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江湖不亂朝堂亂

　　陳塘縣郊外小院。

　　寧長安站在門口，牛妖十八口吐白沫奔行了過來。

　　大眼睛淚汪汪的。

　　寧長安知道絕對不是因為想念自己，是受委屈了。

　　果不出其然。

　　白日在山林自力更生的牛妖先后遭遇了明鏡司天機樓的大青衣和京兆府捕快。

　　都是被派遣搜索定南王姬懷贏的人，但這些青衣、捕快也不介意順手宰了一頭沒化形的牛妖后取丹。

　　妖丹在紅月集市是通貨，在京城同樣暢銷，利用妖丹制作丹藥，延年益壽，強精健體?；蔚木盅じ怯兄谛逓樘嵘?。

　　牛妖十八白日先后被撂倒了數(shù)次，反反復復說著“饒了我唄，我家主人是寧長安?！?p>　　牛妖十八沾了寧長安洛江召喚烏龜精姥爺及其捕快戰(zhàn)神捕的光，這些事情早就傳了出去，一頭可殺可不殺的牛妖，但南孤城、西門秋水及其明鏡司天孤樓周行一等人對寧長安的態(tài)度遠比陳塘縣知縣還要客氣。

　　既然如此，放牛一命！

　　牛妖覺得真印證了寧長安那句話，十八是好名字，吉祥且避災。

　　牛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在山野高處度日如年等待，看到寧長安，四蹄翻飛，直沖而來。

　　依偎著寧長安。

　　說什么也不離開了！

　　安慰牛妖受傷的心靈，寧長安也了解到些許其他層面資料信息。

　　白日巡防的時候自家頭兒火眼金睛，看得出來縣城內外多了陌生人，如今從牛妖十八口中分析，姬懷贏生死不明產生的后續(xù)影響是要超出自己所料。

　　對于姬懷贏，陳塘縣捕快所有了解都源自于李典吏三言兩句言簡意賅的話。

　　但權高位重，終究是擺脫不了一個縱橫勾連。

　　江湖像是一張簾子，將大小人物串在一起，廟堂何嘗不是！而且這個簾子編制的比江湖還稠密。

　　權高位重，定然就有眼紅的人，鎮(zhèn)守禹國南方太平也必然損害到他人利益。如今這些利益沖突都在陳塘縣集中爆發(fā)了。

　　人在自家小院就這樣想著，大劫后大靜的牛妖就蜷伏在寧長安腳下。表現(xiàn)出少有的順從臣服。

　　寧長安想練習紅月集市孟婆商鋪得到的古劍譜殘卷，耳際響起千里傳音的聲音。

　　“寧捕快可在？”

　　聽得出來是楊七佛，寧長安順著聲源同樣以傳音術回了一句。

　　“在！”

　　數(shù)十息之后有敲門聲響起。

　　開門，寧長安看到明鏡司天孤口的周行一、張三逢、楊七佛及其藍鳳凰。

　　四個人身著便裝，不是招人眼球的大青衣，不過有楊七佛這個坐標，還是眾目睽睽的焦點。

　　楊七佛拎著燒刀子。

　　陳塘縣捕快知道楊七佛拎酒不是為了找自己喝盡興，而是敘事！

　　合自己之意！

　　老槐樹的石桌邊增加了板凳，小院中有混著醬牛肉的酒香飄散了出來。

　　牛妖十八站在柿子樹下，眼睛瞪著桌面，大盤的醬牛肉，自己本家的！

　　然后轉過頭，眼不見為凈！

　　寧長安兩次入洛江，第一次遇劍意，第二次得逐鹿劍且和京兆府兩名神捕對招，這些消息明鏡司的繡衛(wèi)都知道。

　　四名大青衣，周行一自然是頭，所以喝酒的周行一問寧長安就此案的看法。

　　寧長安是明白事的人，莫峨眉絕對可以信任，心思縝密的大紫衣調遣天孤樓周行一為首的四個人，也說明有些事情可以公開，無需藏著掖著。

　　想了想，喝酒的寧長安說道：“姬王爺生平如何？”

　　這是一個敏感的話題。

　　身為朝廷明鏡司繡衛(wèi)，自然不能妄自評論朝廷權高位重官員，寧長安是要看周行一這些人對自己是打開窗戶說亮話還是猶抱琵琶半遮面。

　　寧長安的態(tài)度周行一喜歡。

　　對方不過是陳塘縣的小捕快，但這話問的犀利而且話從口出，人還鎮(zhèn)定。真能擔得起不卑不亢這四個字。

　　“一柱擎天！如若沒有姬王爺鎮(zhèn)守南方、西南，盤踞在海外島嶼的賊匪、大妖及其西南巫教早就興風作浪，王爺鎮(zhèn)守南方，兩年不入京，在外只有王妃隨同，其他家眷皆在都城。”

　　寧長安肅然起敬。

　　“國之棟梁！”

　　寧長安沒有問姬王爺在京城是否有敵對之人這種沒營養(yǎng)膚淺的話語。

　　之前就有定論，江湖朝廷都是大珠小珠串起來了的簾子，風起叮當響！

　　江湖不亂朝廷亂，這種現(xiàn)象多了去了。定南王一柱擎天，對于百姓而言國之棟梁，好事，但這種曠日持久，泰山般的穩(wěn)重又妨礙了多少人上位。

　　思維延展，寧長安說道：“我就是一個陳塘縣的捕快，見識有限，還不知道朝廷格局，所言都是酒水話，過耳就可。”

　　一幫老江湖，都知道寧長安意思。

　　“叫一聲寧哥兒，你說，我們聽，聽得進但不上心?！睆埲暾f了一句中肯的話。

　　一口燒刀子入腹，沒有使用氣機作弊，感覺胸腔火燒火燎的，寧長安開口：“王爺為何入京?”

　　明鏡司的四位大青衣齊刷刷一愣。

　　周行一搖頭：“明鏡司只負責妖物精怪有關案件！”

　　天孤樓來人不知道姬懷贏為何入京，寧長安轉個話題，“王爺修為如何？”

　　“三品通幽！”

　　“三品通幽，和大紫衣莫峨眉是一個水準的人。陳漁火騎驢南下，萬里路，蕩妖殺魔安然無事，除非運氣壞到極致，這個境界的人已經可以在禹國境內東西南北的豪橫?！?p>　　斟酌言詞，寧長安又說道：“王爺是通幽境，隨同的還有軍中彪悍護衛(wèi)，可就是這樣的一股力量卻在洛江被全殲。王爺生死不明，說明一個問題，王爺上京的消息是被對方了解的一清二楚，然后針對性部了局。所以可以自兩個方向下手，第一，王爺入京目的何為，那些人知道，這個層面的調查會有阻力，也未必有效果，有時候無心之言或許便走漏了消息。但第二個層面容易下手，一個通幽境高手，身側還有敢玩命的兇悍扈從，能掀翻這樣一股力量的背后組織不多，而且這個組織有精通劍道的大家。還有，前夜下水，對方在沉船留了一道劍意，王爺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大膽推測，說明王爺當時是從沉船脫離的。否則對方大可不必畫蛇添足留一道劍意?！?p>　　“意思是王爺還活著？”張三逢問。

　　寧長安要回，言語出口的時候停頓了下來。

　　周行一、張三逢目光轉向小院門口。

　　聲音響起：“長安在不！”

　　“我的頭兒！”寧長安對眾人說了一聲。

　　牛妖十八已經站在了院門，開門，悶聲悶氣的問：“找我家主人！”

　　陸仟大驚失色，后退一步，鋼刀護胸。然后順著打開的院門看到老槐樹下四個人。

　　油膩的捕快頭瞬間便意識到了什么。

　　“頭，進來說話！”寧長安起身。

　　陸仟擺手：“悶得慌，走走感覺舒暢了很多，不進了，時辰久家里母老虎會查崗，走了！”

　　不進小院，陸仟轉身。

　　“慢走哈!”牛妖開口。語態(tài)是寧長安慣用的調調。

　　陸仟趔趄。

　　兩日來所發(fā)生事情顛覆了意識傳統(tǒng)固有的小安思維。

　　先是洛江出大案，隨后是翻江倒海的烏龜精，如今寧長安小院內出現(xiàn)了口吐人言的牛妖還說長安是自家主人。

　　陳塘一畝三分地要變天了呀。

　　然后陸仟滿腦子都是一月前知縣大人授命，自己帶著寧長安“殺妖”被母牛挑翻的畫面。

　　原本找寧長安喝酒解悶的陸仟看到院內大青衣后堅決不入小院。

　　能在陳塘縣混的風生水起，就是自己能明眼，量力而行，不該自己參合，避而遠之！

　　這是保身之道。

　　心里面亮堂的陸仟離去，周行一等人也自寧長安的話語中看到了一道曙光。

　　王爺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