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殺人

　　1945年8月14日，東北某地。

　　蘇定國到這個村子已經(jīng)半個月了，身上的傷也好得七七八八了。

　　是時候回歸部隊了。

　　也不知道政委和隊長著不著急。

　　但是在走之前，他還得感謝一下救了他一命的那位老丈。

　　他看不分明那老丈的年紀，從他的滿頭白發(fā)和溝壑縱橫的臉褶子，老丈的年紀應該極老了。

　　但是他的眼睛卻不像其他老人，那雙眼睛里包含著神采和清澈，就算是許多年輕人也未必有那樣一雙眼睛。

　　老丈姓關(guān)，他知道蘇定國的身份。

　　因為他在山溝里發(fā)現(xiàn)蘇定國的時候，蘇定國手里緊緊攢著那把大刀，他費了好大的勁才將那把殘破的連柴刀也不如的大刀從他手里摳出來扔掉。

　　關(guān)老丈認得這把刀，他聽說過山里的游擊隊，他們就帶著這樣的大刀，他也聽過那首歌“大刀，往鬼子們的頭上砍去……”

　　年輕真好，要是他再年輕幾十歲，他也有這樣的機會。

　　可是人老了，很多事也做不了了。

　　現(xiàn)在，蘇定國傷勢痊愈了，關(guān)老丈知道留不住他，也知道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關(guān)老丈拿起了鋤頭挖開了堂屋的地面。

　　往下三尺，有一個木匣子，木匣子長四尺，寬半尺，厚五寸。

　　蘇定國來到關(guān)老丈門口的時候正好看到他取出了木匣子。

　　“你要走了吧?！?p>　　“傷已經(jīng)好多了?！?p>　　“那天我扔掉了你的刀，你不怪我吧?！?p>　　蘇定國一愣，怪？游擊隊缺槍，練過刀法的他，那把刀就是他的第二生命。

　　可是老人救了他性命。

　　“不怪，要殺鬼子不一定要用刀，用拳頭，用牙齒也一樣可以?！眹藜页鸾豢?，就算蘇定國只有一雙眼睛，他也能用眼睛殺死鬼子。

　　“唔，我看還是用刀更方便更合算一些。打開它?！标P(guān)老丈將盒子推到蘇定國面前。

　　蘇定國隱隱猜到了什么，學刀法的時候他曾聽師傅說過，很多奇人異士都喜歡藏在深山老林里隱居，莫非這個關(guān)老丈也是一個隱藏的高手？

　　木匣子打開，塵土之下是一把銹跡斑斑的大刀。

　　這把刀還不如自己廢掉的那一把，那一把刀只要加兩斤鐵就能成。

　　可是這把刀的鐵銹太重了，就算是磨也未必能磨出來，說不定摘掉鐵銹，這把刀就只剩下刀柄了。

　　村里突然敲響了鑼。

　　關(guān)老丈說：“快走吧，鬼子來了。這把刀你也帶走吧?！?p>　　蘇定國笑著拒絕了。

　　但是他還是聽從了老丈的建議，離開了村子。

　　鬼子掃蕩多次，重點還是要對付游擊隊，自己不在這里，這些村民更安全。

　　關(guān)老丈給他指了方向，按照那個方位，蘇定國大概率會在第二天傍晚找到游擊隊活動的區(qū)域。

　　***

　　狗在狂叫。

　　槍聲響了起來，狗閉上了嘴。

　　幾十個大兵端著槍橫沖直撞。

　　村民早早的藏進了后山的山洞里，放下了閘門。

　　村長清點了一下人頭，發(fā)現(xiàn)少了兩個孩子。

　　兩個孩子在逃竄的時候蹬掉了鞋，等到兩人攜手逃到山洞門口的時候發(fā)現(xiàn)閘門已經(jīng)關(guān)上了。

　　他們哭喊著想要里面的人打開門。

　　村長制止了孩子的母親。

　　“鬼子就在外面，你要是打開了門，死的就不止這兩個孩子了。你難道想要害死我們?nèi)迦藛?？?p>　　“你為什么只顧著自己跑，為什么不帶著孩子？你算一個合格的娘嗎？”

　　“憑啥讓我們?yōu)槟愕牟回撠熑温駟?？?p>　　人群洶洶，母親啞口無言，這個時候外面已經(jīng)響起了槍聲。

　　村長通過換氣孔看到了一隊大兵獰笑著靠近了孩子，他不忍心的閉上了眼睛，“鬼子來了?！?p>　　母親昏死了過去。

　　“那是誰？老關(guān)頭？”

　　一個青年看到了一個老人站在了兩個孩子的身前，攔住了那一隊大兵，他手里好像提著一把刀。

　　“老關(guān)頭，是他。他什么時候弄到的那把刀？咦，他殺人了！嘿，這一刀把那小鬼子的腦袋都砍掉了……”

　　更多的人撲到了排氣孔邊，想要親眼看一看老關(guān)頭是怎么用刀殺死鬼子的。

　　青年忽然有些羞愧，居然要讓老關(guān)頭這樣的老頭子來沖鋒陷陣。

　　“大刀，往鬼子們的頭上砍去……”

　　關(guān)老丈的刀沾滿了鮮血，兩個孩子也看呆了。

　　這一刻，老態(tài)龍鐘的老關(guān)頭突然好像變成了傳說中的關(guān)二爺，那一把刀也好似有青龍盤旋，是那樣的快，那樣的利，那樣的不可阻擋。

　　槍聲劃破了夜的寧靜，擊中了老關(guān)頭的身體，擊中了村民的心，把他們的心給擊沉了。

　　日本兵擊倒了老關(guān)頭，殺死了兩個孩子，他們也發(fā)現(xiàn)了山洞，發(fā)現(xiàn)了里面的人……

　　***

　　蘇定國是在中午的時候遇到部隊的。

　　政委說：“小日本已經(jīng)投降了，我們勝利了，你來了正好一起去縣城接管?！?p>　　蘇定國想起了關(guān)老丈，想起了村民，他一定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們。

　　***

　　8月16日，夜，月半圓，老人們看到了月色，籠罩著一層腥紅。

　　這是血月，血月必見血。

　　第二天的時候，縣城里的八路軍將一個漢子反幫了雙手押往刑場。

　　“他違背了軍令，濫殺俘虜，按規(guī)定應該槍斃！”

　　政委的話擊中了百姓的心。

　　他們想起了昨晚上的血月，看到了戰(zhàn)俘營大門口流出來的血，他們跪下攔住了行刑的戰(zhàn)士。

　　一個英雄不應該死在自己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