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澤和宜慶,本不是既定的雙生姊妹,因此長得一點都不像。這件事,經(jīng)常被家人們、甚至外人說道。
府中的人,都稱贊懿澤不僅天生麗質(zhì),且聰慧好學(xué)。
宜慶本不在意,可是,不知道為什么,這些人,夸贊懿澤便夸贊了,還非要拿出宜慶來對比一番,才算完整。
宜慶認(rèn)為,人各有志,她不喜歡舞文弄墨,自然有自己的好處,憑什么大家總要用自己的缺點去襯托懿澤的優(yōu)點呢?
好像……她倆天生就是用來對比的?
最重要的是,懿澤總是一副不理俗事的樣子,實在高貴優(yōu)雅得讓宜慶生氣!
宜慶心中不快,當(dāng)然也不愿懿澤有好日子過。
觀保去京城赴任后,沒有機會去偏愛懿澤,家中全由陳氏說了算。宜慶終于有了機會,去挑釁她這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姐姐。
每日晨起,懿澤都會在后花園樹下讀書。
這日,不知何時,從上空落到書上一坨鳥屎,懿澤以為純屬偶然,只是回屋把書擦拭晾曬。
到了次日,又是如此,懿澤往樹上看,果見宜慶正在樹上哈哈大笑,懿澤又沒有理會她,回屋后又把書擦拭晾曬。
到了第三天,懿澤做了一個彈弓,拿著書去池塘邊的亭子上看。
書沒讀多久,有菜湯從上灑下,灑在了懿澤的頭上和書上。
懿澤頭也沒抬,直接從地上撿了一個石子,朝菜湯灑下的方向,用彈弓將石子彈了出去。
石頭正好擊中宜慶的額頭,她在亭子的上面,一不留神滾了下來,大叫一聲,掉進(jìn)了池塘,懿澤抿嘴一笑。
跟著宜慶的小丫頭金萱慌慌張張地喊人,院中的家丁們聞聲,都紛紛跳下池塘,將宜慶撈上岸來。
早有人匯報了陳氏,陳氏忙跑到這里來看個究竟,只見宜慶如落湯雞一般,在池塘邊上嚎啕大哭。
金萱趕緊向陳氏告狀:“是大小姐用石頭砸二小姐,二小姐受了驚嚇,才會掉進(jìn)水里!”
宜慶聽見是母親來了,哭聲更加夸張。
陳氏看了看宜慶身上的水,又看了懿澤頭上的菜葉,吩咐道:“還不趕緊帶二小姐去換衣服,凍到了可還得了?”
陳氏又對懿澤說:“你是做姐姐的,怎么不讓著些妹妹呢?”
懿澤向母親做了個福,又笑向宜慶說:“我哪里知道是妹妹?只當(dāng)是鳥兒又拉肚子,才砸了一下,哪料得到妹妹這么大本事,能上得到亭子上面去?
宜慶本來被金萱扶著走了兩步,聽見這話又回過頭來,理直氣壯地問:“你真是胡扯,那上面灑得是菜湯,又不是鳥屎,你說當(dāng)成了鳥,唬誰呢?”
懿澤笑道:“我這不是沒來得及看清楚嗎?前兩天,掉下來的都是鳥屎,我習(xí)慣了,一時之間,真沒看清妹妹你今天換了東西!”
這話一出,丫頭家丁們議論紛紛,連陳氏也沒了言語,宜慶沒話好回,扯著金萱一起回房換衣服。
在此后的幾年,類似的事情頻頻發(fā)生,孩子們漸漸長大,陳氏想要管教,卻也已經(jīng)約束不了宜慶,更不好去說懿澤什么,只得每每看著她們姐妹之間互相譏諷。
其他幾房妾室與公子小姐,不過是看笑話而已。
陳氏只有這兩個女兒,卻相處不睦,唯有默默傷心罷了。
幸得陳氏母家兄長的兩個女兒陳瑛鳳、陳瑛麟常常來玩,陪陳氏解悶。
瑛鳳很懂事,瑛麟很聰敏,姐妹兩個感情很好,會給懿澤和宜慶起到一些引導(dǎo)作用,使懿澤、宜慶的相處還不至于太糟糕,陳氏也比較欣慰。
但瑛鳳、瑛麟其實都更喜歡懿澤,盡管懿澤總拒人于千里之外,卻一身正氣,絕不會像宜慶一樣心術(shù)不正,時不時地在背后搞小動作。
清廷的規(guī)矩,十三歲以上的八旗女子要參加選秀。
懿澤和宜慶十四歲這年,正好趕上秀女的大選之年。陳氏寫信給觀保,信中切切,說是自己已不太年輕,難以獨自打理這個家,女兒已經(jīng)到了選秀的年齡,希望夫妻可以團(tuán)聚。
觀保于是奏請家眷來京,乾隆允準(zhǔn),并且賞賜了一些家用之物到觀保的府邸。觀保令家丁護(hù)送著家眷,舉家北遷,從此都住在京師。
此時的觀保,已經(jīng)官拜尚書,在京中頗有威望,他們所居住的府邸也就直接被題名為“尚書府”。
他們在京城的尚書府住了不足一月,府里又來了一個女子,是鈕祜祿氏的小姐,名喚青嵐,也是為了應(yīng)選秀女才來到京城的。
青嵐也是滿軍旗的貴族小姐,但在她這一輩卻有些沒落了。她的父親是二等侍衛(wèi)穆克登,已經(jīng)不在人世,其他近親也沒有在京師為官的,因觀保家有兩個女兒也在待選之年,奉旨住在觀保家中,與懿澤、宜慶一起待選。
懿澤來到人間的使命,就是作為神族的棋子在人間這個大棋盤上盡可能占據(jù)更優(yōu)越的位置,為神族棋子能壓倒魔族棋子貢獻(xiàn)一份力量。
這是身為神族應(yīng)有的使命,也是她現(xiàn)在能救神族母親丹陽的唯一方式。
來到人間之后,懿澤也分不清人間的其他人,哪個是神族棋子、哪個是魔族棋子、哪個是純粹的凡人。
她只知道,她要盡可能爬得最高,超過更多的人就對了。
選秀,無疑是懿澤投胎成八旗貴族小姐這個身份后,完成使命的最好方式,她老早就立志,要通過選秀擠身到人間最尊貴的紫禁城中,然后再往上爬。
這件事,她老早就看好了。
過去的十四年,懿澤都在為選秀做準(zhǔn)備,她學(xué)習(xí)人間一切可以被認(rèn)為優(yōu)秀的技藝。
終于熬到了選秀的年齡,她頓覺時間分外漫長,竟不知該做些什么打發(fā)時間,于是向父親請求聘一個師傅來教她習(xí)武。
懿澤習(xí)武的目的,不止是為了打發(fā)時間,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
她來人間這一趟,帶有強烈目的性,要爬得更高、勝過所有人,說不好哪天就有動用武力的時候。
她若沒學(xué)過武藝,貿(mào)然借助龍錫杖用武,豈不是讓別人覺得很奇怪?
這么多年來,她也一直都是這么做的。
雖然保留了前世的記憶,天生會的東西很多,可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與常人無異,她還是把以后可能用上的東西都一一學(xué)了一遍,以免出錯。
觀保素來認(rèn)為懿澤是一個沉穩(wěn)之人,想要做的事情必然有自己的道理,因此請了一個師傅來,專教懿澤騎馬射箭、劍術(shù)之類。
懿澤才剛學(xué)了不過兩天,在府中待選的秀女青嵐便來拜見懿澤,希望與懿澤一起學(xué)習(xí)。
因為怕被人察覺自己異于常人,懿澤自幼就從不喜歡有伴,但同在一個屋檐下,她又不好拒絕青嵐,只好接納了。
除了一起學(xué)習(xí)劍術(shù),她們有時也一起彈琴下棋、聊天之類,青嵐性格溫婉,兩人關(guān)系倒也相處的不錯。
但是,青嵐天賦不佳,勉強學(xué)會了騎馬,別的就一無所獲。
閑談之間,青嵐向懿澤解釋了也想學(xué)武的原因。
青嵐的父親本是個武夫,卻不幸早逝。
清廷的江山是從馬背上打下來的,誰人都知,當(dāng)今的皇帝乾隆帝,最喜歡騎馬射箭,因此,不少秀女為了博得青睞,都紛紛學(xué)習(xí)。
青嵐家道中落后,她的家人,一直希望她能夠日后在宮中有所作為,以重振她的家族,光耀門楣。
懿澤與青嵐的目的雖然有所不同,但其實也沒有什么不同,她所做的一切,不就是為了將來在宮中爭有一席之地,甚至成為后宮之主?
總之,就是盡可能讓自己成為更有地位的人。
一日,懿澤與青嵐相約到郊外賽馬。
宜慶已經(jīng)提前知道了此事,候在懿澤必經(jīng)的路上,拎了一小串鞭炮,躲在大樹后面。
果然,如宜慶所料,懿澤騎術(shù)更高一籌,比青嵐先到。
就在懿澤快要經(jīng)過那棵樹下的時候,宜慶點燃了鞭炮,扔在了大道中間。
懿澤與這匹馬還不是很熟,馬一下子就受到了驚嚇,發(fā)瘋一樣地跑了起來。
青嵐在后方遠(yuǎn)遠(yuǎn)看到此景,嚇了一跳,大叫一聲:“懿澤!”
待青嵐趕到,懿澤連同馬匹,一起沒了蹤影,只有宜慶在樹旁拍手上的灰。
“你們是親姐妹,你怎么可以這樣捉弄她,說不好會出人命的?!鼻鄭怪?,忍不住指責(zé)了宜慶兩句。
“與你有什么關(guān)系?”宜慶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只管心安理得地回了家。她的法寶只有一個,就是出了事情找母親庇護(hù)。
青嵐?fàn)恐R,沿著大道一路往前尋找,找到盡頭,也沒能找到懿澤的影子。她只好回了家,將此事稟告觀保。
觀保立刻帶人出來,分頭尋找。
懿澤被受驚的馬兒帶著,一路奔入林子。她不敢貿(mào)然下馬,一路被林子里的樹枝刮傷了胳膊和腿,一路上呼喚求救。
林子里的一個大石頭旁,有一個年輕男子正在那里拴馬。
懿澤從那里路過,忙高呼一聲:“公子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