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霜雪走得遠了,薛素才悄悄的走進了巷口。
闊別兩月余的小院子近在眼前,似乎自他們走了之后,房東胡大娘也沒再將院子另外租賃給別人。巷子里靜悄悄的,薛素只看見來了小院門口的幾株玫瑰,如今已經(jīng)凋零了,只剩下郁郁蔥蔥的綠葉。
這兩顆玫瑰大約是薛素最愛的東西了,汴州城多花木,家家戶戶總喜歡在門前屋后栽種些好看的花草,尤其是春日里,各色花兒朵兒爭妍斗艷,煞是好看。
這間小院門前的玫瑰,是這一片里開的最好看的那株。顏色深紅,香味撲鼻,每每回到家,薛素見了開了的玫瑰,也總?cè)滩蛔∫嗫磧裳邸?p> 當然她是想著要吃。事實上她也經(jīng)常干這些事兒,反正兩株玫瑰開的繁茂,偶爾薅幾朵下來做些什么,也是極好的。
薛素記起當日蹲在門前看花兒的場景,不由得輕笑一聲。
“誰?”
忽然有聲響從院落中傳來,薛素只覺一道黑影從眼前竄過,恍惚之間就被人從后面一把抱住,死死地捂住了嘴。
“嗚......嗚。”薛素暗道不好,自己這是遇見什么歹人了。
“噓。”背后傳來一聲極低的聲音,見薛素不安分的扭動,順勢便將她的嘴捂得更嚴實了些。薛素手無縛雞之力,手里還捏著方才買的一盒糕點,根本無法反抗。
薛素知道自己這小胳膊小腿兒的是任人擺布的魚肉了,便不再掙扎。只能由著人將自己挾持。薛素靜靜的窩在來人的懷里,看不見臉,卻能聞見身后神秘人身上的一點汗味,混合著青草的味道。
薛素皺了皺眉,不是很好聞。
但心下卻思忖:汴州城向來民風淳樸,百姓安居樂業(yè),鮮少有不良事件的發(fā)生,如今這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能在城中拐賣少女?!
好在似乎劫持住薛素的人并沒有要傷害她的意思,只是將她拖入旁邊的小路邊上,高大的身軀死死地鉗住薛素,讓她絲毫不能動彈。
不多一會兒,便又有兩個穿著不甚起眼的粗布衣裳人從小院的圍墻上一躍而出,但兩人似乎都沒有發(fā)覺薛素和劫持她的神秘人的存在,對視了一眼,便匆匆離開了。
薛素驚呆了,她不就是想舊地重游,傷春悲秋一下,怎么就畫風突變,變成了眼前的......
江湖武俠?
這兩個人明顯就是屬于那種高手,能輕易的翻出這么高的圍墻,決計不是普通人。
那自己身后這個神秘人,也肯定不是什么好貨色。
薛素略略放松了一些,她知道應(yīng)該這人不會傷害她。
只是......這些鬼鬼祟祟的,來她和爹爹曾經(jīng)住下的小院里,是做什么?
身后的神秘人見另外兩人已經(jīng)離開,才迅速的放開薛素。
薛素被憋了半日,差點沒喘過氣來,一松手,便劇烈的咳嗽起來。
“咳咳......殺......”還沒等薛素開口求救,神秘人又一把捂住了薛素的嘴。
薛素這才看清對方。
是個灰衣少年,相貌倒是儀表堂堂,看起來倒不像個壞人。
“小姐恕罪!屬下多有得罪,但煩請小姐切勿大聲喧嚷?!被乙虑嗄瓴⒉豢囱λ?,只是垂眉低眼,小聲說道。
薛素不想被捂住嘴,只好點頭。
等到被放開,薛素才捋了捋有些凌亂的小發(fā)髻,問道:“你是誰?干嘛要綁架我?”
“屬下不敢,屬下奉主子的命令,暗中保護小姐,方才多有得罪,還請小姐見諒。”灰衣青年單膝跪地,倒是將薛素唬了一跳。
什么就主子小姐了?薛素聽得云里霧里,但串聯(lián)起前因后果,隱約也能猜的三分。不用說,鐵定是跟她的便宜爹爹有關(guān)。
所以這個帥氣小哥是爹爹派給自己的貼身侍衛(wèi)?薛素好奇的打量著眼前的灰衣少年,卻見他似乎有些緊張,連鼻尖都沁出一點細汗。
“你主子是誰?”薛素依舊窮追不舍的問:“為什么要保護我?”
“主子便是主子。主子讓我追方才的密探,順帶看護小姐,屬下便按吩咐照做?!被乙律倌暌琅f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那方才兩人又是誰?”薛素換了個方式,旁敲側(cè)擊的問那兩個離開的人。
“這是主子的事,小姐無須煩憂,主子一切安排妥當了的?!?p> 果真是滴水不漏。
薛素撇撇嘴,自從她這個神秘爹爹變了個人一樣的出現(xiàn)在她面前,她的生活就發(fā)生了點翻天覆地的變化。但周圍人都是一副明知道的樣子,卻從來對她都是守口如瓶。
“你說你是保護我的,為什么我從沒見過你?”薛素有些不解。
“屬下職責便是暗中保護。若小姐無礙,屬下便替主子辦事?!被乙律倌杲忉尩溃骸敖袢沾笠?,不慎讓小姐受驚,是屬下的失職?!?p> “我憑什么相信你?”
“小姐無須相信,屬下只需保證小姐的安全便好了。”
真是沒趣兒。
薛素雖然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但心下卻已經(jīng)信了大半。主要還是,如果這少年對自己有敵意,早就能動手了,也不用費心騙自己。
薛素走向小院,灰衣青年便也跟著她。
院門被一把大銅鎖鎖住,薛素親戚推了推小院門,門縫略略的開了些。
她朝著里頭望去,只能看見緊鎖的房門,與他們走的時候并無區(qū)別。好似只是出門兩日,還要回來的樣子。
薛素有點迷茫。
突然多出來的各種奇奇怪怪的人或者事,讓她有點措手不及。
剪不斷理還亂的可能不止是情,大約還有煩惱的事兒。
她干脆拆開了手里的點心匣子。難過的時候,煩躁的時候,或者還是無所事事的時候,吃點糖總是沒錯的。
點心匣子其實便是硬紙做得,方才慌亂間,早就被某人壓扁,薛素打開匣子,果然里頭的龍須酥已經(jīng)碎了大半,都成了粉粉。
龍須酥的工藝并不復雜,但是不是熟手,定然拉不出比頭發(fā)絲還細的糖絲的。
據(jù)說陳家鋪子里的龍須酥,便是老師傅拉了十五次才得出的龍須糖,一顆龍須酥,便有約摸三十萬根的糖絲。
薛素捏起一塊還算完整的龍須酥。
陳家做的龍須酥色澤乳白、細絲萬縷,一看便是上好的龍須酥,口感酥松綿甜、入口即化,只一口,便覺得香甜可口,一切繁雜之事都從腦海中消散。
“給你。”薛素轉(zhuǎn)身,見這個灰衣少年依舊跟著他,便朝他遞去點心匣子:“你嘗嘗,可好吃了?!?p> 灰衣少年似乎沒想到薛素會給他吃的,一愣,隨即又跪了下來,雙手接過有些變形的點心匣子:“屬下謝小姐賞賜?!?p> 薛素擺擺手,有些無語。她一向是見不得人動不動就跪的,但是這個時代就是這樣,她好不容易和霜雪相處了這些日子,才讓她改掉動不動就下跪的習慣,結(jié)果又來一個。
嗯?
霜雪!
薛素想到霜雪,才驚覺自己已經(jīng)跑出來好一會兒了。等會兒霜雪買糖人回來看不見自己,定要著急的。
她急急想回去,剛走兩步,又回頭道:“你叫什么?”
“屬下項問青,見過小姐。”灰衣少年躬身行禮,雖然手里還雙手端著自己給的點心匣子,卻仍舊一板一眼的答道。
“項問青?!毖λ刂貜偷溃骸拔翼毜没厝チ?,一會兒丫頭要尋我的。如果我要尋你,去哪尋?”
“這......屬下只管小姐安危......見我卻是不必?!表梿柷嘤行┆q豫。
“快點,婆婆媽媽的作甚?”薛素催促道。
少年有些猶豫,旋即從身上拽下個玉佩,又道:“小姐平日里若有事,可將此玉佩掛在身上,屬下見了,夜半自當相見?!?p> 薛素接過玉佩,卻是一個雕龍玉佩。細看白龍是四爪蛟,但蛟龍玉佩也不常見,看玉質(zhì)也是上佳,看起來非同小可。
但這個玩意兒,是不是有點顯眼?
薛素剛想說換個不顯眼的東西,卻聽得巷子外頭傳來霜雪焦急的喊聲。
“在這呢!”薛素將玉佩收下,回了一句。
剛想回頭喚項問青,但回過頭時,少年已經(jīng)消失不見。
要不是手里的玉佩還是涼手,還有地下散落著一點方才吃龍須酥留下的碎屑,她都覺得到底有沒有這個人了。
“哎?我的龍須酥呢?”薛素又懊惱。一匣子龍須酥也有好些,本是讓項問青嘗嘗的,結(jié)果人一溜煙跑了,還帶著她一匣子的龍須酥。
果真?zhèn)髡f中的暗衛(wèi),是不是都是這么武功高強?
薛素暗自嘟噥,稍有些可惜了龍須酥。
......
在她看不見的墻頭,項問青輕輕捏了捏手里的龍須酥,有些愣神。他倒不是故意的,只是這個小主子,看起來似乎沒平常那樣安靜,其實是個聰明的小人兒。
項問青被派來保護一個其實并不需要多少保護的小孩,其實并不很樂意,但他也知道,主子也是看重他,才讓他來汴州,名義上是替他保護女兒,實際上還是給他辦事。
只是沒想到,事情沒辦成,小主子倒是先見了一回。
項問青鬼使神差的從匣子里捏了一小塊龍須酥,放入嘴里。
他其實并不愛吃甜食。龍須酥入口,果真是甜的,并且龍須酥其實沾滿了炒熟的糯米粉,吃的快了,便有些噎人。
但的確,很甜。
嗯,真的挺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