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自末世來
轟隆!轟隆?。?p> 濃厚如鉛的陰云,遮天蔽日,籠罩蒼穹,千百道雷霆霹靂,撕裂長空。
整個東都,淪為一片火海,到處都是斷垣殘壁。
頭生獨角的巨蟒、陰魂縈繞的妖尸、雙目血光的妖狼···千百頭猙獰兇惡的妖魔,在廢墟間肆虐橫行,磨牙吮齒,殺人如麻。
火焰、鮮血、尸骨、廢墟,交織成一片無比慘烈的末日景象。
唰——
一棟棟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此刻皆化為巨大的火炬,一道長達百丈的劍光翩若驚鴻,夭矯如龍蛇,自燃燒的大樓間穿過。
劍光一閃,數(shù)十頭盤旋在半空的妖禽血肉飛濺,撲簌簌如雨落下。
這道劍光落在一片廢墟上,劍光散去,一個臉色蒼白的青年顯出身形,踉蹌著半跪在地,嘴角溢出一縷鮮血。
“嘶嘶···陳軒,你逃不掉了···”
低沉嘶啞的嘶鳴聲中,一個陰冷而猙獰的聲音傳來。
這青年對面的摩天大樓上,一條千百丈的烈焰大蛇緩緩盤繞而下,張口一吐,無數(shù)兇魂戾魄匯聚成一條長河,直撲陳軒。
“逃?!”
陳軒一抹嘴角,冷笑一聲,化作一道劍光沖天而起。
嘶嘶——
劍光熾烈如火,所到之處,勢如破竹,無數(shù)兇魂厲魄慘叫著消散,他人劍合一,宛如一道百丈長虹,倏忽而至,洞穿了大蛇頭顱。
血流如瀑,長達千丈的蛇軀自大廈上墜落,整個地面轟然震動。
“噗——”
與此同時,陳軒臉色一白,一口鮮血吐出,這一劍,幾乎耗盡了他的本命精元,整個人,也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砰!
一柄三尺長劍靈光消散,忽然墜落在地,崩碎為無數(shù)碎片。
“劍在人在···我是要死了么?”
陳軒喃喃自語著,心頭一陣苦澀,“真不甘心??!”
自靈氣復(fù)蘇以來,人類錯失了太多機緣,百年苦戰(zhàn),無數(shù)英杰前赴后繼,血流漂櫓,到現(xiàn)在,依舊未能改變滅亡的命運。
吼!嗷!
四面八方,無數(shù)妖魔怒吼著,咆哮著,煞氣沖天,圍攏而來。
陳軒的目光在角落里一瞥,臉上忽然露出一絲笑容。
他艱難地伸手,自地面廢墟中撿起一把殘破的長矛,伸手握住矛桿,鮮血順著矛桿滴落,他用盡最后的力氣,將長矛提起。
他踏前一步,如同一個最普通的人族士兵,手持長矛,向前一刺。
“殺——”
靈氣復(fù)蘇第一百三十二年,東都城被妖族大軍攻破,劍仙陳軒隕落,人類的最后聚集地就此陷落。
···
“啊——!”
一聲驚呼,陳軒仿佛從噩夢中驚醒,渾身被冷汗?jié)裢?,驚魂甫定。
他下意識地想要坐起,整個下半身卻毫無知覺,撲通一聲摔在地上,一陣疼痛襲來,反倒令陳軒自恍惚中清醒過來。
“怎么回事???我居然沒死?!”
他不禁吃了一驚,目光打量四周。
陽光透過窗戶照在被褥上,暖洋洋的,對面是一個小書桌,放著一臺電腦,床腳則是一張輪椅,整個房間不大卻很溫馨,熟悉而親切!
這分明是靈氣復(fù)蘇之前,自己的家!
“怎么回事???難道···”
陳軒目瞪口呆,一個念頭忽然浮上心頭。
“小軒,你怎么了?!”
一個面目慈祥,眼角卻帶著幾分愁苦的中年婦女推門而入,看到陳軒倒在地上,趕忙將他攙扶到床上,關(guān)切地道,“怎么樣,摔疼了吧?”
“媽,我沒事!”
陳軒看著這個熟悉的中年婦女,怔怔半響,忽然流下淚來。
靈氣復(fù)蘇三十年后,他的父母死于東都僵尸之亂,之后百年歲月,只剩下他孤獨前行,在妖魔林立的末日中掙扎求生,直至最終隕落。
百年的生死掙扎,百年的孤獨冷寂,他和父母,已經(jīng)是百年未見了。
“小軒,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摔疼了?”
陳母滿臉關(guān)切,有些手足無措地道。
“沒有,就是想你了!”
陳軒搖了搖頭,露出笑容,心中卻如翻江倒海般,難以平靜,“這不是幻術(shù),我居然···真的重生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陳母仔細查看一番,見他確實沒有受傷,才松了口氣,“小軒,這次你爸托了好多關(guān)系,又找了一位醫(yī)生···”
“不用了!”
話未說完,已經(jīng)被陳軒毫不猶豫地打斷。
三年前的一場車禍,令陳軒雙腿近乎癱瘓,這三年來,陳軒父母帶他走遍九州各大醫(yī)院,始終沒有辦法醫(yī)治,但他的父母卻始終沒有放棄。
從中醫(yī)到西醫(yī),從國醫(yī)圣手到江湖郎中,幾乎找了個遍。
陳軒知道,這一切都是無用功,如今的醫(yī)療手段根本無法治療雙腿,只是浪費錢財。
事實上,直到靈氣復(fù)蘇之后,他才在一位人仙高手的幫助下,徹底治愈雙腿。
“你放心,這次找的醫(yī)生不一樣,據(jù)說是一位武林高手!”
陳母卻不肯放棄,竭力地勸說著陳軒,“你爸托了好多人才找到的,錢已經(jīng)花了,不如去看看,反正也沒有壞處···”
一邊說著,陳母也紅了眼睛,“小軒,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媽媽···”
“好吧好吧!我去行了吧!”
陳軒只能無奈地點了點頭,“什么時候去!?遠不遠?”
“不遠,不遠,就在東都!”
陳母推著輪椅,離開家門,坐上公交車。
一個小時后,兩人在鬧市區(qū)下車,又走了良久,來到一處古樸的院落,白墻綠瓦,斗拱垂檐,四周樹木蔥蘢,隔絕喧囂,鬧中取靜。
“這院子···”
陳軒打量了一眼院落,微微吃驚。
東都雖不是一線城市,但也頗為繁華,在這寸土寸金的鬧市區(qū),能夠擁有這樣一處院落,絕對不是一般人物。
一個勁裝青年將二人引入院中,穿堂過院,來到一處花園。
茂林修竹,花草繽紛,正中是一個近百平方的池塘,池中豎著梅花樁,一個梳著馬尾的少女正在木樁上縱躍如飛,如履平地。
一個白發(fā)蒼蒼的高大老者站在池塘邊,偶爾出言指點兩句。
這老者須發(fā)皆白,卻面容紅潤,在池塘邊負(fù)手而立,宛如淵渟岳峙,氣度不凡。
“魏師傅,人來了!”
青年神情恭敬,躬身施禮。
老者點了點頭,轉(zhuǎn)過身來,池塘中的少女也停止練武,在梅花樁上一點,輕盈地躍出池塘,好奇地看著陳軒。
“這就是那位癱瘓少年?”
老者正要查看陳軒的傷勢,卻見陳軒死死地盯著他,忽然開口,“你是魏江!?”
老者楞了一下,道:“你認(rèn)識我?”
“不但認(rèn)識,我們還曾經(jīng)并肩作戰(zhàn)過!”
陳軒眼神中流露出悵惘之色,道,“不過,那已經(jīng)是四十年后了···”
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少女身上,臉上神情更加唏噓,這少女是魏江的孫女魏子清,天資橫溢,日后修成人仙,隕落于四十年后的九江斬龍之戰(zhàn)。
然而這番話落在兩人耳中,卻令二人一陣莫名其妙。
“二十年后···”
少女忍不住嗤笑一聲,“看來,你不光是腿上有傷,腦袋恐怕也···”
“子清——”
老者魏江皺了皺眉,打斷了少女的話語。
他伸手在陳軒的雙腿捏了捏,沉吟片刻,忽然一掌輕輕按在陳軒的膝蓋。
仿佛有一股暖流,自其手掌傳出,如春風(fēng)拂過冰雪覆蓋的江河,陳軒早已失去知覺的右腿,居然隱隱有一股酥麻感。
他不禁心中一動,道:“這是···真氣???”
“你也知道真氣?”
魏江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不但是他,少女魏子清也露出驚異之色,渾然沒有料到,一個普通的病弱少年,居然會知道真氣的存在。
要知道,許多習(xí)武之人,都對真氣知之甚少,甚至認(rèn)為是虛妄之說。
“在這個時代修成真氣,你的資質(zhì)非同一般!”
陳軒感受著傳來的真氣,贊嘆一聲,而后又有些失望地?fù)u搖頭,“可惜···”
少女魏子清冷聲道:“可惜什么?”
陳軒道:“可惜你的真氣太弱,勉強算是小成境界,無法治好我的腿!”
此言一出,少女魏子清頓時變色,就連魏江也不禁眼神一沉。
要知道在武道界,修成真氣者,如鳳毛麟角一般,任何一位,都是叱咤一方的高手,聲名赫赫,德高望重,人人敬仰。
而陳軒的神情語氣,仿佛是一位前輩高人在評頭論足,指點后輩。
“真是好大的口氣!”
少女魏子清臉色一沉,不屑冷笑,“你一個雙腿殘廢的普通人,也懂得什么是真氣?”
陳軒淡然一笑,沒有說話。
“子清——”
魏江斷喝一聲,制止魏子清開口,沉聲道,“那要什么境界才能治好你的腿?”
陳軒神情平淡道:“至少要先天境界,氣通百脈才勉強可以!”
“先天?我看不行,至少得金丹,或者元嬰境?!”
魏子清忍不住譏嘲道,“整個九州,武道最高,也不過是宗師。什么先天,不過是古人臆想而已!”
魏江也啞然失笑,道:“所謂先天,哪怕在武道界,也只是傳說而已?!?p> “也許吧!”
陳軒卻沒有爭辯,而是微微一笑。
先天高手,周身百脈俱通,打通天地之橋,能夠接引天地靈氣,已經(jīng)是踏入練氣士的門檻,甚至有種種不可思議的神通。
這是武道的頂點,卻只是練氣之道的起始。
唯有陳軒知道,一旦靈氣復(fù)蘇,沉寂的練氣之道將再度崛起,整個九州很快會恢復(fù)到先天不如狗,筑基滿地走的狀況。
“裝神弄鬼,嘩眾取寵!”
魏子清冷笑一聲,對陳軒的印象更為惡劣。
事情最終正如陳軒所說,魏江的真氣無法治療他的雙腿,陳母只能頗為失落地離開這處院落,坐上回家的客車。
陳軒倒沒有什么遺憾,坐在車上,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四周景象。
整個東都車水馬龍,人流如織,喧囂聲響成一片,此起彼伏,充滿了勃勃生機。
相比起末日中的死寂荒涼,更令人心生唏噓。
“近日,由于強冷空氣影響,洞庭湖、峨眉山、龍虎山等名山大川,均出現(xiàn)大霧景象,數(shù)日不散···”
忽然,公交車上,一則新聞傳入耳中,吸引了陳軒的注意。
“小軒,怎么了?”
陳母敏銳地察覺到陳軒的異常,關(guān)切地問道。
“沒事!”
陳軒搖搖頭,心中卻如翻江倒海一般,“靈氣···復(fù)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