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傳世名篇
就在裴紹卿寫詩時,狄仁杰的直房中迎來了一位客人。
這位客人戴著幞頭,穿著紫色窄袖圓領(lǐng)衫,白面無須,說話的聲音又細(xì)又尖,就像是捏著嗓子的公鴨。
沒錯,這是個太監(jiān)。
而且還是個從三品的內(nèi)侍監(jiān)。
太宗時期,太監(jiān)可謂毫無存在感可言。
但是到了高宗年間,太監(jiān)的地位就有了顯著提高。
比如眼前這位內(nèi)侍監(jiān)王德勝,就很得唐高宗李治的器重。
所以狄仁杰不敢有一絲怠慢,恭聲道:“王公公寅夜前來,不知有何要事?”
王德勝斜了狄仁杰一眼,不陰不陽的道:“狄寺正一個時辰前才剛從紫宸殿回來,又何必明知故問?”
狄仁杰聞言皺了皺眉:“這么著急的么?”
王德勝道:“左右都是要挨這么一刀的,早一刻晚一刻有何區(qū)別?”
“那也得人家心甘情愿才行吧?!钡胰式艿溃安蝗回M非草菅人命?”
“那是狄寺正你的事?!蓖醯聞訇帎艕诺牡?,“咱家只負(fù)責(zé)替人凈身?!?p> “如此下官想請問王公公一句?!钡胰式苣樕憧逑聛?,沉聲說道,“這是天后的意思,還是天皇的意思?”
“有區(qū)別嗎?”王德勝冷然道。
“有區(qū)別?!钡胰式苊C然說道,“因為天后明確說了,此事只可勸說不可用強,如果裴小郎君不愿凈身,也不準(zhǔn)因此為難他。”
王德勝道:“你走之后天后又改主意了?!?p> 狄仁杰道:“如此,還請王公公稍待片刻,待下官進宮請來天后懿旨,然后替裴小郎君凈身也是不遲?!?p> “你……”王德勝怒道,“好吧,這是天皇的意思。”
“那這事就難辦了?!钡胰式艿溃皼]有天后的懿旨,恐怕不行?!?p> “狄寺正!”王德勝加重語氣道,“現(xiàn)如今雖說是二圣臨朝,但終究乾坤有別,天皇終究還是大過天后,是不是?”
“王公公此話不假,天皇當(dāng)然大過天后?!钡胰式茳c了點頭,旋即又道,“但現(xiàn)在主理朝政的終究是天后,對嗎?”
王德勝冷森森的道:“狄寺正,為了一個守捉郎,值嗎?”
“值!”狄仁杰肅然道,“因為這個守捉郎的背后,是大唐永徽疏律!”
“圣人因一己之私戕害平民,就是違反永徽疏律,就是亂了我大唐法度!”
“按太宗遺訓(xùn),圣人若違法,朝中大臣人人皆有勸諫之職責(zé),如此下官當(dāng)會同同僚直趨清思殿死諫于君前!”
“你!”王德勝頓時啞口無言。
兩人正說話間,獄丞黑夫急匆匆的走進來。
“寺正!”黑夫拱手一揖,將手里拿著的紙卷遞過來。
“這是……”狄仁杰接過紙卷展開,先是下意識眉頭一皺,遂即目露精光,“這是裴小郎君的詩作?好詩!”
黑夫道:“寺正,裴小郎君還有話說?!?p> 說完了,又附到狄仁杰耳畔說了番話。
狄仁杰勃然色變道:“他當(dāng)真是這么說的?”
“當(dāng)真是這么說的?!焙诜螯c頭,又說道,“寺正可以去問?!?p> “不必了!我還信不過老黑你嗎?”狄仁杰一擺手又說道,“事關(guān)重大,我必須得即刻進宮稟報天后!”
說完,狄仁杰轉(zhuǎn)身就往直房外走。
“狄寺正?!蓖醯聞俳械溃霸奂抑坏饶阋粋€時辰?!?p> 狄仁杰聽了之后腳下微微一頓,旋即又加快了腳步。
一路疾行,半個時辰之后狄仁杰出現(xiàn)在了丹鳳門外,然后拿出武則天特賜的金魚符,監(jiān)門衛(wèi)驗過魚符,才肯放他入內(nèi)。
……
“狄卿,再過兩個時辰就天亮了?!蔽鋭t天瞪著狄仁杰,一臉不悅的道,“有什么事不能天亮后再說,非得要這時候寅夜進宮?”
“孤賜給你的金魚符是用來辦案的。”
“不是讓你夜闖禁宮來打擾孤休息的?!?p> 這兩天因為擔(dān)心太平的安危,武則天本來就沒有休息好。
現(xiàn)在太平已經(jīng)安全回宮,她好不容易能夠睡一個好覺了,結(jié)果躺下還不到半個時辰,又被內(nèi)侍叫醒,說狄仁杰寅夜求見。
這時候,武則天心情能好才怪了。
“天后,等天亮就遲了!”狄仁杰喘息著道。
“什么事等天亮就遲了?”武則天皺眉問道。
“天后還是先看看這幾篇詩作吧?!钡胰式苷f道。
“詩作?”武則天臉色越發(fā)難看,合著你寅夜闖宮見駕,就只是為了敬獻幾篇詩作?真是豈有此理!
“天后!”狄仁杰又道。
武則天便只好接過來紙卷,展開。
第一眼,武則天的眉頭便蹙緊了。
這字簡直不堪入目,蒙童都不如!
狄仁杰擦把汗說道:“天后別看字,看詩!”
武則天這會已經(jīng)很不高興,悶哼一聲隨口吟出聲:
“涼州詞,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
第一句詩還沒念完,武則天的臉色就已經(jīng)陰轉(zhuǎn)多云。
第一首詩念完之后,武則天的心情就完全平復(fù)下來。
等五首詩全部念完,武則天臉上的愉悅已經(jīng)溢于言表。
好的詩篇就如美酒,能讓人忘掉一切煩惱,最是治愈。
“好詩,誠然好詩!”武則天由衷的贊嘆道,“狄卿,此五首詩何人所作?”
“乃裴小郎君所書!”狄仁杰說的是書,不是作。
“裴紹卿?”武則天難以置信的道,“是他?”
狄仁杰道:“大理寺獄丞黑夫,犬子狄光昭親眼所見,確系裴小郎君當(dāng)場手書。”
“此事可就奇怪了。”武則天皺眉道,“據(jù)查,這個裴紹卿從六歲就隨乃父發(fā)配合川守捉城,此后一直都在合川,了不起也就是在合川守捉城的蒙學(xué)認(rèn)幾個字,又怎么可能寫得出如此華美的詩篇?會不會是盜取的他人詩作?”
狄仁杰吸一口氣道:“天后容稟,裴小郎君還有話說?!?p> “哦?”武則天道,“快快道來?!?p> 狄仁杰道:“裴小郎君說,這五首詩確實不是他所作?!?p> “孤就知道?!蔽鋭t天道,“他一個守捉郎又怎么可能寫得出樣的詩作?!?p> 狄仁杰又道:“裴小郎君說,這五首詩乃是文曲星君在夢中口授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