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行來還是去了。
先用遮掩氣機(jī)的法門屏蔽自己的氣息,然后用探氣之法探查客棧方圓百丈范圍內(nèi)的所有氣機(jī)。
待將解家人手的布防情況了然于胸之后又施展?jié)撔兄?,避過所有耳目,從一個又一個的微小空隙中悄無聲息地離開。
然后往西南方向而去。
十里路不近,再加上趙行來僅有的一身修為已經(jīng)損耗得所剩無幾,趙行來不得已只能先原地恢復(fù)了一下,從某家客棧的馬廄里“借”了一匹馬,騎馬而去。
馬是好馬,方士一道有擅長御獸的分支,趙行來在術(shù)鎮(zhèn)待了兩年,也就是囫圇吞棗的都學(xué)了點而已。
跟他當(dāng)初踏上修行大道成為修士時是差不多的情況。
其實比當(dāng)初還要好,好比秀才重新溫習(xí)啟蒙的知識點,無論是理解力還是其他的什么,斷然是比稚童強(qiáng)的。
不然想從馬廄里牽出一匹馬來,一個不小心就會鬧出動靜。
十里路,沒花太多時間。
雖然馬背上顛簸,總歸也有點休息和恢復(fù)的余地。
來到目的地之后,黑燈瞎火的,莫說人影了,連鬼影也看不到一個。
就連馬匹都忍不住繞著趙行來轉(zhuǎn)圈,以緩解自己的不安。
這里是一片無人之地,草木凋零,毫無生機(jī)??罩锌傮w偏向于黑暗,無月無星,僅有一點點模糊不清的輪廓能讓人視物,以此辨別方向和觀察周遭。
有微風(fēng),沒有風(fēng)聲。
只有偶爾才能聽到草叢里傳出來的窸窸窣窣聲響。
這讓人不安。
也讓人不禁懷疑在黑暗中的某處,會不會正有著什么在審視著自己?
讓人壓力倍增。
趙行來是無所謂的,他張開神念,周圍的一切情況旋即了如指掌。
什么情況都沒有。
他一邊安撫著馬匹,一邊牽馬而行。
疑似是被人耍了。
不過他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獲。
在附近有幾棵樹,某棵樹下,有人待過的痕跡。
鞋印和刻在樹干上的細(xì)小劃痕。
鞋印看上去很新,應(yīng)該是剛走不久。
也就是說,自己來之前確實曾有人在這里過。
只不過對方又在自己來之前就走了。
趙行來注意了一下劃痕。
劃痕自然也很新,看上去應(yīng)該是用指甲一下又一下地劃出來的。
用指甲劃,一般能夠說明的是這個人在等的過程里很無聊,或者是特意準(zhǔn)備了這么一出,算是留給自己的線索。
如果是前者,但自己收到袖箭后并沒有耽擱太久,也就是解銘南匆匆趕來,自己簡單應(yīng)付了一下,再加上后來的片刻猶豫和潛行離開客棧,還得算上騎馬而來所耗費的時間,一共也不到三刻鐘。
十里的距離,不到三刻鐘的時間,不算久了。
所以大致可以排除前者。
那么就應(yīng)該是后者的原因。
線索嗎?
趙行來又端詳起劃痕。
劃痕很新,還有樹皮的汁液在,還沒干。劃痕一共有三道,三道劃痕呈平行狀,相距很近,最遠(yuǎn)的兩道劃痕之間也就一寸不到的樣子。
從劃痕的深淺來看的話,大致是從左往右這樣劃出來的,三道劃痕都是。
所以是方向嗎?
趙行來往劃痕所指的方向看過去。
又看了看天色。
夜里三更嗎?
現(xiàn)在其實仍在三更之內(nèi),即將越過三更。
趙行來沒有猶豫,直接往那邊過去。
為了趕時間,趙行來便騎馬而行。
只是跑出去約三里路了,仍是一個鬼影都沒有。
趙行來只能放棄。
因為現(xiàn)在已經(jīng)出了三更天了。
那就是說明天嗎?趙行來冒起這種念頭,又很快覺得自己實在是無聊。
雖然答應(yīng)了解銘南多留幾天……
趙行來的心里驀然一凜。
自己前腳才剛答應(yīng)多留幾天,子夜時分就被袖箭問候,然后趕來這邊赴約,找到線索,又奔出三里地,這會兒正好出了三更天。
沖著自己來的嗎?
這樣看來,明晚還不能不來了。
趙行來策馬而歸,回到“借”馬之地,將馬匹還了回去。
然后故技重施,悄無聲息地回了客棧,回了自己的房間。
天亮之時,趙行來遲遲未醒。
準(zhǔn)確的說法是,趙行來遲遲沒有從房間里走出來。
解銘南昨晚審問夜襲之人,結(jié)果是問了個寂寞,因為對方當(dāng)著他的面化作了飛灰。
讓解銘南和解瑩瑩以及一眾人等面面相覷。
既是沒法給自己一個交代,也沒法給趙行來一個交代。
不管怎么說,袖箭是釘在了趙行來的床頭枕邊。
要是偏一些,就難說趙行來會如何了。
眾所周知,方士的手段確實層出不窮鬼神莫測,能煉丹能煉器能移山能填海能上天也能入地,好像就沒有什么是方士做不到的。
真真是萬能的人才!
然而,方士的自保之力相對有限。如果是在一定距離下,以方士的手段保命倒是不難,但若是近身……方士基本會被吊打。
哪怕是普通人近了方士的身,都能叫方士一頓吃不了兜著走。
所以袖箭這種東西,說大可大,說小可小。
解銘南是硬著頭皮過來的,因為聽說趙行來直到辰時了也沒有從房間里出來。
這就讓解銘南不禁胡思亂想,只是不知道趙行來是否正在氣頭上。
只是不管是不是正在氣頭上,解銘南都無法不來。
只不過不在氣頭上的話多少會好一點。
“叩叩。”解銘南屈指叩門。
“請進(jìn)。”趙行來的聲音隨即傳出門外。
解銘南索性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干脆地推門而入。
只見趙行來正在桌前坐著,身前是茶壺和茶杯,茶杯里有半杯茶水。趙行來正時不時用手指蘸一點茶水,在桌上記錄著什么。
解銘南進(jìn)來的時候,趙行來看都沒看過來一眼,而是繼續(xù)忙著自己手頭的事情。
見此,解銘南也不好走過去。如果是自己在寫著什么,也定然不會樂意有人走近的。
“趙先生,昨晚抓住的那人……”說話間,解銘南只覺得嘴里發(fā)苦,因為他發(fā)現(xiàn)這種時候說那人化作了飛灰,實在是太不高明的說法。
“那人怎么了?說了什么?誰指使的?”趙行來一邊寫一邊問。
看得出來,趙行來寫字的速度加快了,應(yīng)該是正在很關(guān)鍵的時刻。
但無論解銘南如何覺得難以啟齒,說總是要說的:“他化作飛灰了?!?p> 趙行來手上的動作頓時一滯。
這一剎那,解銘南竟然覺得自己正前所未有的緊張。
趙行來這邊,很快露出笑容,繼續(xù)奮筆疾書。
“很好,早飯準(zhǔn)備好了嗎?”他問。
“已經(jīng)準(zhǔn)備妥當(dāng),正是要請趙先生去……”
“我們走吧?!睕]等解銘南說完,趙行來便抬起了手,露出一個一切已盡在掌握之中的自信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