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小時候我們最喜歡模仿什么嗎？”陸忍冬擺好東西后笑瞇瞇地看著楓楊。
“記得，武林外傳嘛！”
楓楊忍不住笑了起來，《武林外傳》可是他們最喜歡看的電視劇，百看不厭，即使幾個電視臺劇情不同步也要輪著看，小時候喜歡模仿他們的招式和在屋頂吃東西的場景。
現(xiàn)在楓楊一樣喜歡看，每年必重溫，就算是對每個人物每句臺詞都爛熟于心，也要放著它做其他事。過去越來越煩躁的生活讓她更明白自己的心境，她向往劇里的溫馨生活，一份踏實(shí)的工作、三兩好友陪伴，或許還會遇上相伴一生的人。
此刻他們就像劇里的人物一樣，坐在房頂上，吃著零嘴，聊幾句人生，當(dāng)然有酒就更有劇中的感覺了，不過她可不敢亂來，被奶奶看到像什么話。
陸忍冬剝好一只蝦送到楓楊手中，他的動作令楓楊不禁動容，想到遙遠(yuǎn)的以前，他一直在照顧她，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
“這蝦不用剝皮的，可以直接吃。”
“我知道，剛出鍋外表是脆的，但這個蝦放久了帶皮吃不好嚼?！?p> 這么說也是，不能只讓陸忍冬幫她動手，她也剝了一個送到他手里。
“你在家待了這么久，做什么工作？”楓楊搓了搓手上的花生，一粒一粒送到口中問道。
“我在我們小學(xué)食堂工作，平時在家干干農(nóng)活什么的?！?p> “??！”楓楊很意外，停住往口中塞花生米，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我們小學(xué)，記得嗎？現(xiàn)在可大變樣了?！?p> 怎么不記得！村里就一所小學(xué)，但重點(diǎn)不是小學(xué)！楓楊無法想象陸忍冬一個211高校畢業(yè)的大學(xué)生，沒有找一份高薪工作，而是在農(nóng)村小學(xué)當(dāng)飯?zhí)么笫?，看著他高挑?qiáng)健的身形，不敢想象他穿著拖鞋拿著顛勺的模樣。
“你怎么？怎么就做了這個？”
“不好嗎？”陸忍冬轉(zhuǎn)頭看向她，兩個人的視線碰撞在一起，即使在漆黑的夜晚也能看到對方眼中的亮光。
“不是?！睏鳁畈粍勇暽剞D(zhuǎn)頭看向前方，迎著晚風(fēng)的撫摸，“我只是想象不到，你更適合辦公室吧?！?p> “是嗎？我不認(rèn)為，坐了幾年辦公室也沒多好，我挺喜歡現(xiàn)在的樣子?！?p> “那你爸媽……別人怎么看？”
曾經(jīng)令人艷羨的大學(xué)生做著一份不“體面”的工作，家里的人不反對嗎？別人不會說閑話嗎？
“他們當(dāng)然不理解，但是能怎么樣，難道還會把我趕出家嗎？”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村里有很多長舌婦?！?p> 楓楊想到喜歡坐在虹姑嫂家門口的女人和老人，最喜歡說一些是是非非，而且除了飯點(diǎn)，這些人差不多全天待在那。
虹姑嫂家門口接近村里的水泥路，楓楊回家出門必經(jīng)，每次都要和她們打招呼，每次都沒等她走人后面就響起關(guān)于她的討論聲，搞得她一點(diǎn)都不喜歡出門。
“別人愛說就說，反正一整天就沒停過，而且她們也不會當(dāng)面說出來，我一個大男人還恐嚇不了她們嗎？”
楓楊笑出聲，許久不見，陸忍冬這性格是越來越爺們兒了啊，讀書那會兒他可喜歡“裝”斯文了。
楓楊的村子親戚都喜歡扎堆建房子，同姓人差不多都是親戚，平時掃墓啊、紅事白事啊都會聚在一起商量，就像楓楊所在的程家，周圍有幾個鄰居是親戚，楓楊至今都記不住他們到底是什么輩分。
程家每次活動都有當(dāng)家做主的人指揮大家干什么，如今爺爺輩的幾乎不怎么管事了，正好是楓楊她爸爸這一輩管，而陸忍冬的陸家，陸忍冬都可以直接參與指揮了，原因是他已經(jīng)成年，同輩與他年齡差不多的沒幾個，就算有也不是本村的，而是遠(yuǎn)親，像他這樣上過大學(xué)的，在族里是有一定話語權(quán)的。
“這么久沒回來，感覺村里沒什么變化，就是房子越來越高了，好幾處玉米地都蓋上了新房。”
“大家有錢了唄，別看現(xiàn)在都在種地，其實(shí)還是以前的老人，想你奶奶、虹姑嫂她們，年輕人不是外出打工就是在鎮(zhèn)上工作?！?p> 楓楊不可置否，她也是種地過來的，背朝太陽的日子有多辛苦她知道，擺脫農(nóng)耕是她從小學(xué)到高中的信念，也是家人的期許，他們經(jīng)常對她說如果不想那么辛苦就好好讀書，上了大學(xué)就出息了。
她對此從沒有過質(zhì)疑，只是世事難料，想不到有一天她會懷念辛苦種田的日子，甚至想一輩子種田當(dāng)農(nóng)婦也未嘗不可，這是她在每個睡不著的夜晚萌生出來的想法。
“小枝溝的野薔薇開了，明天傍晚我們一起去摘怎么樣，你不是最喜歡花嗎？”
小枝溝是一處小盆地，從楓楊家后門走田間小道十幾步路就到，是附近農(nóng)家經(jīng)常放牛的地方，中間稍微凹的平地長滿了草，周圍長著竹子、苦楝樹、野薔薇等植物，小枝溝這個名字是方言音譯過來的，大家都這樣叫。
清明前期，野薔薇把整個小盆地圍成一圈，遠(yuǎn)遠(yuǎn)都能看到那些粉白粉白的花朵，團(tuán)團(tuán)簇簇好不熱鬧。
楓楊作為女孩子當(dāng)然無法抵擋住花的誘惑，小時候喜歡和朋友一起，帶著剪刀去剪花，每天都要剪一束，插在礦泉水瓶里，放在窗臺上，聞著花香不知道多開心，當(dāng)然招小蟲子也是不可避免，但這小問題完全不能阻擋她對這些花的喜愛。
“現(xiàn)在還有人去摘這些花嗎？”
楓楊知道現(xiàn)在的小孩和他們那時候不一樣，有了手機(jī)電腦，根本不缺娛樂游戲。
“有，特別是傍晚放學(xué)的時候，那些小孩背著書包在那里伸脖子伸腿的?！?p> 楓楊腦海里一下子就有了畫面，這和她以前一樣，野薔薇可是帶刺的，好看的往往在中間，這就免不了挺身去拉中間的枝丫，不被刺扎到不可能。
“我家后門也長了一小簇花，是我去年連根帶回來種的，本以為活不了了，沒想到今天我看到有幾朵開了?！标懭潭噶酥杆麄兡_下不遠(yuǎn)處的地方。
現(xiàn)在天黑看不清楚，楓楊這幾年近視了看東西不如以前，所以他說的花楓楊即使是瞇著眼睛也看不到。
“怎么想起來要種這花，小枝溝就在那，花就沒有被摘完過，種在你家后門除了路過給田里放水收水的大叔大嬸誰看得到?！?p> “因?yàn)槟阆矚g啊，與其和別人欣賞一片，不如自己擁有一朵?！?p> 楓楊心中有說不出的感覺，陸忍冬這話似乎有什么別的意思，她看向他的眼睛，和記憶中一樣的溫柔明亮，他們就這么對視著，沒有尷尬，沒有害羞，他們太熟悉了，相處過又無厘頭的分開，絲毫沒有影響他們后來的交往。
但這次，楓楊似乎覺得有什么東西從她心底沖出來，蔓延至整個身心，讓她又怕又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