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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人真夢

2021-11-27 異國他鄉(xiāng)

真人真夢 肖雅黎 2316 2021-11-28 17:21:37

  她在的這個醫(yī)院又一次搬家了。自從她來到這個醫(yī)院后,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五六次的搬家,從一開始的迷惑不解到現(xiàn)在的習以為常。

  這天她還在上班中,剛接診完一個病人,樓道里的廣播就通知搬家。大家在忙乎著收拾東西中,她早已經(jīng)把自己的物品提前準備到了一個箱子里。十幾分鐘后,拖車就開始在樓道里收集大家的物品。還不習慣搬家的人比較忙亂,一趟趟的追著車,往里面放東西。

  坐在空蕩蕩的診室里,她的心也空空的。在這個戰(zhàn)亂的年代,能活著,還能有份工作,已然不易,沒有多余的情感去思量過多。

  接收到門口集合的消息后,她披上布滿破洞的圍巾,那是離開祖國來到這個異國前一個好友去世前留給她的。米黃色羊絨圍巾,顏色和質地都是那么的溫柔,就像朋友去世時的眼神。朋友生前的所有東西都送人了,甚至拖鞋、襪子、毛巾。這條圍巾是朋友藏在身下才為她留下的。

  同事們都坐上大巴車,氣氛安靜,誰都不知道要去哪,新同事縱使有疑問,在這么壓抑的氣氛下也沒敢說話,只是因為剛才的忙綠還喘著粗氣,疑惑的看著周圍這些平時一直都和藹、淡定的老醫(yī)生。

  一棟居民樓下停了車,她和同事們跟著老院長走進去,按著院長分配給的房間去整理物品,掛診室牌子,她知道,接下來可能又會有一群傷殘老百姓或者士兵過來接受治療。

  正在自己的房間收拾著物品,她聽見外面開始吵嚷起來。是幾個扛著棍子和鋤頭的村名過來找人,說這個人拿了他們的東西,好像是一個碗什么的東西,反正就是一件小小的生活用品,罵罵咧咧,虧著村里人平時還照顧他,簡直就是畜生、白眼狼。在這個戰(zhàn)亂物品緊缺的年代,就是為一根筷子都有可能打的頭破血流。

  她不想管這些事情,再找不到人自然就都走了。這群人開始指名道姓的罵,而且八輩祖宗都罵了,難聽、惡心、齷齪的話讓整個樓里無關的人都聽的躥火。帶頭的那個人更是長的兇神惡煞,一種屠夫、殺過人的氣場。

  但讓她聽清楚名字時,她心跳加速,開始慌張。他們找的這個人是她的一個高中同學,更是同桌,而且追求過她。他怎么也來這了?她害怕他被找出來暴打一頓,輕則骨折,重則會要了命啊。政府顧著打仗,管不了小偷的命啊。

  她放下手里的東西,四處尋找著他。上學時知道他愛著急、易怒、受不了委屈,這么罵下去,他肯定得自己會出來去打架的。這不是找死嘛!她一定要趕快找到他,制止住他,忍過去就行了,等晚上時她再把他藏起來。

  這群人沒有懷疑一個穿著白大褂到處走動的女醫(yī)生,她也淡定的看這群人。她見過皮開肉綻,見過四肢不全,見過半個腦袋,見過鮮血從動脈噴涌,腸子從肚皮翻出,她的眼神會蒙著沒有感情的冷靜,接近冷酷。

  走到一處堆滿雜物的角落時,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輕輕的叫她。從一個縫隙中,她看到一雙眼睛,熟悉的眼睛。

  趁身邊無人,她跨過圍擋雜物的欄桿,從雜物后邊繞過去,他給她扒開一個洞隙,她鉆進去,躺在他的身邊。

  沒想到時隔十年再見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而且還以這樣的姿勢。剛躺定,帶頭的那個男人就走了過來,手里握著一把短匕首,嘴里罵罵咧咧,用匕首扎向雜物泄憤。

  他似乎忍不住了,要從雜物堆中掙脫出去打架。她感覺到他動彈,馬上按住他的胳膊,捂住他的嘴,從縫隙中觀察那人。被她這樣壓制著,他轉頭看著她認真緊張的臉,情不自禁伸出胳膊摟住了她的腰。

  她太緊張了,沒感覺到被他摟住??粗侨俗吡?,聽著腳步聲判斷已經(jīng)走遠了,她才在他耳邊說:“千萬別沖動,他們人多,忍忍就過去了,不值當。”說完,她看他的臉,從臉頰紅到了耳朵。

  她松開了手,才感覺到被他摟著腰。她的臉也紅了,心狂跳,跳到了嗓子眼。

  剛想喘口氣,又有幾個人走過來。

  兩個人憋著呼吸等他們走,四目相對時他湊過去要吻她。她堵住了他的嘴,這哪是做這種事的時候。

  “這么不是辦法,我干一架得了?!彼f。

  “你給我在這呆著!”她命令他。

  “你還是那樣,說啥我都得聽?!彼f。

  “你不聽試試。”她話里沒有商量。

  謾罵聲還在,時近時遠,有了她的陪伴,他縱然氣憤,可比起侮辱謾罵,她更重要。

  他問她話,她白了他一眼,沒有回答,心想:“還是那么傻,什么時候,還聊天?等都走了聊不好嗎?”

  看她沒有回答,他也沒有再問,只是把她摟的更緊了,上學時喜歡她了兩年,從沒有如此接近。

  他其實是逃兵,飛機把他們空投到這個國家后,讓他們去支援部隊,但在降落后就遇到了敵人。在跑的時候掉下了山坡,不知道在坡下昏迷了多久。他被雨水淋濕,寒冷讓他蘇醒,醒來后發(fā)現(xiàn)小腿骨折了。他平躺在坡下,張著嘴喝雨水。待雨水過后,天空放晴朗,他用急救包做了固定和包扎,僅供一周的軍糧他足足吃了一個月,餓時就拖著腿尋找掉落的果子以及昆蟲。

  他活了過來,但丟了定位儀,他哪都去不了了,跛著腳順著坡走,尋找可以救援的人。在一個村里有好心的人冒著風險,給他一些食物和衣物,讓他脫掉軍裝,因為有追查他的人。于是他就在這個村里住了一陣,和經(jīng)常救濟他的村民聊天,告訴了村民他的名字。

  有天在一個人家門口,他看見半碗面條,以為沒有人要,于是吃了面條后順便帶走了一個碗。有了這個碗,他可以討飯、可以接雨水,那家應該不缺這么一個碗吧,他這么想著。

  這些事他想馬上都和她訴說,把自己高中畢業(yè)后的所有事情都告訴她,也想知道她怎么就來到了這個戰(zhàn)亂的國家。

  沒想到相隔十年后再見的兩個人,會在雜物堆里緊貼著躺在一起,整整一個下午。有人罵罵咧咧、氣勢洶洶經(jīng)過時,她捏著他的胳膊,他就不動了。有時他會故意動一下嚇她,讓她總是捏自己的胳膊。終于等到這些人走了,她讓他悄悄到一樓的衛(wèi)生間等著她。

  她到隔壁診室和男同事要了件長款風衣,去衛(wèi)生間讓他穿上,好遮住他破爛的衣服,還好他的鞋子不太破。

  領著他到附近的一間面館坐下,點了兩碗熱氣騰騰的面。兩個人都餓了,大口吃起來。熱面、熱湯融化了緊緊擰著的心。這個面館像一個圣地,外面的一切妖魔鬼怪,不管有多恐怖,只要進入面館,鬼怪就像睡著了,一切都是虛假的,都和他們沒有關系了。

  他煞白的臉紅潤了些,應該是餓了好久。

  “別吃太猛了,一下吃太多容易胃疼,走時再帶走一份。”她說。

  “做夢也沒想到能見到你?!彼f這話時有些哽咽。

  “嗯,我也是?!彼f完,眼眶的淚水翻滾,掉落到面湯里,變的更加滾燙。

  相視再無言,未來可期,人心、情感溫暖了異國他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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