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寡婦秦玉梅家的傻子女兒一夜救母后,街坊里但凡幾個人聚在一起,都要圍繞著說上一嘴。
有的人說那傻子姑娘不傻了,一夜開竅了,都知道反抗并提出安葬她娘,就連那眼神都變了,冷靜里透著理智。
也有人說是傻到極致了,她娘犯了大忌,毫無貞操可言,這傻子還把她拖上來,揚言安葬,簡直不可理喻。
總之人言可畏,大家都有嘴,自然都是要恰逢其時說上一句的,證明自己的存在感。
一條街挨著一條街,在那最里面的地方,有一個簡陋的建筑,雖說簡陋不堪,也沒個籬笆,卻種滿了花以及那一棵看起來極為瘦小的海棠花樹,雖瘦小,但這個季節(jié)其他海棠花所該綻放的粉嫩它也是一點不少,卻也與整個破舊簡樸的家顯得格格不入。
這些都是她生前種下的花花草草,大體一看,有杜鵑,各種顏色的菊花這些,當然考慮到這個家庭并不富裕,有這么多花已然算是不錯了。
沈清望著這一切,不禁感慨這一定是個熱愛生活的人,這些花個個都精致好看,綠肥紅瘦的,都在無聲的告訴她,這個主人一定是個極頂浪漫和講究的人,有自己的想法和愛好。
可既然如此,又怎么可能會做出這樣私通的事,沈清不信。
自昨夜回來到現(xiàn)在,她想過了,人必須好好安葬,不僅要好好安葬,也要證明她的清白。
雖說她不是自己的生母,卻是這個身體的主人,要說也覺得巧,這個身體不僅樣貌和自己一模一樣,就連遭遇夜如此之相像,都沒有母親。
正思索著,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還未扭頭去看人,聽著聲音沈清大概猜出來正是周大娘,那個昨晚唯一一個誠心想要救助這對可憐母女的人。
這里的人都生的太過冷漠,可除了周大娘,有些人性的溫暖,沈清扭頭笑著看著她。
招呼著周大娘來家里坐,“周大娘,你來了??熳?!”說著,沈清就忙著在院子里搜索可以坐的板凳,卻發(fā)現(xiàn),大多都缺胳膊少腿,這么一看,就連這家人的凳子也是如此的凄苦。
終于在短暫的尷尬中,沈清在屋子里找到了一個手編的竹板凳,忙著就要給周大娘遞過去。
同樣熱絡(luò)的周大娘自然是不少次來這里,接過沈清遞過來的凳子愣了愣,沒有坐,那是一把油亮亮的翠綠嶄新的竹板凳。
見眼前的姑娘已經(jīng)不再是之前那般的怯懦膽小,每次見人都是低著頭,經(jīng)過這一夜,她似乎完全的變了,尤其是這一雙看人的眼神,自信中帶著從容,與之前的沈清簡直判若兩人。
沈清見周大娘久久盯著自己,眼睛移不開。她突然明白這個身體雖然和自己一模一樣,但是在之前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傻子,自卑懦弱,懷揣著最純潔美好的心思卻被這些人欺負。
如今這具身體的主人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沈清,至于之前的那個沈清已經(jīng)將生命終止在冰冷的河水里了。
不過沒關(guān)系,她來了,一定會為她們證明清白,帶著同樣的身份好好活下去。
“大娘,我記得你,我還是那個每天都跟著你播種種田的小傻子沈清。”
不錯,她的記憶在昨晚脫離河水的那一刻,正在一點點的回到腦海里,所以她是認得出眼前的人是周大娘的。
周大娘見眼前的姑娘開口就喚醒了她們之間的記憶,不禁更加激動的看著沈清。
“真的是清兒……?”周大娘顫抖著嘴角,雙手怯生生的搭在沈清的肩膀上,不敢相信的問出口。
沈清笑著點點頭,說道,“嗯,是我?!?p> 聽到這里,本就情緒激動的周大娘更加難以自持,淚水伴隨著話語一同而出。
“好孩子,清兒我看看,你變了,你說話的樣子和眼神,都變了,大娘都不敢認你了?!?p> “大娘,我沒有變,只是做出了之前從來不敢的事情罷了,我娘的尸體我已經(jīng)在海棠樹下挖出了一個坑,將她放置在其中,我還沒有埋土?!?p> 順著沈清的視線,周大娘顫顫巍巍的看過去,在她的眼睛里,看到海棠花樹下一個長長寬寬的土坑,里面正平躺著秦玉梅的尸體。
那張沒有任何血色的臉龐,蒼白無比,卻異常的安詳,再看看圍著尸體一圈的各色花骨朵,正是她生前最愛的那些花,全部都陪著她一同去了,這一切看著讓人不禁舒心。
可是事實并非如此,沒有棺木,死前名聲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她是有遺憾的。
周大娘想到這里,問道,“你相信你娘親嗎?”
“自然是信的,她生前是怎樣的人,你我都再清楚不過,我知道她喜歡這些花,也無法將花全部陪她下葬,只是每個里面摘了一朵陪著她?!?p> “我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已經(jīng)很好了,我相信你娘親泉下有知定會寬心的?!?p> “不?!?p> 周大娘本想試著寬慰沈清,她畢竟只是一個姑娘,要力氣沒力氣,在整個鎮(zhèn)上也是權(quán)力甚微,如今族長也不會輕易放過她,若不是昨晚那些街坊鄰居突然想開了要保護她們母女,如今更不會有沈清安葬她的娘親秦玉梅。
可是卻聽到沈清果斷的否認,她抬頭詫異的看向眼前的女孩,目光狠絕,這讓她有那么一瞬,更加懷疑眼前人的真實。
“周大娘,就這樣結(jié)束我才不會心甘,那些耍手段害人的還沒有得到整治,我如今收手那還像話嗎?”
沈清站在原地活動了一下關(guān)節(jié),短短一刻,她的腦海里瞬間閃過無數(shù)個折斷那人骨頭的手法,記得之前同傅青司比試的時候,或許有他刻意讓著自己的緣故,她七秒之內(nèi)就連擋帶攻的把高他一頭還多的傅青司給死死按趴在地上,那次,她笑了他足足一個禮拜。
弱女子,跟她絲毫不沾邊。
周大娘卻搖搖頭,雙手握著沈清的手,目光嚴肅認真的說道,“好孩子,大娘可以支持你幫你母親換回清白,但是,你要想清楚,你要面對的敵人不是別人,是整個族的族長,清兒,我也不多隱瞞了,都跟你說了吧。”
沈清見此,點點頭,認真聽著周大娘所說。
“這件事還要追溯到三天前的山上,家里一直靠買藥材掙點小錢,就在我采藥時不小心掉到了一個地方昏了過去,正當我醒過來準備起身離開時,便聽到族長和一個陌生人的對話?!敝艽竽镎f著,頓了頓,像是回憶起了可怕的記憶。
“他們說的正是后山的擋著我們祖輩幾代人去路的大蛇,那大蛇常年盤踞在山腳,吃的正是那些被標上各種罪名沉塘而死的尸體。而你娘亦是如此。所以,這就是他為何急迫不愿你帶走你娘尸體的原因?!?p> 此時的沈清還在努力消化周大娘所說的事,她簡直難以想象,這種事真的存在,族長為何要如此?喂一只巨大的蛇,你說他到底圖什么?圖大蛇不洗澡圖它老有低保???
不過話說來,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么也就是說,這族長多半是跟大蛇有利益牽扯,為了一己私欲演了這么一出戲,傷及無辜,污人清白,不惜代價的殺人,到底是什么樣的利益牽扯,沈清不禁好奇。
但是在這之前,她必須好好思考,一步一步來,揭穿那個濫殺無辜的族長。
沈清點點頭,在驚慌之余說道,“沒關(guān)系,我們慢慢來,既然如此,就必須揭穿他,否則,就會有下一個秦玉梅,哦,也就是我娘親,在此之前,我們還要去一個地方?!?p> 再次抬眸,已經(jīng)在一個新的住宅面前,一圈籬笆圍了個不大不小的院子,里面的狗先是見到陌生人開始狂吠,雞鴨鵝也隨之四處嘎嘎嘎的亂竄。
“這個就是那個李大強家?”
只見此刻的沈清一手背后,一手撩撥起耳邊的碎發(fā),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
周大娘再次看了眼沈清背在身后的手,那只手里竟然握了把斧子!即使破舊不堪,上面的利刃也是坑坑洼洼的,沾滿了木頭的渣漬,卻在烈日陽光下閃著奇妙的寒光。
“是的,這就是那個畜生李大強家,就是他聯(lián)合族長一起設(shè)計污蔑了玉梅。可是,清兒,你這,可別……”
“這個你放心,我就是嚇嚇他?!鄙蚯逭V劬戳搜凵砗蟮闹艽竽铩?p> 頓時周大娘覺得毛骨悚然,這個丫頭到底是怎么了,為何一夜之間,短短的時間內(nèi),變得如此天不怕地不怕。
屋里的主人聽到院里家禽的動靜,下意識以為來人了,不出多久便走出來一個不修邊幅的男人。
這個地方都窮,不用開門就能透過籬笆看到來人,男人罵罵咧咧的穿著衣服,一抬頭,見來人正是那個一夜瘋了的沈清,嚇得趕緊往回跑。
沈清見狀,二話沒說,一腳踹開了門,好啊,不跑還好說,這么一跑,不是做賊心虛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