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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天策上將,扶靈歸來

第十二章 歸鄉(xiāng)舊卒

  雨過天晴,太陽在西山上,揮灑出最后一絲曦光,讓浮云染上火紅的顏色,宛如倒映的粼粼微波一樣,彼此重合,水天一色。

  “噠噠噠。”

  周陌騎著駑馬出了陳家莊后,并沒有返回那個近在咫尺的家。

  他再次掏出紙薄,在一個個熟悉的名字中,尋找那些用紅圈標出的人名,他要一一去給那群在背后默默等待的人一個答復,哪怕是一個殘酷的答復。

  “錢大強,三秋府,錢家村?!?p>  這是一個憨厚的漢子,他擁有著黝黑的膚色,是三千犧牲的周家軍中,最能吃苦耐勞的,他操著一口濃重的家鄉(xiāng)話。

  無論遇到什么困難,他總是喜歡笑。咧開一張大嘴,露出那一口白牙,在黝黑皮膚的反襯下,顯得更加白了。

  記得,他最后一次笑,是在十幾個魔族包圍下,無數(shù)骨刺穿過他的身體,他對著周陌露出那一口明晃晃的白牙。

  “大強啊,等退役了,你有什么打算?”

  “周帥,俺是被老母親叫來參軍的,她說魔族要是打進來了,三秋府保不住,俺們村也會保不住,到時候街坊鄰里都會死的?!?p>  “我離開家八年了,最想的就是回家看一眼母親,哪怕瞅一眼她的墓也是好的?!?p>  ......

  周陌騎著駑馬穿行在山間小道上,聽見泉水叮咚聲,鳥雀歸巢聲,還有遠處那人間的煙火聲。

  錢家村,與陳家莊相隔不遠,約莫一個時辰,周陌就來到村口。

  這是個小村子,放眼可見,住著七八戶人家。

  幾個孩童在村口玩鬧著,幾個漢子扛著鋤頭剛從田頭過來,家家戶戶都飄起了裊裊的炊煙。

  “你是什么人?”兩個黃發(fā)垂髫的孩子,用稚嫩的聲音問道。

  “你知道錢大強家在哪嗎?”周陌露出和煦的笑容道。

  聽見錢大強的名字,兩個小孩一陣茫然,這時,一個扛著鋤頭的農(nóng)家漢子走了過來。

  “大強?你是來找大強的嗎?他八年前,去參軍了。前幾天,他的老母親也走了,鄉(xiāng)親們給辦的喪事?,F(xiàn)在他家,沒人嘍?!?p>  “還記得,他老母親走的幾天,一直嚷嚷著大強不好了,大強不好了?!?p>  “也不知道大強當兵咋樣了?什么時候能回來?”

  扛著鋤頭的漢子給周陌指了一下錢大強母親埋的地方,便自顧自的走了。

  周陌牽著駑馬一步步走到錢大強母親埋的地方,入眼的是一個墳堆,杵了塊木頭牌子,上面寫著橫七豎八的寫著四個字‘錢氏之墓’。

  榆樹蒼蒼,如瀑蓋頂,遠處一只大雁仿佛是母親般,帶著排排小雁向著晚霞深處飛去。

  周陌走到墓碑旁用手輕輕揩拭上面的灰塵,又卷起衣袖,拔出了附近的雜草。

  末了,他在蕭瑟的風中,給深埋在土地里的女子,磕了三個頭,仿佛這一刻,他就是那個名叫錢大強的漢子,那個只想瞅一眼母親墓碑的兒子。

  周陌走了,余暉中,他像是看見了一個年邁的老母親,她呆呆的佇立在村口,一遍遍等待著歸家的孩子。

  終于,一個憨厚的,永遠掛著笑的糙漢子,騎著大馬回來了.......

  三天,周陌不吃不喝,夙夜不寐,他穿行在云州的山澗湖泊,高山盆地,他像是一個報信的使者,更像是一個無情的惡魔。

  他把云州三十六名有著家眷的英烈故鄉(xiāng)走了個遍,向他們訴說了那份沉痛的事實,也看見了無數(shù)雙期盼的眸子黯淡絕望的過程。

  也許這就是戰(zhàn)爭,帶走的往往不是一個人的生命,更是一群人的生命。

  “少年隨將討河湟,頭白時清返故鄉(xiāng);十萬漢軍零落盡,獨吹邊曲向殘陽?!?p>  忙完了這一切,周陌終于可以回家去看看了,三秋府,屯門村,那里有著曾經(jīng)幫助他的張家老小,有著給他衣食的郭大嬸,還有那個未過門的妻子,她現(xiàn)在是否已經(jīng)嫁人了呢?

  小道悠悠,花未變,樹如舊,白發(fā)已叢生。

  周陌牽著駑馬,抬頭望向那個自己花三天雕刻的石碑,‘屯門村’,一股近鄉(xiāng)情怯之感油然而生。

  “聽說了嗎?天策上將扶靈歸來,其幾天去了隔壁的村子,把那些貪贓枉法的大官給斬了個遍,就連我們懷寧縣的縣令老爺也被砍了頭?!?p>  “何止是縣令老爺,就連府主老爺和道臺老爺也被斬了頭,前些日子,征收的賦稅,也退下來不少,這日子總算有個盼頭了?!?p>  “要我說,這天策上將可是我們大夏國的救星,要是沒他,我們早就被魔族給當成食物給吃了,現(xiàn)在又是他給我們主持正義?!?p>  “可不是嗎?天策上將就是老天爺派下來救我們的,哎,聽說天策上將姓周,讓我想起十八年前周陌那娃子,那娃子十八年前,為了不讓我們遭罪,應了兵,現(xiàn)在也不知道咋樣了,我臨了,也不知能不能再看他一眼?!?p>  幾個白發(fā)蒼蒼的老漢,坐在村口的老槐樹旁,聊著天。

  旁邊,一頭老?!柽柽琛睦ケP,不停的轉(zhuǎn)著,細長的牛尾驅(qū)打著飛蠅。

  “張叔?!敝苣坝盟粏〉穆曇艉俺雎暋?p>  “你是?”姓張的老漢,聽見周陌的叫喚聲,抬起頭,看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你是周陌?你是周娃子?”

  張老漢像是想起來什么,忽的站了起來,顫顫巍巍的走到周陌身前。

  “是的,張叔,我回來了?!敝苣案锌f千道。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張老漢眼眶有些濕潤,泛起了渾濁的淚花,嘴里碎碎念道:“十八年了,終于了了這樁心事?!?p>  “周娃子,你回來了啊?!?p>  一個個老漢也都站了起來,對周陌噓寒問暖,眼睛里充滿了與故人相見時的喜悅。

  “葉叔,黃叔,姜叔?!?p>  周陌一一向幾位老人打著招呼,他仿佛又回到十八年前,那個村中的落魄小青年。

  “周娃子,今晚來我家吃飯,你張哥可經(jīng)常在我嘴邊念叨著你呢。”張老漢緊緊的抓住了周陌的手,仿佛是自己許久不在家門的兒子歸來般興奮。

  “張嬸呢,她身子骨還硬朗嗎?”周陌順口問道。

  “你張嬸她,三年前就走了。不僅你張嬸,村里一點半的老人都走嘍,當初經(jīng)常給你送雞蛋的李嬸一年前也去了。”

  張老漢說這些的時候很平靜,也許人老了,對生死也就看淡了。

  周陌雖然知道十八年不可能一塵不變,但親耳聽見后,心頭總會一痛,他再也看不到某些對他關(guān)懷備至的鄰里,再也見不到那個每天給他送雞蛋補身子的和藹大嬸。

  “張叔,許家那丫頭...怎么樣了?”

  ......

  

七年的爬山虎

前文的詩,出自張喬的《河湟舊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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