兩位主教，你們好?！爆旣悂單⑽⑶飞硇卸Y，“治愈圣女瑪麗亞，前來覲見。”
宇托比亞也行禮，不過和瑪麗亞的禮不同，他這個禮要鄭重得多，這是藿璞教他的：“牧師宇托比亞，前來覲見?！?p> “初次見面?！笔セ市χ_口道，“宇托比亞啊，這個名字這幾天可是天天在我們這幾個耳邊被念叨?！?p> “被念叨？”宇托比亞疑惑地抬起頭。
“圣冕跟我們作報告的時候說的，你可是關鍵人物?！笔セ适附徊妫笆ッ岷茉谝饽?，一直幫你說話，聽得我們都快覺得她喜歡你了?！?p> “是嗎？”宇托比亞心里美滋滋的，不禁心道，“藿璞那家伙，雖然當著我面嘴上一直說我，但還是挺夠意思的嘛?！?p> “圣皇陛下?！狈偕斫讨鹘汤畹抡Z氣冰冷地提醒道，他的聲音十分沙啞，“我們還是不要閑聊耽誤時間了，這次趕回來參與緊急會議的牧師和修女們還在殿外等著呢。”
“好吧好吧，下次再好好聊?！笔セ薀o奈地朝宇托比亞聳聳肩。
“圣皇好隨和啊……”宇托比亞心道，圣皇給他的感覺與其說是高高在上的權力者，不如說更像是鄰家的大哥哥，“不知道藿璞為什么這么怕他……”
圣皇表情稍微變得嚴肅了些：“牧師宇托比亞，你應該知道今天召你過來的原因吧?！?p> 宇托比亞點頭：“為了大主祭之位?！?p> “這當然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笔セ实?，“不過這件事情，等牧師們?nèi)慷歼M來之后再談。我們幾個，首先要秘密談一下一個更重要的話題?！?p> 圣皇凝視著宇托比亞：“你真的是理想國的小皇子嗎？”
氣氛一下子凝重起來。
滿臉是疤的李德的目光無比銳利，仿佛要刺穿宇托比亞一樣看著他。
老婆婆艾瑪也緩緩睜開眼睛，她的雙目不像一般老人那樣渾濁，而是十分清澈通透，祖母綠色的眸子默默注視著宇托比亞。
宇托比亞知道他會被問這個問題，而他也早就準備好了回答。
宇托比亞朗聲道：“我不知道?！?p> 沉默。
大殿里的沉默持續(xù)了很久，直到李德收回目光，艾瑪閉上眼睛，圣皇也重新掛上了笑容：“和圣冕的報告一樣呢，看來你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也難怪，理想國消失的時候，小皇子才一歲多，不記得也是正常的?！?p> “但這樣也無法判定他是否是真的理想國皇子?！崩畹碌?，“僅憑唐奇的一封遺書，不足以證明他的身份?！?p> “可是圣冕說，他能夠動用圣冕的力量。”圣皇道。
“我們沒有辦法召喚一次圣冕來驗證他的身份，對其他國家沒法交代?！崩畹碌?，“在女海村，圣冕擅自被動用，就已經(jīng)讓我們要面對諸國的質(zhì)問了，至少一年里我們不能在非緊急時刻動用圣冕，否則其他國家可能會向我們開戰(zhàn)?！?p> “那日冕如何？”圣皇道，“正好日冕公主也在圣城，而且日冕就算發(fā)動也不會受到其他國家太多注意。”
“如果沒有必要，還是不要讓桑之國摻和進來?！崩畹碌吐暤溃叭彰峁髂沁?，有很多方法可以搪塞過去……”
宇托比亞看著圣皇和李德不斷交流，不禁心生困惑：“帕絲恩不是已經(jīng)知道我可能是小皇子的事情了嗎？而且桑之國和法耶不是朋友嗎？嗯……大人的世界真是復雜啊……”
圣皇和李德商議片刻后，圣皇對宇托比亞道：“目前還沒有辦法證明你的皇子身份是否真實，所以此事暫時擱置。不過你在除了我們和圣冕之外的其他人之外，決不可提起任何有關理想國皇子的事情。”
“帕絲恩也是嗎？”宇托比亞問道。
“是的?！?p> “其他圣女也是？”
“是的?！?p> “好吧……”宇托比亞其實也不是很在意這個所謂的皇子身份，他記事以來就在鄉(xiāng)下長大，對皇子什么的一點實感都沒有。
“好，那皇子一事暫且不提，接下來，就是關于大主祭職位一事了?！笔セ实溃坝钔斜葋?，你可知道大主祭之位的傳承方式嗎？”
“知道，由上一任大主祭決定?！庇钔斜葋喸缇驮谵借蹦抢飷貉a了許多知識。
“是的，上一任大主祭，湯姆．極樂已經(jīng)將職位傳給你，你現(xiàn)在其實已經(jīng)有了部分大主祭的權限。”圣皇道，“比如，你可以認定什么東西屬于教會財產(chǎn)，什么東西不屬于?！?p> 宇托比亞點頭，這件事情他也知道了。
“但是，大主祭之位帶給你的并不只有權力，更多的，是責任?！笔セ收酒鹕碜叩?，宇托比亞面前，“你確定，你能扛得起法耶大主祭的重任嗎？”
“嗯……”宇托比亞想要說出事先藿璞教給他的說辭，不過當他與圣皇四目相對時，他猶豫了。
他有種感覺，如果自己在這里撒謊，那么他一定會后悔。
“其實……我不是很懂，也不是很在乎大主祭的位置?！庇钔斜葋喌?。
瑪麗亞轉(zhuǎn)過頭看著宇托比亞，眼里閃過一絲不解，這不是宇托比亞應該在這里說的話，說這種話，宇托比亞大概率就和大主祭之位無緣了。
不過瑪麗亞相信弟弟的選擇，她用力握住宇托比亞的手，給予他鼓勵。
“哦？”圣皇眉毛微抬，“既然如此，你為何又要過來呢？”
“因為大主祭讓我繼承這個位置，所以我覺得他肯定是想讓我做什么?！庇钔斜葋喺f著實話，“大主祭對我很好，他讓我想起了大叔，就是唐奇神父。大主祭是為了保護我和藿璞而死的，我希望能完成他的遺愿。”
“也就是說，你并不懂，也沒有能力承擔大主祭的職位，是嗎？”圣皇道。
“差不多，但既然大主祭相信我，那我可以努力試試?！庇钔斜葋啺菏淄π?，“而且感覺當上大主祭，我就能看到更多更多有趣的事情了?！?p> 聽到宇托比亞這話，李德的眉頭緊鎖，而艾瑪則臉上淺笑依舊，她大腿上的貓則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宇托比亞。
“呵呵……有趣嗎……很好?！笔セ释嫖兜匦χ澳敲聪Ｍ憬裉?，能安然無恙地離開這里?！?p> “安然無恙？什么意思？”宇托比亞一愣。
圣皇突然一揮手，朗聲道，聲音不算大，卻響徹整個大殿：“諸位牧師修女，你們可以進來了。”
大殿的門一下子打開，少時，上百個穿著正裝的牧師和修女走入大殿，他們個個神情肅穆，整齊有序地步入。
大殿的地面開始顫動，大殿外圍的部分地板開始逐步向內(nèi)抬高，形成了一個外高內(nèi)低的環(huán)形觀臺，宇托比亞和瑪麗亞就處于觀臺底部的正中央，其他牧師修女則圍在觀臺的各個階層。
一時間，無數(shù)目光匯聚在宇托比亞身上，有審視，有驚訝，有好奇，但更多的，還是深深的懷疑。
“諸位神虔誠的信徒！”圣皇一邊說，一邊走回自己的座位，“這次召集你們回來，為的，就是為了商議一件事情！相信你們也知道了，大主祭湯姆．極樂，已經(jīng)被證實，在前不久犧牲！”
圣皇臉上露出悲色：“湯姆是一位優(yōu)秀的大主祭，帶領法耶完成了許多壯舉，更是以身殉道，以一己之力封印兩個魘魔。具體經(jīng)歷，將會在不久以后舉行的國葬之上，告知世人?，F(xiàn)在讓我們?yōu)闇纺?。?p> 所有人都垂下頭，默不作聲，就連那只小貓都不再亂動，安安靜靜地默哀。
宇托比亞突然很羨慕大主祭：“原來大主祭死了，有這么多人為他感到難過啊……大主祭果然很厲害，比大叔厲害多了，大叔死的時候就只有我一個人難過而已……嗯，我以后死了一定也要讓很多人難過……”
小貓突然抬起頭，眼神銳利地瞪著宇托比亞。
宇托比亞被嚇了一跳：“這貓真能讀心嗎？”
來不及多想，默哀已經(jīng)結束，圣皇繼續(xù)道：“湯姆在犧牲前，已經(jīng)選擇好了下一任大主祭，如你們所見，正是這位小少年，宇托比亞！”
無數(shù)目光再次刺向宇托比亞。
“呼……”宇托比亞深吸一口氣，心道，“來吧，大主祭，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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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小家伙……喵……”
——未知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