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永鎮(zhèn),自古以來便以“魚米之鄉(xiāng),天下糧倉”的美譽響徹郁南地區(qū)。
雖說這里是天下間的富庶之地,卻也不曾讓那如天上星一般飄然脫俗的修士低眼一分。
那些騰云駕霧、翻山倒海的修士們向來是看不起這些人間界的凡夫俗子,尋常百姓,視他們螻蟻。
即便是人間帝王,倘若修為不高的話,帝王之威他們也照樣熟視無睹。
但是自十五年前當(dāng)代商皇巡狩天下,本來終生只能停留在起勢境的人間帝王,在這一場浩浩蕩蕩的巡狩過后,連越三級,達到了即使是一般修士也苦苦求索的承天境。
修士,惟愿長生。破境,便能天長地久。
連跳三級,即便是比較容易打破的下小三境,但依舊讓大部分修士眼紅。
大浪淘沙,沒有足夠的機緣與豐厚的儲備,很多修士可能終其一生在一境上毫無建樹。
昔日被商皇視為座上賓的修士們,如今卻要轉(zhuǎn)手稱臣,這群人怎么可能無動于衷!
他們立刻聯(lián)想到此次巡狩天下必是商皇機緣的關(guān)鍵所在,而長達十月之久的行程在這江永鎮(zhèn)耗費過半。于是這片向來修士甚少的土地便徹底沸騰了。
畢竟那自古以來無數(shù)絕代大帝封禪的地方,象征著帝王之山的龍巖山,商皇卻僅僅只停留三日,來進行那十分重要的祭祀跪拜,焚香沐浴等一系列活動。
更為重要的是,在商皇達到承天境之后,這個坐在王座上的人將自己最為看重的小女兒的行宮建在江永鎮(zhèn)。
掌上明珠,放之四海。
一時間,天下之地,無論是居高位者,還是市井小民,都把這件事當(dāng)做飯后談資,認為江永鎮(zhèn)蘊含著重大的秘密。
無論是修士還是凡夫俗子這下都按耐不住心中的悸動,從四面八方,云集于此,企圖找到事情的關(guān)鍵。
--------------------------------------
泥丸村,江曉拖著雙腮,坐在村口那顆柏樹枝干上,肉滾滾的兩個大腿在空中擺個不停。柏樹蒼勁挺拔,木質(zhì)芳香,坐在上面,既能看的遠,又不怕稀奇古怪的蟲子騷擾。
“老馬爺這都出去快一上午了,還沒回來,不會把我給的錢拿出去瀟灑去了,沒臉回來了吧?!?p> 泥丸村是江永鎮(zhèn)偏西一隅,里面大多數(shù)村民都依靠著種植稻麥等生活。物資匱乏,要想買點除生活必需品之外的東西,不得不駕車幾十里的鎮(zhèn)中心去。
少年不時抬頭看看遠方村口遠處道路,畢竟有時在書院念書的王五小哥返村時,聽他說過在鎮(zhèn)中心那里的姑娘你只要一會兒稍微忘上一眼,不管你兜里裝的是三錢還是四兩,都會一個精光。
鎮(zhèn)里的女子如此兇猛,老馬爺看著快五六十歲的人,他可真怕。畢竟連魁梧年輕的王五小哥都招架不住,可一想到自己攢了好久的銀子全在老馬爺身上,他就在心里默默禱告,禱告老馬爺別遇上。
有時他也會望向不遠處的綠色稻田,隱隱約約能看見一個穿著紅色衣服的少女在田里勞作,他便露出癡癡的笑。
“還是村里的姑娘好,能干活,有力氣?!?p> “喲,小江曉,你怎么上樹了?想你爺爺了?”
正當(dāng)江曉回頭看向遠方晃了神的時候,一聲粗狂的聲音在它的耳畔炸裂。
他回過頭,看著遠方的大道上慢悠悠的晃蕩而來一只小毛驢,驢上坐著一個約莫二百來斤的滿嘴胡須的人,面色通紅。在他看見江曉坐在樹上時,猛地雙腿一夾小毛驢的腹部,揮起他那寬厚的大掌在驢的屁股上猛的一拍,在小毛驢顫顫巍巍的行走中,大聲喝道。
“老馬爺,這不是想你想的難受,等不及了,來看看你嗎!”
江曉摸著樹的枝干,緩緩微起身,看著遠方的小毛驢即將而來,猛的從空中一跳。
伴隨著小毛驢的一聲嘶鳴,江曉恰好坐在了小毛驢的身上。
“他奶奶的!你這小子,我這赤兔馬遲早要被你搞死。”
老馬爺看見江曉從天而降,當(dāng)他坐在小毛驢身上,那巨大的沖擊力差點讓小毛驢跪在地上。老馬爺連忙摸了摸小毛驢的頭,看見它那雙大眼中隱隱約約要留下的眼淚,不覺感到一陣肉疼。
“哼,臭小子,我的小赤兔要是有什么三長兩短,你這小子得給我錘十把鋤頭!”
老馬爺回頭惡狠狠地盯了江曉一眼,從懷中默默地掏出一個木盒,用力的往遠方的地下一扔道:
“給我滾!”
“別氣啊,這小毛驢你當(dāng)年磨上幾天磨都不會累,強壯的很,不會出事的。”
江曉看著老馬爺把東西丟下,連忙跳下了小馬驢,對著老馬爺漸漸離去的身影,揮了揮手,大聲喊道:“謝謝馬爺爺,晚上來我家吃飯,我請客?!?p> “哼!”
老馬爺聽到這句話,仰著頭,當(dāng)作沒聽到一般,坐在小毛驢上慢慢的奔向回家的路。
“這小子天天有上頓沒下頓,還請自己吃飯,真是有臉說出來。
不過,自己暗暗克扣的幾兩銀子他怕是發(fā)現(xiàn)不了了。不得不說,鎮(zhèn)里面就是好啊。”
老馬爺像是想到了什么,嘿嘿直笑。
江曉拾起小木盒,小木盒是由青龍木打造而成的,通體散發(fā)著特殊的香味。江曉仔細的把玩著這個木盒,發(fā)現(xiàn)不過半掌之大的木盒上雕刻著密密麻麻的異獸經(jīng)文。
這些如同鬼畫符般的經(jīng)文他看不懂,倒是那些栩栩如生的異獸卻能辨認一二。
那人面蛇身,赤色皮膚的叫做燭龍;羊身人面,眼在腋下,虎齒人手的是饕餮。
這些異獸圖案他曾經(jīng)看見村東口的王麻子畫過,倒是有一些印象。
“倒是有點奇特,不過嘛,先回家。等了三年,今天終于可以動手了”
江曉用力攥緊木盒,眼神飄向遠方,看向了那一片綠色稻田,但即便他踮足張望,墨綠的海浪也找不到那一絲火紅,這讓江曉有些悻悻然。
泥丸村鐵匠鋪,江曉的家就在這里。屋子有著前后兩間屋子,房屋的墻壁在風(fēng)吹雨打之下已經(jīng)快要傾頹,于是有著四五根木頭架在房子的四周來固定屋子。兩間屋子中間是用磚石壘砌的院墻,院子很大,但是卻布滿了雜物,稍顯擁擠。
前間屋子是江曉平常打鐵的地方,后面那間小房子則是他日常生活的地方。前屋正中放著個大火爐,爐邊架著一口風(fēng)箱。拉動風(fēng)箱,待到風(fēng)進火爐,爐膛劇烈升溫,執(zhí)錘者一擊,鐵石便能變幻形狀。
江曉雖然是住在鐵匠鋪的鐵匠,但這泥丸村的各種鐵具卻并不是江曉打造的。三年前,那時的他還只是個小學(xué)徒,每天只能拉動著風(fēng)箱,看著師傅執(zhí)著錘柄,一擊又一擊。
可是師傅在三年前離開了。
師傅離開泥丸村的那一天,江曉哭了很久,不僅是自己沒有打過一次鐵,就要獨自依靠鐵匠鋪獨自生活,還是因為那與自己生活十幾年之久的師傅竟然如同交代后事一般對自己說教。
“小江曉,你要知道,我們這些打鐵的,首先要的是能打造出屬于自己的一把錘子,一把真正契合自己的錘子?!?p> “天下武器,農(nóng)具,無論多么鋒利,實用,都離不開每一位打造者的錘子。你要記住,是錘子賦予他們生命的?!?p> “你一定要記住,待到你真正能夠打好自己的錘子,你才能打造其他東西?!?p> “師傅走后,記得照顧好自己,錢我就不帶走了。沒飯吃,就到別人家去蹭,不會怪你這個小孩的。”
“可惜了,看不到你成家那一天了。哦,對了,灣諾這個小姑娘我看不錯,能干活。”
“……”
小江曉噙著眼淚望著師傅,嗚嗚咽咽,沒有說話,只是盯著說話的師傅。
那個夜晚,他靜靜地站在村口那棵柏樹下,望著那曾在鐵匠鋪中身著一襲白衣卻永遠不著污垢的身影漸漸走遠,飄向遠方。
師傅說,要先造好自己的錘子,才能當(dāng)一名鐵匠,一名真正的執(zhí)錘者。
現(xiàn)在,前前后后,他籌備了三年,今天聚齊了所有的材料,終于可以打造屬于自己的錘子了。
江曉深呼了一口氣,仔細回想了在腦海中演示無數(shù)遍的鑄錘過程。
他緩緩地從風(fēng)箱旁的柜子里取出一塊石頭,通體烏黑,透露著玄光,好似涌動著生命一般。
這是師傅留下用作打造錘子的石頭,很是堅硬,石頭的體積并不是很大,但是卻超出鐵礦石的重量,江曉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他放在爐子里。爐子中火焰正旺,但江曉等了半天,石頭沒有半分變化的痕跡。
“幸虧想到了火勢這一點。”
江曉看著爐子中的石頭,連忙從柜子中掏出一張黃色的符箓,歪歪扭扭的咒語充斥著整張符箓。這是他從王麻子那里賒來的,是一張聚火符。
這世間有著大能能夠翻江倒海,斗轉(zhuǎn)星移。也有依靠咒語、符箓一類道具的人馳騁人間。王麻子就是這類人,不過在江曉的印象中,他好像只能夠繪制一些低級,無攻擊性的符箓。
“去!”
江曉將整個符箓送到爐中,頃刻間,整張符箓被火焰吞噬?;鹧嬉魂嚪v,爐膛里突然誕生一縷紫色焰火,隨機而來的是鋪天而恐怖的熱,爐中的石頭逐漸被這高溫染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