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是《格魯姆游記》中最后一部分。
波爾死了,儀式結(jié)束了。村民們在尋找兇手,而我們由于一直在被村民們追趕,所以被排除了。我聽瑞森說,不知怎地,之前射出去那發(fā)左輪手槍并未留下任何痕跡。他對我說,波爾的死被確定為割喉后窒息且出血過多,因為整個地面上都是他的血跡。
瑞森對我說,他已經(jīng)向村民們澄清了圖書館的大火是一場意外。奇怪的是,沒有人對圖書館的資料損失有任何的遺憾,反而沒有人在乎圖書館怎么樣了。村民們開始尋找兇手,而瑞森則在波爾之后,成了這個村子實際上的領(lǐng)袖。
時間到了儀式后的第二天早上,整個天空烏云密布,仿佛有暴雨欲來。天色昏沉沉的,整個格魯姆被籠罩在海底般的黑暗中。遠處的燈塔時亮?xí)r暗,仿佛就要被熄滅,村口的老槐樹已經(jīng)徹底枯萎,掛著秋千的樹干也搖搖欲墜,村民們看起來更加消瘦、呆板了。我感覺,過不了幾天,這個村子的人可能都會死去,包括我自己。
我在與瑞森成為朋友之后,便從凱瑟琳的家中搬了出來,住進了瑞森家。瑞森家里情況比凱瑟琳家稍微好一些,至少除了發(fā)霉的面包之外,還有一些剛釣上來的新鮮的魚肉。這些魚都是一些常見的品種,但不知為什么被這里的人稱之為異魚。
中午的時候,那個年輕的約翰貝克送來了他們家的面包,同時向我抱怨說,最近他的夢越來越奇特了。我詢問他細節(jié),他說只記得很奇特、詭異,甚至某一次在夢中看到他的父親變成了奇怪、可怖的海洋生物。他詢問我,離開這里時能否帶走他,他知道一切關(guān)于讓面包變得更美味的方法,只要離開這里,絕不給我添麻煩。我從他少年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種對未來和希望的渴求,以及對死氣沉沉的格魯姆的失望與恐懼,我笑著答應(yīng)了他。
時間過去了一個星期,我們?nèi)匀粵]有找到殺死波爾的兇手。這天夜里,瑞森偷偷的拿出一顆子彈殼對我說,這是某一個村民在波爾遇害附近的土地中無疑發(fā)現(xiàn)的。我看著他另外一只手中的其他子彈,認出了這有可能就是當(dāng)時應(yīng)該留在波爾身體里,但最終卻被發(fā)現(xiàn)在地里的那顆子彈。
瑞森對我說,村民們終于同意讓我這個外地來的外科醫(yī)生解剖波爾的尸體以查出兇手。我拿出我的工具包,跟隨瑞森來到了教堂的某個獨立房間。
一個星期過去了,在海邊潮濕、炎熱的情況下,波爾的尸體沒有任何腐爛,就像他生前一樣。我和瑞森兩個人,還有一些聞訊而來的少數(shù)村民圍在波爾附近,瑞森對我投來了鼓勵的眼神。
解剖的過程冗長而枯燥,我在波爾的身上發(fā)現(xiàn)了兩處刀傷,一個在腹部,已經(jīng)愈合,另一個在脖子上,是致命傷。我發(fā)現(xiàn)波爾的心臟上,并沒有任何傷口,但卻在他外面的衣服上,發(fā)現(xiàn)了一個燒焦了的彈痕。
瑞森同樣看到了這個痕跡,我們用疑惑的眼神對視了一眼,默契的沒有說話。我根據(jù)我對刀具的了解,推測出了兇器的模樣。我對他們說,兇器應(yīng)該是一把小臂長的匕首,匕首很鋒利,用匕首的人也十分熟練。兇手個頭比較矮,刀口向上的角度來看,應(yīng)該比波爾矮一頭。
顯然,符合我說的這幾點的村民在格魯姆不在少數(shù)。我說完之后,他們開始交頭接耳的討論,不一會兒人群就散去了,我推測他們應(yīng)該是去散布和消化這些消息。
我們最終選擇火化波爾的尸體,他的身體在熱油之中逐漸化為灰燼。我們帶領(lǐng)著村民將波爾的骨灰撒入大海,村民們開始念起祈文。我和瑞森對視一眼,同時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我們都知道,一切應(yīng)該結(jié)束了,但顯然現(xiàn)在正是某些事情的開始。
格魯姆在之后的幾天都陷入在一片黑暗之中,據(jù)擅長捕魚的史蒂芬說,海里的異魚越來越多了,也越來越靠近岸邊了,在某些退潮的時候,甚至能在海邊看到許多奇異生物的尸體。我也跟隨史蒂芬前去看過,那些尸體的確有別于常見的生物,它們長相怪異且恐怖。一天早上,我甚至看到白色的海岸線被黑色的沙粒污染,整片美麗的海灘成了黑暗的溫床。我尋找來瑞森探討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瑞森也表示一無所知。
又過了一個星期,格魯姆靠近大海的一部分村民開始陷入譫妄,他們每個人晚上都會做可怖的噩夢,說是主宰即將降臨,萬物即將臣服,人類將要迎來新的紀元。我和瑞森,還有少數(shù)像約翰這樣的能夠保持理智的人將這些發(fā)瘋的村民聚集在一起商討對策。史蒂芬的妹妹薇薇安提出可能是因為我們阻止了卡庫的降臨,于是卡庫開始報復(fù)我們。瑞森覺得確實有這種可能。于是讓沒有任何癥狀的史蒂夫帶著這些發(fā)瘋的村民,根據(jù)我提供的證明前往康爾德治療。
大約又過了一個星期,格魯姆的天氣還是沒有晴朗的跡象,我們甚至看到村邊的槐樹和遠處的樹林徹底枯死。黑色的沙粒已經(jīng)蔓延到我們的腳下,每個人都十分絕望。一天夜里,我看到薇薇安坐在槐樹下向著大海的方向哭泣,我感同身受,心里也難過極了。我看到遠處的燈塔忽明忽暗,好像隨時可能熄滅,心中覺得格魯姆可能就這么不清不楚的衰敗了。薇薇安啜泣著對我說,格魯姆恐怕就要永遠消失,人類文明也會因格魯姆的消失毀于一旦,但我們只能束手就擒,等待毀滅的到來。
突然之間,我隱約意識到了什么,飛快的跑向圖書館。在圖書館中,我果然發(fā)現(xiàn)了幾本沒有絲毫被燒焦痕跡的書籍。而那本曾在波爾手中,似乎有著無窮力量的書籍,正是其中之一。這本書的名字叫做《來自遠方無上的毀滅之神——主宰》,是一本用來描繪一種叫做“主宰”的遠古生物的書。在書中,我赫然發(fā)現(xiàn)了關(guān)于卡庫的一些故事。由于卡庫的力量,我無法將它們用語言表達出來,或是寫在本游記里,但我終于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波爾要殺死卡庫!而這些行為被瑞森阻止了!這其中我成了卡庫自救的工具!如果不是我復(fù)活了必死的瑞森,瑞森也不會阻止正要殺死卡庫的波爾!而卡庫現(xiàn)在也不會因此事而憤怒,要毀掉我們所有人!
知道了真相的我,對瑞森的立場卻疑惑了起來。他究竟是好心辦壞事,還是早就成了卡庫的信徒?我在他的家里看到的許多卡庫教的資料,究竟只是他的研究,還是他為阻止卡庫“降臨”做的功課?
我還在這本古老的書中發(fā)現(xiàn),卡庫教的祈文應(yīng)當(dāng)是“Klasukalonkaku”,而不是村民們祈禱時的“Klasukalonkakuen”,這一字之差究竟意味著什么?
到現(xiàn)在為止,已經(jīng)沒有人能夠知道波爾當(dāng)時儀式的真實內(nèi)容了,我也只是通過猜測得到了以上的結(jié)論。也許我在格魯姆的時間太久了,早已與此地融為一體,成了徹頭徹尾的瘋子——或是在不知不覺中成了卡庫的奴仆,這些我都不得而知。我只知道,在我寫下這本游記的時候還尚存理智,如果我想要繼續(xù)追尋真相,一定會真的死無葬身之地。
第二天早上,我從瑞森的房間中起床,發(fā)現(xiàn)天晴了。這是格魯姆在近兩個月以來的第一個晴天。村民們都離開了自己潮濕的房屋,到太陽底下享受陽光,我的心情也變得愉悅了起來。我走出了門,發(fā)現(xiàn)海灘上黑色的沙粒已經(jīng)不見了,遠處的燈塔在白天也明亮無比。村口的老槐樹長出了新的嫩芽,那股奇特的壓抑、恐懼感也煙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