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陽從小便這燒菜做飯之事,極為喜愛,而且也很有天賦。
若是讓他去練什么功法、劍術(shù)之類的,他就是練上一年,也難有進步。
但唯獨對此事,一點就通,還能自行研究各類菜譜,創(chuàng)新、獨特。
奈何父親對此事極為反感,明令禁止,不允許他沾染半分。
他小時候的性子倒是極為執(zhí)拗,別人若是不讓他做一件事情,他便會想盡各種辦法,也要做成,是以練成一手高超的廚藝。
他年幼時待在家中,也只敢偷偷摸摸的行事,后被送入九重門,便盡情地展示自己的廚藝。可以說,在九重門這幾年,一大半的師兄姐們,都品嘗過他的手藝。
因此,他的修為雖低,但只憑那一手無雙的廚藝,師兄姐們對他也是格外關(guān)照。
此刻,他看著站在面前的幾個人,眼中透露著激動,似火燒一般的目光,卻不是看他,而是看他手里端著的東西。
林青陽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自豪的感覺。
好在……他還有些用處。
陽光射過窗欞而來,將客棧大廳中的情形,照得是清清楚楚。
只因客棧中立著許多容貌美麗、身姿綽約的俊美男女,將這個客棧襯托得猶如仙境。
大廳中的一張鋪著錦繡桌布的桌子上,正坐著兩男四女,個個容貌非凡,不似普通人家。
但他們的目光卻只在面前的梅花小瓷碗之上。
但見裊裊婷婷的霧氣從瓷碗中飄出,莫名的一股香味纏繞在霧氣之上,猶如仙露,勾得人食欲大漲。
隨后,他們不約而同地拿起面前的小勺,舀湯入喉。
香湯入喉,淡淡的香味自口中彌漫,順著喉間而下,全身都變得軟綿綿的,仿佛血液中流入了一股清泉,舒適,清涼,更帶著莫大的滿足。
柳長夜放下手中小勺,看著林青陽,笑著說道:“你若不是九重門的弟子,單憑這舉世無雙的廚藝,我情愿花萬金,將你聘請入府……”
語氣中滿是認真,絕無一點敷衍之意,想來他身為柳家二公子,家財萬貫,富可敵國,也未曾喝過如此美味的湯。
林青陽一笑,正想開口,便被柳拂笙截住了話頭。
“二哥,你這樣的聰明,要不拜我林師弟為師,讓他將這一身的廚藝,盡數(shù)交給你,也好回家給爹爹、二叔、大哥做一做,豈不是好得很?”
柳長夜知道自己妹妹這幾日心情不好,言語有些過激,心下?lián)u頭,面上卻還是笑意十足:“你二哥我這雙手,可是用挑筆畫眉,撫琴畫畫的,可再也沒有多余的手,用來燒菜做飯?!?p> 像林青陽這樣有些家世的少爺,喜歡燒菜做飯,在別人看來委實有些玩物喪志。
只因為他這樣的男人天生就該頂天立地?
而女子天生就該居于后宅,相夫教子,洗手作羹湯?
柳長夜這話一點也沒有嘲笑之意,仿佛就是一件普普通通的事情。
當然,對于在座的幾位正在喝湯的人來說,也是一件普通的事情。
林青陽不知怎么了,心頭一熱,眼淚差點就掉下來了。
從小到大,他只要一提起此事,父親就十分生氣,對他更是言語呵斥。
自他拜入九重門之后,一切都變了,是他從來都不曾體會過的自由,縱使他修行緩慢,卻還是愿意一輩子待在里面的。
正在他心情激動之時,客棧大門被人推開,外面的喧鬧之聲瞬間傳入耳中,隨即又被關(guān)上,隔絕了一切。
一道男子的聲音隨后響起,像是雨后彩虹,絢爛多彩。
“我學。”
聲音溫柔清潤,卻是那樣的堅定,仿佛什么事情都不能使他動搖半分。
眾人不禁地朝門口望去。
紅衣似火,本該是為女子增添魅力的顏色,穿在這個男人的身上,是那樣的合適。
他的眼是神秘而溫柔的,他的臉是堅毅而柔和,長發(fā)被一根紅發(fā)帶輕輕束起,當真是世外謫仙,令人炫目。
就連一向只將江秋遠放在眼中的柳拂笙,也不禁地愣了一下。
鳳池梧像是司空見慣一般,喝下碗里的最后一口湯,又重新拿起一副干凈的碗勺,盛了滿碗的香湯,端著就朝阿梧身邊,走了過去,一滴未灑。
“嘗嘗。”
阿梧點頭,一手接過了她遞過來的瓷碗,一手將自己手中的東西,遞了出去:“這是給你的?!?p> 鳳池梧一愣,自然而然地接了過來,待看清楚手中的東西,不禁地笑出了聲來:“阿梧又去給我找酒了?我不喝也沒事的?!?p> 當真是極為般配的一對!
大廳眾人心中都不由自主地冒出這樣一個念頭。
氣氛變得曖昧了起來。
忽然間,一陣咳嗽聲打斷了這一切。
“露濃姐姐!你沒事吧?”
云箸一把扶住身旁之人,滿臉緊張。
露濃到底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休息了幾日,身子雖大好,但好似并未痊愈。
“沒事……”露濃擺手道。
顯然,她聲音里透露出來的虛弱,并不像她所說的那樣。
云箸一把將她扶了起來,隨即開口說道:“大姐姐、大哥哥,我先送露濃姐姐上去休息,晚一點再和你們聊!”
鳳池梧、阿梧二人齊齊答道:“好?!?p> 此刻,他們已經(jīng)坐回了椅子上。
云箸扶著露濃回了房。
樓下大廳中,只剩下鳳池梧、阿梧、柳長夜、柳拂笙、林青陽幾人。
不知為何,氣氛卻有些古怪。
林青陽忽地開口道:“你……剛才說得話?是真的?”
顯然,他這話是問阿梧的。
阿梧道:“真的?!?p> “……”
林青陽一下愣住了,不知該說些什么,好半天才結(jié)結(jié)巴巴地開口:“好……吧……”
就在這個時候,樓上下來一個清秀挽髻美人,手里端著同桌子上一樣的小瓷碗,片刻便下了樓,恭恭敬敬地走到柳長夜身旁,躬身稟報道:“公子,樓上的那位江公子,沒有開門,舒雨也不敢破門而入?!?p> 柳長夜眉頭一皺。
這些時日,江秋遠一直待在房間里,說是他已經(jīng)到了要緊的關(guān)頭,除了送飯菜的特定時間,任何人都不能進去打擾他。
柳長夜也是心中疑惑,便派舒雨這丫頭上去看看,沒想到她連門都不能進。
也不知江秋遠到底在干什么?
他倒是沉得下性子,可柳拂笙早就沉不住氣了。本來她早就想去看的,可礙于江秋遠之前說得話,她幾次想去終于還是忍了下來。
舒雨這一說,她再也崩不住了,生害怕江秋遠發(fā)生了什么危險的事情。
當下便起身上樓。
柳長夜一向了解他這個妹妹,也忙跟了上去。
此時,大廳里只剩下鳳池梧、阿梧、林青陽三人了。
“走,現(xiàn)在就教我?!?p> 冷不丁的,阿梧說了這一句話,林青陽一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是在同我說話?”
阿梧看著他,目光幽深。
林青陽咽了咽口水,被他這樣的目光盯得有些毛毛的。
“好……好……”
樓上。
柳拂笙到了江秋遠的屋子外,輕輕敲門,半天卻無任何反應,心下著急,正欲破門而入,被趕來的柳長夜阻止了。
“小妹,切勿莽撞,萬一他正到了緊要關(guān)頭,被你這一攪,出了什么岔子,那該如何?”
柳拂笙輕咬貝齒,眼眶微紅,抬眼看著他,凄凄然道:“還有幾日我就要回家了,偏偏師兄他一直待在房間里,面也見不著……此次回家……以后……以后……”
以后怕是再難相見了,柳拂笙知道,她這次回家,便不能出來了,連九重山也不能回了,父親肯定早同掌門師父寫了信。
不然……不然不會讓二哥親自出來找她的。
想必,父親讓二哥出來找她的時候,心中早已經(jīng)打算好了一切。
“二哥……我……我不想回家……我真的不想……”
柳拂笙淚眼朦朧,一頭扎進他的懷中,悲傷在這一刻蔓延出來,帶著絕望與無助……
柳長夜輕輕一嘆,輕拍了拍她的背脊:“小妹,我們都該認命的……”
聲音縹緲極了,仿佛也在安慰著自己。
忽地,緊閉的房門被人打開。
多日未曾出門的江秋遠,從門后出現(xiàn),見著眼前的一幕,愣了片刻。
“你們兄妹這是……?”
柳長夜一笑,看著他:“我家小妹見你這幾日都不出門,心里著急,可是傷心難過得很!”
柳拂笙忙從柳長夜懷中起身,伸手抹掉了眼角的淚痕,轉(zhuǎn)身便撲到了江秋遠懷中,江秋遠身子一僵,見她如此傷心,倒也沒有立即將她推開。
柳拂笙哽咽道:“江師兄……擔心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出了什么事情……好幾次都把門撞開,可又想起你之前的囑托,都忍了下來……”
柳長夜看了一眼江秋遠,聳了聳肩,仿佛說著“你可要好好安慰安慰她哦。”之類的話語。
只見他腳步后移,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此地。
江秋遠看著他遠去心下無奈,但懷中之人哭泣聲不斷,卻也只好先安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