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白靈坐于院落的秋千上,百無聊賴,想著若是將宅院用磚瓦漆好,在其中注滿凈水,每天都與水相伴,那人生才叫一個快活!
但這種事,白靈也只能想想。
院外傳來一陣馬蹄聲,一身修身錦衣,中性打扮的夏寧急迫的推開院門。
見院落正有一位絕美的少女在蕩著秋千,頓時瞪大雙眸。
這和她一路奔來時想象的畫面,并不一樣。
也怪青竹說的含糊,自己也只聽了一半,便緊忙趕至于此。
本以為是余臣楓的一個貼身丫頭,如今見其這等姿色,保不齊是他在哪里騙來的小娘子。
曾經(jīng)那靦腆的少年郎,恐怕已經(jīng)不在了!
白靈只覺原本暖意盎然的院落,突然冰涼刺骨。
“廣寧……姐姐?”
夏寧殺氣減緩,畢竟在整個皇城,敢直接稱呼自己“廣寧姐姐”的,唯有一人。
不對,乃是唯有一妖。
當嗅到一絲薄弱的妖息,夏寧表情緩和些許,問道:“白靈?”
白靈連連點頭,跳下秋千,向夏寧張開雙臂,快跑而來。
當知道這一身嬌氣的漂亮少女乃是白靈后,夏寧臉上怒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乃是毫無掩飾的嫌棄。
“你若敢抱我,我立刻在你臉上劃兩刀!”
白靈一聽,緊忙停下飛撲的動作。
“他人呢?”
“出去了,說是晚些回來?!?p> 夏寧徑直走進瓦房內(nèi),坐于一側(cè)木椅,神情盡顯英氣。
白靈畢恭畢敬的站在一側(cè),嬌嫩欲滴的臉孔擺出一副討好的神情,嘴上也不忘先來一番馬屁。
“這一月不見,廣寧姐姐不僅更加英姿颯爽,武人氣息也尤為濃郁,真乃大夏國之楷模也!”
夏寧瞪了一眼白靈,語氣倒是緩和了一些:“說說吧,消失的這段時間,余臣楓都干嘛去了?”
“嗯……那赤冥妖大開殺戒,當時余臣楓也是命懸一線,不過最后天降一絲紅光,一個長著紅色頭發(fā)的老頭救了余臣楓,我當時害怕極了,離的遠,看得不算太清,兩人說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后來余臣楓帶著我去了十萬大山,給我和斷了一截的皆魂刀埋在了尸骸之地。
廣寧姐姐,你是知道的,我最怕鬼了,在土里的那一個月,我是天天擔驚受怕,若不是我大喊著姐姐的名字,震懾住了那些冤魂,保不齊我就會被它們給吃的連骨頭都不剩!”
夏寧深知白靈口中的一個月,到底有多長。
想到余火在十萬大山待了整整十年,心底不免有些心酸,他定是和那紅發(fā)老頭有了約定,才會十年未離大山,原本心底對余火的一絲埋怨也蕩然無存。
“十萬大山中,可有漂亮的小娘子?”
“哪有??!再說嘞,這天底下的小娘子在廣寧姐姐面前,哪能配的上漂亮二字?”
夏寧冷笑一聲,不再言語。
月懸于梁,戌時已悄無聲息,走過了大半。
當院落大門響起動靜,夏寧瞳孔不免一縮,心跳不止,不禁有些手足無措。
余火推開房門,手里拎著用紙袋包著的瓜子,一雙冷淡的眼眸看向坐于前方的夏寧。
視線相撞,余火立刻露出一個尤為燦爛的微笑。
有些憨,卻十分真誠。
高了些,瘦了些,但仍是曾經(jīng)少年郎!
皎潔的月下,夏寧腦中翻閱著的,乃是日漸消瘦的年歷,一層層兒時的溫馨畫面,一疊疊滿是淚痕的思念。
蒼白,無味,卻滿是酸楚。
……
毫無疑問,十年后的重逢,必然是在柳巷街的火鍋店鋪。
依然是夏寧負責掏銀子。
天黑后的李家火鍋鋪子,生意依舊火爆。
鋪子二樓向西的一處隔間,即使客滿,也需要被空下來,隨時準備迎接夏寧的光臨。
“真想不到,你的腳疾,竟然好了!”
余火淡淡一笑,并未過多解釋。
兩人對立而坐,卻未有久別重逢后的疏遠,如曾經(jīng)一般,還是夏寧滔滔不絕的說,余火安靜的聽。
“李掌柜的身體出了狀況,除了白天會在鋪子門口曬曬太陽,其余時間都待在府邸。
還有他的兒子,入了大夏軍,正于南邊的雪域打仗,已經(jīng)有三年了?!?p> 雪域豢養(yǎng)生性兇惡的癡鬼作為戰(zhàn)爭武器,對大夏國土已經(jīng)產(chǎn)生威脅,大夏國先發(fā)制人,主動向南進軍,十分可取。
“余臣楓……”
“我現(xiàn)在叫余火?!?p> 夏寧抿了抿嘴,嘟囔了兩遍余火的名字,爽快一笑:“余火,可知此次帶領三萬大夏軍士進攻雪域的將軍是誰?”
余火思量片刻,搖了搖頭,他所認識的大夏將軍,并不多。
“徐志!”
表情一愣,余火不自覺露出笑容,看來自己兒時玩伴的夢想,已經(jīng)達成了。
“如今你若是和徐志再較量一番,可不一定能夠穩(wěn)勝了。”
“他降神了?”
夏寧點了點頭,說道:“五年前降的神,和黃埔大將軍交手,整整挺了三十六招,大夏有史以來年紀最小的將軍,如今在皇城已經(jīng)家喻戶曉,可不比十年前你的名氣差?!?p> 對于“降神”,余火深知其份量。
武人若想將武人之力煉至巔峰,有兩條正途可走。
一乃通幽降神,承載天兵之力。
二乃以刀養(yǎng)氣,踏上斬妖之途。
已刀養(yǎng)氣的封刀人,在大夏國土,算上那些隱退的老前輩,百余數(shù),綽綽有余。
可通過雷劫,向上蒼借天兵之力的武人,大夏之內(nèi),十人都很難找得出來。
其中“通幽”二字,乃是體驗幽火煉體之苦的寓意。
這種以雷劫修煉降神之法的武人,還有個十分霸氣的統(tǒng)稱。
“神通”!
在余火的印象中,唯有大將軍黃埔之橋與十萬大山的羽神二人,乃是神通,這足以證明了其稀有的程度。
“不僅如此,降的還是八大主神中,以力量為主的雷神,所以我勸你,等徐志凱旋歸來,莫要再與他比試就是?!?p> 徐志武人天賦不比余火差,就是有些一根筋,又不精于用刀,所以每次和余火比試,皆輸?shù)谋锴?p> 夏寧從白靈口中得知,余火埋了十年的刀,就算是天賦異稟,突破了八境的門檻,但刀術(shù)比起十年之前,應該也是毫無長進。
十年未見,已長大成人的夏寧自然有一肚子的言語,說著說著,便已過子時。
火鍋鋪子的食客走的差不多了,唯有夏寧和余火所處隔間,還亮著通明的燭火。
鋪子里的年輕小二自然清楚夏寧的身份,哪敢催客,便只好坐于樓梯一側(cè)的椅子上,心里滿是怨言。
見夏寧的言語緩和一些,余火便主動開口問道:“隱部到底為何?”
雖然明兒一早,余火便會至南區(qū)隱部報道,但關于隱部真正的定位,余火十分好奇。
畢竟葉良的那一句“斬妖除魔,替天行道”,太籠統(tǒng)了。
“對于隱部,我聽的也不多,只在父皇那里知道了一些消息,說是專門為魔道而立的一個部門,畢竟現(xiàn)在的妖亂很多都是魔道所為。
我旁敲側(cè)擊問過葉良幾次,但他們讀書人,嘴嚴實的緊,竟跟我扯一些沒用的,隱部的事,除了你會回來之外,我只知你的同僚,乃是我們大夏國的重刑犯。”
“葉良?”
余火想起,在十萬大山,那一身青衫,腰懸雙刀的中年書生,對此人,余火頗為在意。
“你應該見過了,雖然是個讀書人,但比大部分的讀書人有趣些,我只知其第一把刀清風有八境巔峰的實力,第二把刀鳴灰,從未見其出過鞘,是九是十無從得知。
儒家圣院老院主去世后,他便接掌整個儒家圣院,至此,才出現(xiàn)在大夏國的視線中。
對這個人你不必擔心,我覺得你該擔心的,乃是你的那些新同僚。”
關于余火這一路以來被“藍瞳”監(jiān)視的事情,起初最先懷疑的便是葉良。
然而,此“藍瞳”設局,借陳萍忠對自己痛下殺手,便證明了此事與葉良無關。
畢竟葉良沒理由殺自己。
“那位叫曾柔的隱部統(tǒng)領我不熟,并非我皇城人士,聽說出自東方的墨家,葉良請來的,其余情況我便不清楚了。
不過另外的大夏重刑犯,我可是派人詳細調(diào)查了。
年紀與我等相符的盜隱名叫夜行,是位女子,傳聞暗殺之術(shù)登峰造極,還是位七境巔峰的封刀人,曾在南方惹出過不小的動靜。
腰懸三把刀的馬澤更是窮兇極惡,曾經(jīng)北澤山的馬匪頭子,殺的妖和殺的人恐怕要有一鎮(zhèn)之數(shù),本來上月末便要在午門斬首的,因為隱部召集,被葉良保了下來。
還有俸神府的庭梅,體內(nèi)存有異族血脈,雖已年過五十,但容貌被永遠定格在了十歲,是陰陽家千年難遇的天才,不過性格有些奇怪,聽說是將俸神府的神符給破壞了,被陰陽家關了近十年之久。
余火,這幾人之中,你最要提防的便是華川,此人年齡與實力都是個迷,乃是華仙兒首徒,醫(yī)術(shù)或許比不過華仙兒,但用毒絕對稱得上是萬古獨一,常年活動于尸瘟橫行的霧城,大夏國已經(jīng)通緝他五十年,此次能來隱部,也是主動自薦,我懷疑是與葉良做了什么交易?!?p> 余火點了點頭,倒是興致缺缺。
對于即將要面對的同僚,余火其實并不擔心。
他曾任命于替天司,明白皇城天子腳下,勢力的錯綜復雜,不是你想專心殺妖,便能置身事外的。
如今已有人盯上自己,事情絕不會因為陳萍忠的死,就會了結(jié)的。
“夏寧,可知有武人與妖息結(jié)合的術(shù)法……代價極大的那一種?”
夏寧低眉想了想,隨即搖了搖頭:“術(shù)法我從未見過,若是真有這等術(shù)法,應該也是御天八司的禁忌。
不過……前一陣子我聽別云齋大量需求妖靈,不知是在研究何等丹藥,若是憑借丹藥將武人與妖息結(jié)合,倒也不是不可能?!?p> “別云齋……”
余火對此印象不深,只知此乃道家正統(tǒng),曾與替天司沒有過多的來往。
完全敞開話匣子的夏寧,不比白靈功力差,可以看出她的欣喜,而余火也因此次重逢,心情愉悅。
只可惜,原本皇城的“混世三魔王”,唯獨缺了那個喜歡打前陣的徐志。
這場久別從縫,直至三更,才宣告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