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南宮楚才還在猶豫,岑國璋笑了笑,沒有做聲。
宋公亮在旁邊繼續(xù)慫恿道:“大人就是想聽真實情況。我雖然知道你的秉性,但是大人不知道啊。這是個大好機會?!?p> 南宮楚才知道好友的意思,現(xiàn)在岑國璋是署理知縣,富口縣他說了算。真要是他懷疑自己與白斯文有勾結(jié),那后果就很嚴重?,F(xiàn)在是解釋清楚的大好機會,千萬不要錯過!
遲疑了一會,南宮楚才咬咬牙說道,“這話原本不該說出來,免得別人說我落井下石,故意跟白斯文撇清關(guān)系。但是今兒縣尊大人擺明了有事情要找在下,想問清楚里面的底細。我也顧不上其它,只想把真實情況說出來?!?p> “不瞞縣尊大人和公亮兄,草民不齒白斯文的為人,都是往輕了說。這廝惡貫滿盈,時常聽到這家伙為非作歹的消息,我就氣得牙根直癢癢。這廝以前時常到草民的生藥鋪抓藥,要不是看在內(nèi)人面子上,還有家祖創(chuàng)建這老字號不容易,草民早就給那廝的藥里下點夾竹桃汁,送他歸西,免得再禍害人間?!?p> “夾竹桃汁?南宮員外果真是性情中人?!贬瘒皹妨?。
剛才與南宮楚才交談時,岑國璋一直在關(guān)注著這一位的表情和細微動作,可以判斷得出,在痛恨白斯文這一點上,他確實沒有說謊。
但是事關(guān)重大,岑國璋不可能就這么輕易去相信南宮楚才,還需要再聊一聊,徹底了解這位的性情。
“聽公亮說,楚才兄游歷過四方,還接觸過西洋人?”
聽到岑國璋的稱呼,南宮楚才提著的心放下一半,不過他不敢掉以輕心,繼續(xù)打起十二分心思,應(yīng)對著接下來的問話。
“回縣尊大人的話,草民去過松江、明州和越秀,接觸過西洋的洋和尚,想從他們哪里學些東西?!?p> “洋和尚?泰西還是大食的?”
南宮楚才愣了一下,隨即連忙答道:“泰西和大食的都有,泰西的有佛郎機、尼德蘭和盎格蘭,大食的有奧斯邁和巴比倫?!?p> “他們語言不同,宗教也各不同,楚才兄都能跟他們溝通得來?”
南宮楚才心里更加驚訝了,不要說豫章,就是在江南、兩浙,跟西洋人接觸多的東南等地,那些官員們只是把西洋人簡單地劃分為泰西和大食兩大類,再細就分不清楚了。
什么佛郎機、尼德蘭和盎格蘭,在那些官員面前,統(tǒng)統(tǒng)都是紅毛鬼。
偏偏眼前這位年輕的署理知縣,不僅聽明白那些泰西、大食諸國的區(qū)別,還知道他們語言和宗教不同,這就神奇了。
“草民在語言上有些天賦,只需跟人接觸個三五月,就能學會他們簡單的口語。至于宗教不同,到了哪座廟,就贊美那尊神好了?!?p> 呵呵,這位南宮楚才還真是位靈活多變的人才啊。
又聊了半個時辰,岑國璋大致清楚,南宮楚才跟那些泰西和大食人,學的不是什么煉金術(shù),而是化學,順帶著還有數(shù)學和少量物理知識。
化學,這年頭幾乎略等于煉金術(shù),難怪坊間有那樣的傳說。
在另一方面,岑國璋也判斷出來,這個世界,東西方的歷史有所偏差,但是大的走勢方向沒有變。
而今的泰西諸國到了大航海時代的高峰期。只是這個世界里,大景、大陳、大盛以及本朝,過于牛逼了,曾經(jīng)多次北伐漠北、西征天脈山,把那里的丁零、柔然、奚丹、室韋、韃靼等游牧民族往西趕。
而這些中原王朝的手下敗將,一路西遷后,到了新地方卻把泰西和大食諸國禍禍得夠嗆。甚至他們的后裔在小亞細亞和東歐大草原上,各自建立了一個強大的國家,繼續(xù)輪流把泰西和大食諸國按在地上摩擦。
于是,這些“東方強盜蠻族”嘴里的東方古國,成了天字頭號強國。尤其是泰西諸國,一是為了尋找香料,二是想到東方找到這些蠻族的克星,解救于他們水火之間。于是拉開了大航海時代的序幕。
兩三百年過去,這些泰西諸國幾乎走遍了世界各個角落,搶占了許多地方,互相之間也打了無數(shù)的仗。在血與火中,泰西強國們實力變得強盛,膽子也逐漸打大了,最后敢跑到南洋,在國朝門口炸刺。
國朝底蘊擺在那里,又主場作戰(zhàn),雖然費了番力氣,但總算把佛郎機、尼德蘭教訓了一番,收復(fù)了琉球島、東番島,還把有奶便是娘的東倭扁了一頓,最后出兵從佛郎機手里搶到了呂宋島,又攻取至關(guān)緊要的柔佛海峽,把尼德蘭等泰西勢力趕回西洋,關(guān)上了南洋的西大門。
不過國朝承平一百多年,已經(jīng)失去進取心,打到這個份上,還是靠著呂宋島有大銅礦,南洋諸島有香料,財帛動人心。不過也就到此為止,鳴金收兵,繼續(xù)過起太平日子。
但是岑國璋卻從南宮楚才介紹的情況里嗅出了危險的氣息。
這是一個關(guān)鍵時刻。泰西諸國在大航海時代帶來的巨大收益刺激下,經(jīng)過兩三百年的沉淀,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工業(yè)革命的苗頭。
如果國朝繼續(xù)固步自封,沉浸在中央天朝的意淫之中,到時候泰西諸國爆發(fā)工業(yè)工業(yè),泱泱華夏就可能會被時代和泰西諸國拋在后面。
最明顯的跡象就是泰西諸國已經(jīng)普遍使用燧發(fā)滑膛槍。泛海而來的泰西船只上,水手們幾乎人手一只。而國朝還在使用火繩槍,甚至在先皇時代,某位士林領(lǐng)袖上書,為了防止民間和地方造反,節(jié)省軍費支出,要求全面禁止火器這種耗費巨大的“奇技淫巧”。
現(xiàn)在整個國朝,只有京師附近的一支天子親軍使用火器,其余各地,無論經(jīng)制官兵還是鄉(xiāng)兵民勇,統(tǒng)統(tǒng)換成刀槍弓箭。
簡直是在開歷史的倒車!這些酸腐儒生,現(xiàn)在國朝最大的利益獲得群體,最怕的就是變革。所以他們處心積慮地維持著王朝的所謂“規(guī)矩”,哪怕變得僵化凝固也在所不惜。
但是,值得慶幸的是還有一點點時間,勉強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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