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深謀遠(yuǎn)慮的黃太太看到自己相公平步青云,而自己身體日漸虛弱,生怕其它狐貍精趁虛而入,于是就托親戚在族里找到一位如花似玉,年方二八的遠(yuǎn)親,范思思,收在身邊,安排為通房丫鬟。多加恩惠,還主動把她推薦給黃彥章。只是在暗地里求她以后對自己所生的一對兒女多加照拂。
范思思不僅長得嫵媚嬌美,更會做人。
費心討好老爺,盡心伺候病榻上的太太,用心撫養(yǎng)年少的少爺小姐,又恩威并施,把府里上下收拾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幾年下來,她就成了黃府的實際女主人,黃老爺對她寵愛有加,言聽計從。
躺在竹椅上的黃彥章張開嘴,范思思用牙簽塞進來一塊瓜肉。細(xì)咬幾口,黃彥章拉住范思思的手,嘿嘿一笑:“果真是又甜又多汁,跟你一般。”
“老爺,”范思思嬌嗔道,發(fā)出聲音卻讓黃彥章更加心情激蕩。
這時,有老媽子在園門口稟告道:“老爺姨太太,門房趙四有事稟告?!?p> “叫他進來!”
不一會,趙四走到跟前,遞上兩份手本說道:“老爺,姨太太,富口縣署理知縣、實授縣丞岑國璋,典史宋公亮,聯(lián)袂求見?!?p> 黃彥章看都不看手本,厭惡地?fù)]揮手道:“不見,我不見!他倆一個是岑青天,一個是宋能吏,把富口縣經(jīng)營得跟鐵桶似的,來拜見我干什么?他們抱上了韓尚書的大腿,我這小小的知府,還在他們眼里嗎?”
范思思看到趙四沒有離去,站在那里對自己眨了眨眼睛。
她心里神會地點點頭,勸道:“老爺,妾身聽說岑、宋兩位大人是胥吏出身,那里懂什么官場規(guī)矩???倒是覺得他倆出身卑微,卻能創(chuàng)下薄名,還能投了韓尚書的機緣,算是有些本事。老爺何不把他們叫到跟前,要是可造之才,不妨點撥幾句,說不定能收得兩位得力助手,還能買韓尚書一分面子?!?p> 看到黃彥章有些動心,范思思連忙又添了一句,“要是兩人冥頑不化,說幾句話就打發(fā)走,以后少見。這樣說出去,大家都說老爺是通情達理的人,韓尚書那里也不會覺得丟了面子?!?p> 黃彥章點點頭,吩咐趙四道:“去把那兩人叫喚進來?!比缓筠D(zhuǎn)頭道:“思思啊,你先到旁邊的小閣屋里坐一坐,等我把他們打發(fā)走了,繼續(xù)納涼吃瓜。”
“好的老爺!”范思思笑吟吟地答道,然后吩咐丫鬟老媽子收拾一番,再轉(zhuǎn)入旁邊的閣屋里。
閣屋就在水邊,四面是鏤空的木窗,通風(fēng)透氣。外面看不清里面,里面卻能清楚看到外面。
不一會,范思思看到趙四領(lǐng)進來兩人。
前面一人,高大挺拔,五官清秀,帶著淡淡的微笑,像風(fēng)和日麗、春暖花開的湛藍天空,清澈溫馨。
他走路帶風(fēng),卻走得不急不緩,給人一種穩(wěn)重感。
在他后面是一男子,三十多歲,鬢角居然有點花白,微彎著腰,亦步亦趨。
兩人走到跟前,彎腰作揖道:“屬下岑國璋/宋公亮見過府尹大人?!?p> 黃彥章微笑著起身,雙手虛扶,“岑縣丞,宋典史,免禮免禮,快請坐?!?p> “謝大人賜座?!?p> “兩位主政富口縣,事務(wù)繁忙,怎么今日有空到府里來?”
聽著黃彥章夾槍帶棒的問話,岑國璋臉色不變,恭敬地答道:“屬下在拜省接任后,就一直想來府城拜謁大人。只是屬下聽聞,大人是乙巳科二甲進士,庶吉士出身,便自感慚愧,不敢來了。”
“大人知道屬下,僅僅是秀才出身,除了一顆報效朝廷,忠君愛國的赤心之外,別無所長。學(xué)識粗鄙不堪,難登大雅,貿(mào)然來拜,恐有污大人的耳目?!?p> 岑國璋張口就是一頓捧對方貶自己,而且捧的那些話,正撓中對方最得意的地方。黃彥章臉上的笑容松緩了幾分。
“可是屬下還有一顆見賢思齊的心,對大人的道德文章是仰慕已久,徘徊已久,終于下定決心,到府城拜謁大人。屬下知道大人是文雅之士,便先去了府城知名的古玩店,‘足千利’買了幾件青銅古物,準(zhǔn)備請大人賞目,幫忙鑒賞一二。”
黃彥章一聽,眼睛發(fā)著光,只是有些疑惑。既然去“足千利”買過東西,怎么單子還沒送來。要是這樣辦事,豈不是砸我老黃的招牌!以后誰還會找我辦事?
但他還有幾分養(yǎng)氣功夫,沉住氣,不動聲色,繼續(xù)聽岑國璋在那里聲情并茂地表演。
“屬下剛買完出來,遇到宋典史。他告訴屬下,黃大人是右總憲洪老大人的門生,也是以清廉著稱豫章,我這樣做,豈不是要有污大人的名聲?下官是又悔又恨,便將那四件青銅古物丟到了江里。學(xué)那先秦楚國屈大夫,‘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就讓滾滾長江水,濯洗我那不干凈的心,讓我變成像大人這樣清廉高潔的人吧?!?p> 黃彥章差點笑出聲來,你他娘的還真是個人才,難怪韓尚書能看中你啊。雖然他知道岑國璋在施展五指大法,往死里拍自己的馬屁。但是人家這馬屁拍得就是高端文雅,拍在了自己的心窩里,讓自己就是那么舒坦。
更妙的是這家伙還把重要的訊息,四件青銅器說了出來,免得自己這邊萬一出現(xiàn)什么紕漏,他那些古玩就白買了,自己的招牌也被砸了。此外他還告訴自己,那四件古玩已經(jīng)被他丟進了長江,再無蹤跡,絕不留下任何證據(jù)。
所以說這小子真是個人才,他那顆七竅玲瓏心,到底是怎么長出來的。
黃彥章的笑容里帶了幾分真誠,開口道:“想不到岑...”
岑國璋馬上插話道,“大人,下官字益之?!?p> “啊,益之啊,以前聽說你對胡知縣的事,只是以為你是位尊敬上官,感恩戴德的人。想不到你還好學(xué)向上,仰慕我的道德學(xué)問,真是讓我想不到啊?!?p> 黃彥章腦子在飛速地轉(zhuǎn),想著先穩(wěn)住岑國璋和宋公亮,然后再暗地里派人去足千利問一問。這關(guān)系自己金字招牌的事,可不能搞岔了。
“是的大人,下官一向尊敬上官,包括大人你,而且確實仰慕大人的學(xué)問?!贬瘒靶χ鸬?。
這時,一位小廝慌慌忙忙跑來,手里捧著件東西,在園子門口頓足不敢進來。范思思在閣屋里看得清楚,連忙叫一個丫鬟過去,接住后再遞交給老爺。
黃彥章接過來,打開后翻開一看,是岑國璋的手本,里面夾著一張紙條,上面正是自己大舅子的字跡和小印,“六百六十六”。
六百六十六兩雪花銀,黃彥章心中大喜,脫口而出,“益之啊,你這確實是真的非常仰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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