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心傷
養(yǎng)傷的這些時日,亦如本想用千里傳音術(shù)問少桑近日如何了,順道將她傷快好了,好了便去尋他之事告訴他,奈何如今她仙力微弱,實在是沒法使這傳音術(shù),既如此,也只得等到傷好了當(dāng)面同他說。
亦如受傷最重的便是腿腳,所以養(yǎng)傷這些時日只能待在床榻上,一會兒坐著,一會兒躺著,待久了便有些腰酸背痛。且大夫說亦如整日躺著,極易心情郁結(jié),有礙于她腿腳的恢復(fù),于是訛帝便為亦如做了一木椅,木椅之下是兩可滾動的木車輪,亦如只要坐在木椅上,由人推著走,便能到處轉(zhuǎn)轉(zhuǎn),散散心。
這日天氣甚好,亦如坐著木椅在院中曬了會太陽,覺著院中太過清靜了,有些乏味無趣,便讓人推她去街上轉(zhuǎn)轉(zhuǎn),湊湊熱鬧,感受一陣這人間煙火氣。
真不巧,剛出門,便遇見了霜華。這些時日亦如一直在靜養(yǎng),除了她父君與伺候的侍女,還真沒見過其他什么人,這一出門就見著了同門師弟,心情大好:“師弟,你這是要去何處?”
霜華見著她,也開心得不得了:“我是打算過來探望師姐的,知曉師姐受傷,之前早就想來看看師姐了,奈何訛帝下令說師姐需要靜養(yǎng),不讓任何人探望,師弟才等待至今?!边@些時日,霜華每日都會來這附近轉(zhuǎn)悠,想著或許有什么時機能進去,幾次都到了門口,皆被訛帝給攔在了門外。今日若不是亦如自己出了門,他恐怕也見不著她的面。
“師弟知曉我受傷之事?”倒是沒想到,她受傷之事,霜華也知曉,以她對訛帝的了解,他不該將此事告知他人才是。
聽亦如問起,霜華點了點頭:“那日清晨,我本想去找?guī)熃銛⑴f,剛到院門口便瞧見訛帝抱著師姐從外面回來,我擔(dān)心師姐,便想跟著進去瞧瞧,腳剛踏進院門,就被結(jié)界攔在了門外,后來打聽才知曉,師姐你是修習(xí)時不小心分神了,才會仙氣逆行傷了腿腳。”
看來其他人并不知道她闖神山之事,她父君想得很是周到,她受傷之事干系重大,若是讓有心之人知曉,再加以利用,定然會引起軒然大波。
“師弟倒是有心了,可否推我去街上轉(zhuǎn)轉(zhuǎn)?”霜華此人甚好,之前對少桑出手相助,之后她受傷了,還時常過來看他,雖回回被她父君攔住了,但他確實是位很好的師弟,他的心意她雖不能接受,但她應(yīng)當(dāng)珍惜這份同門之誼。
見亦如約他一道去街上,霜華心中狂喜,喜悅之情溢于言表,言語之聲略微有些激動:“師弟求之不得。”
既然霜華答應(yīng)一起,亦如便讓侍女先回去,由霜華推著她緩緩?fù)蠼值姆较蛉チ恕?p> “師姐,你們西南大荒還真是熱鬧,倒是與凡間有些相似?!辈幌袼麄冃∪A山,毫無生氣可言。他們錦鳥族人只愛做兩件事,一件便是引吭高歌,一件便是照鏡自賞。
聽霜華說起,亦如略感驚訝,仙族不都是這般熱鬧嗎,難不成還有清冷苦修的仙族?
“師弟,你們錦鳥一族平時里不出門,只待在家修習(xí)?”仙者本就可活上萬年,取得上神品階后,自是不用時時修習(xí),那時便可做些自己喜愛之事。難不成錦鳥一族沒什么喜愛之事,還是喜愛之事便是在家待著?
“我錦鳥一族不愛修習(xí),只喜歡在家歌唱,看是否比黃鸝一族唱得好聽,也喜歡在家照鏡子,看自己的羽毛是否有孔雀一族好看?!睂τ谧迦说倪@些愛好,霜華還真有些恥于言說,這衣裳穿得與眾不同也就罷了,怎么愛好也這般“清新脫俗”。
憶起在姑射學(xué)宮初次見到霜華的情景,亦如頃刻間便恍然大悟了:“難怪你剛來姑且學(xué)宮時,衣著鮮艷多彩,原來是你們錦鳥一族的風(fēng)俗?!?p> 想起一事,亦如又繼續(xù)言語:“你們錦鳥一族那般富裕,無事時愛打扮自己也是人之常情,如此想來,也算是合情合理?!比舨皇撬A生了副不錯的皮囊,那會兒怕是很難拜入姑射學(xué)宮門下。
聽亦如提起他剛至姑射學(xué)宮之事,又說起他們錦鳥一族富足,霜華倒是有些慚愧:“讓師姐見笑了,那會師弟剛出小華山,未曾見過什么大的世面,對于仙界盛行的衣著又不甚了解,才鬧出了不少笑話。我錦鳥一族雖富足,若論起志趣高雅,還真是遠不及其他仙族?!?p> 錦鳥一族有霜華這般善于自省之人,也算是幸事,若是以后他有幸成為錦鳥族長,定能勵精圖治,帶著錦鳥一族走向繁盛。
亦如剛想說幾句勸勉之言,卻被周圍異于平常的景象打斷了。往日里街上的鄉(xiāng)親們見著她,都十分熱情地見禮,有些鄉(xiāng)親還會同她閑聊幾句,時時還會送她些花果。今日卻甚是奇怪,見著她,沒有一人同她言語,似是有些鄉(xiāng)親還刻意回避著她,此情此景甚是奇怪,亦如忽然想到一法子,也不知行不行得通,姑且一試。
“師弟,我養(yǎng)傷這些時日,八荒可發(fā)生了什么趣事?”作為即將歷任的女君,自是需得時時清楚這八荒發(fā)生的各種大小事,甚好之事自是要多學(xué)習(xí),不好之事自是要時時自省,不然如何能將她西南大荒治理得好。
聽了亦如之問,霜華細想了陣,才謹慎的開口:“近日八荒未曾發(fā)生什么大事,盡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師姐,我推你去那邊逛逛?!?p> 見霜華故意將她的話岔開,亦如便已明了,霜華與其他人一樣,知曉究竟發(fā)生了何事,只是不愿告訴她,究竟是何事需得所有人都瞞著她一人呢?亦如委實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正當(dāng)亦如困惑不已時,忽然一陣猛力從她身側(cè)傳來,亦如扶住木椅,穩(wěn)住身子后才轉(zhuǎn)身,正巧見一半人高的孩子睜著他無辜的大眼睛看著她,方才似是孩子跑得快了些,才無意撞上了她。
亦如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語氣很是溫和的言語:“你別怕,我沒事。”說完還伸手輕拍了幾下孩子的肩,想讓他安心。
見她那般溫柔,孩子才不再驚慌,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亦如,很是乖巧的小聲說:“對不起帝姬姐姐,我不是故意的?!?p> 亦如伸手摸著孩子的頭,搖了搖頭:“沒關(guān)系,姐姐沒事,你認識姐姐?”她常年不在西南大荒,這孩子這般小,竟還認識她,亦如倒是有些好奇。
“上次我與娘親在街上遇見帝姬姐姐,是娘親告訴我的。”孩子爛漫天真,別人問什么便答什么,絕無虛言,沒有假話。
亦如將手伸到袖中,幻化出一泥捏小兔子:“這個送你?!?p> 孩子見著小兔子,雙眼冒光,伸手接過亦如手中的兔子,很是開心:“謝謝帝姬姐姐?!?p> “真乖,娘親最近可有同你說過帝姬姐姐?”若是真出了什么事,鄉(xiāng)親們定會有所談?wù)?,孩子時常與娘親爹爹待在一起,定然會有聽見些什么。
孩子拿著小兔子,撓了撓頭,細細想了想,忽然眼中冒光,心直口快的脫口而出:“我想起來了,前幾日聽爹爹娘親說起過帝姬姐姐,他們好像說……有只鳳凰……向帝姬姐姐……求親?還說那只鳳凰……又要與另外一只鳳凰……成婚了?還說什么那只鳳凰……三心三意?不對,是二心二意,爹爹娘親說話的時候,可生氣了?!?p> 孩子還小,很多話還不大懂,如求親,成婚這些,所以每次說這些話時,總是很是困惑,擔(dān)心自己說錯了。
“好了,你自己去玩吧?!辈蛔兊男︻佉琅f掛在臉上,等到孩子走遠了,亦如的神情才漸漸露出了悲傷之色。
孩子口中的鳳凰說的是少桑吧,那與他成婚的又是鳳凰一族的何人呢?原來他不等她醒來,如此急切地回去處理之事竟是成婚這等大事。
“師姐,對不起,我……”見亦如已知曉了少桑將要成婚之事,霜華心里慌亂得緊,又有些羞愧自責(zé),忍不住想解釋一番。話還沒說完,就被亦如打斷了。
“你們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為何不告訴我?!币嗳缏曇艉茌p,語氣淡然,沒有一絲責(zé)備之意,似是在自言自語。
“前幾日我見少桑師兄與一女子急匆匆離開了,那時也未細想那女子是何人,第二日便傳來鳳凰一族二皇子即將大婚的消息,那時我才知曉那女子許是師兄將要成婚之人。”那會在大街上遇見少桑,霜華還上前與之攀談了幾句,少桑一直都是面色如常,坦然自若,那會霜華便沒多想什么,怎料還會有后邊這一出。
“師姐若是知曉師兄將要大婚的消息,定然會很傷心,我便想著過來瞧瞧師姐,怎料被訛帝拒之門外,還同我說,讓我不要將此事告訴你。仔細想想,師弟覺著訛帝說的話不無道理,師姐受傷剛醒來,需要靜養(yǎng),如何能受得了這些刺激,所以我才一直有意瞞著師姐。”他并非有意瞞著她,只是不想讓她傷心罷了。
亦如面色有些蒼白,她低眸眼神直直的盯著地上,似是在想些什么,過了許久才小聲念叨著:“鳳凰一族二皇子大婚,自是八荒盡知,父君為了瞞住我,竟下令讓所有人不得在我面前提及此事。父君這般護我,殊不知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該知道的我始終都會知道,只是知道得早晚不同罷了。”
亦如說此話時,唇角略微有些顫抖,霜華覺著亦如此時定想一個人靜靜,便很是貼心的言語:“逛了這么久,師姐也累了吧,我推師姐回去歇歇?!?p> 此刻亦如心下疑慮萬千,心思早已飛到了九霄云外,大街上的喧鬧已離她甚遠,此刻她只想找個安靜之地好好思慮一番。霜華如此說,正隨了她的意,亦如未言語,只是略微點了點頭,以示她的意思。
從大街上至亦如住的小院,霜華一直安安靜靜的在她身后推著她往前走,未言語半句,不愿打擾她半分。
直到回到院中,亦如的靈臺都是一片空白的,迷迷糊糊間會覺著不知發(fā)生了何事,有時靈臺稍微清明一些,又不大愿相信此事是真的。她與少桑一同經(jīng)歷了那么多生死,患難與共了這么久,他怎會辜負她?
想到此,亦如一個激靈便完全清醒了。對啊,他們一起同生死,共患難,她怎么能不相信他呢!少桑此人,她又甚是了解,絕不會無故棄她于不顧,她該相信他才是。
實情究竟是如何,她確是不知曉,與其坐以待斃,胡亂猜測,還不如去丹穴山找少桑問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