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雖然聽了永琪的話,沒有下令徹查嘉貴妃死因,心中卻無法對此事釋懷,每次想到令妃可能是謀害嘉貴妃的兇手,便不愿再見到令妃。
乾隆一連幾日不踏進(jìn)延禧宮一步,在宮中倒成了一件新聞。
宮中人多嘴雜,沒有消息傳得不快的。況且,令妃這幾年深得圣心,期待著她碰壁失寵的人,又何其多也?
舒妃雖然身后有太后這棵樹,也從來不敢逾越本分,多年來在宮中都是與世無爭,唯太后之命是從。
可是,如今宮中有了這樣的傳聞,少不得有人懷疑是舒妃挑唆永瑆,離間乾隆與令妃之間的感情。
舒妃深感惶恐不安,多次盤問永瑆是否有人教他這么做,可是永瑆就是一口咬定自己就是親眼看見了鬼魂。
無論舒妃好言哄勸、還是斥責(zé),也用盡了辦法,永瑆從來沒有改口過。
舒妃無奈,只能任憑后宮謠言傳說。
當(dāng)乾隆越來越懷疑嘉貴妃死于非命的時候,也漸漸開始懷念起嘉貴妃的好。
嘉貴妃雖然強勢,卻是個直心腸的人,當(dāng)年也曾年輕過,是那樣得美艷動人,她說話的時候毫無心機,于是也讓乾隆與她的相處感到輕松。
乾隆獨自來到了景仁宮,來到嘉貴妃生前的住處,只見空蕩蕩的屋子,沒有一個人影,當(dāng)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忍不住一陣嘆息。
“皇上!”青嵐在乾隆身后行了個禮。
乾隆問:“是你?這里只有你一個人?”
青嵐答道:“回皇上,跟隨嘉貴妃的人,不是到地宮守靈,就是另分配了去處,只有奴婢得到皇上恩旨,反而無事可做,只能在這里看屋子了?!?p> 乾隆點點頭,又問:“你的傷,可都痊愈了?”
青嵐笑道:“多謝皇上惦記,都已經(jīng)不妨事了?!?p> 乾隆到處走著,青嵐就在身后默默地跟隨著。
乾隆走到一面鏡子前,注視著桌上的首飾,回憶起嘉貴妃戴著發(fā)簪的樣子,隨手將桌上的簪子拿在手中,問:“你說,死去的人,真的有靈魂嗎?”
青嵐答道:“這個,奴婢不知道。不過,每次奴婢夢到母親的時候,她都是滿面笑容地看著奴婢,所以奴婢以為,如果真的有靈魂,一定是在親切地關(guān)心著留在人間的親人。”
“你母親已經(jīng)不在了?”
青嵐點點頭。
“那你很懷念她吧?”
青嵐笑道:“雖然奴婢自幼失去了母親,父親卻格外關(guān)愛奴婢,只可惜,那時候奴婢只顧著想母親,直到父親也不在了,才開始后悔。后來奴婢就想明白了,如其懷念已故的人,何不珍惜眼前的人?不然,豈不是遺憾更多?”
“你說得對,‘滿目山河空念遠(yuǎn),落花風(fēng)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鼻∽叩角鄭姑媲?,將手中金簪戴在青嵐頭上。
青嵐慌忙跪下,叩謝道:“皇上天恩,奴婢怎配得上這等賞賜?”
“你父親為國捐軀,你又舍身救朕,如何不配?”乾隆扶起青嵐,笑道:“你早些歇息,朕改日還會來看你?!?p> 青嵐以為,乾隆這話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
誰知到了第二天,乾隆下朝后,當(dāng)真專程來探望青嵐,又給予了更多賞賜。
此事又成了后宮的另一大新聞,宮人們都傳言,怕是令妃要失寵,新人要爬上枝頭了。
令妃心中自然憂郁,但也只能故作鎮(zhèn)定。
乾隆多日不來探望,令妃只得親自拜見。
乾隆聽說令妃來見,想來必定是來挽回的,便心中煩悶地駁回:“就說朕國務(wù)繁忙,不見!”
陳進(jìn)忠卻并沒有出去傳話,而是勸道:“皇上,看在她腹中龍種的份上,就見一見吧!”
乾隆看了陳進(jìn)忠一眼,沒有答話。
陳進(jìn)忠便只管宣令妃入內(nèi)。
令妃帶著幾名宮女進(jìn)來,先與乾隆見禮,又進(jìn)言道:“臣妾聽聞皇上國事繁忙,連日操勞,生恐過于勞累,身邊也該有個貼心的人照料一二。后宮也許久沒有新人了,臣妾以為,青嵐姑娘乃忠烈之后,又舍身相救,忠心可嘉,皇上何不論功行賞,給她一個名分?這樣,皇上身邊也多個人照料,豈不兩全其美?”
乾隆有些詫異,問:“令妃如此大度,竟然親自為新人求名分?”
令妃笑答:“臣妾愛慕皇上,自然想獨占圣寵,可是,皇上貴為天子,非同于一般人,臣妾自該顧全大局。況且,青嵐姑娘是個難得之人,臣妾也喜歡的不得了,還望皇上準(zhǔn)她住延禧宮,與臣妾為伴,就是對臣妾的恩賜了?!?p> 乾隆點點頭,道:“這件事,朕會考慮的,你身子不便,早些回去歇息吧!”
令妃又行禮告退,心中不禁一陣發(fā)寒,從踏進(jìn)門檻,到離開,乾隆連一個笑容都沒給過她。
待令妃離開后,乾隆乃問陳進(jìn)忠:“令妃一向害怕朕寵幸新人,為何今日主動為新人討名分?”
陳進(jìn)忠笑道:“今非昔比,如今皇上對青嵐姑娘另眼相看,冊封不過是遲早的事,令妃娘娘若是想緩和與皇上的關(guān)系,何不做個順?biāo)饲??這新人進(jìn)了延禧宮,令妃娘娘不也多了幾次見到皇上的機會嗎?”
乾隆又問:“那朕要不要就順勢冊封了呢?”
陳進(jìn)忠道:“皇上擔(dān)心的問題,老奴已經(jīng)派人調(diào)查過了,青嵐姑娘雖然也姓鈕祜祿氏,卻與太后支脈相隔甚遠(yuǎn),而且,青嵐姑娘是被皇后留下的秀女,皇后與太后一向不睦,料想青嵐姑娘,應(yīng)該與太后并無瓜葛?!?p> “那賜居延禧宮呢?也準(zhǔn)其所奏?”乾隆似有疑慮。
陳進(jìn)忠道:“今日令妃娘娘覲見,那么多人都聽著呢!皇上若是準(zhǔn)了冊封,卻另擇住處,令妃娘娘豈不是顏面掃地?”
乾隆皺了皺眉,冷笑一聲:“朕為何要一定要全了她的顏面?”
陳進(jìn)忠笑道:“皇上,您對令妃娘娘的猜測,只不過是猜測,如今,娘娘已經(jīng)先來討好,皇上何必不鋪個臺階下來呢?再說了,后宮對失寵得寵議論紛紛,總不是件好事,皇上不平息謠言,還要再給謠言助威,后宮局面不就更不穩(wěn)了?”
在親耳聽到乾隆說永琪是自己最喜歡的兒子之后,懿澤常常夢到永琪被立為太子,自己也成為了名正言順的太子妃。
她還夢到自己成為皇后之后,得到了天帝的重視,沒等她去懇求,天帝就主動釋放了丹陽,丹陽回到了勒得海,與族人們其樂融融地在一起。
可是夢醒,懿澤還是有點糾結(jié),乾隆的兒子那么多,年輕的嬪妃還會繼續(xù)生育,就一定輪得到永琪去繼承皇位嗎?
“你發(fā)什么呆?還不趕快去正殿拜見你的好姐妹蘭貴人!”孟冬的聲音打斷了懿澤的思緒。
“蘭貴人?”懿澤抬頭看到孟冬,有些不明白。
“就是鈕祜祿·青嵐?!?p> “什么?嵐姐姐?她被冊封為貴人?”懿澤聽到這些話,像是夢話一樣。
懿澤自以為有傾城容顏,卻幾番努力都沒能成功。而相貌平平的青嵐,竟然一次就做成了。
孟冬笑道:“有件事,我懷疑很久了,事到如今,不得不跟你說。十三阿哥滿月宴那天,青嵐一大早就來了,卻不是來找你的。戲臺塌陷,旗桿折斷,青嵐為皇上擋了一劫,你不覺得太巧了嗎?我一直懷疑,那天做手腳的人就是青嵐,她為了分散你的注意力才扯上宜慶,事實上,宜慶那天根本沒有來!”
懿澤立刻反駁起來:“不可能!嵐姐姐雖有私心,但絕不會害我!那天擋旗桿,她只是為了不去地宮守靈,才冒險一試。你不要隨便誣陷她好不好?”
“我誣陷她?”孟冬有些生氣,冷笑道:“那你自己去看看,外面都在議論皇上的新寵蘭貴人呢!”
懿澤道:“我們進(jìn)宮,都是為了同一個目的,就算嵐姐姐先我們一步,得到寵幸,又能說明什么呢?”
孟冬很不高興,不屑地看了懿澤一眼,轉(zhuǎn)身離開了。
懿澤也有些不悅,卻不能對孟冬所說的話無動于衷,因為孟冬的判斷力一向很準(zhǔn)。
懿澤半信半疑地來到翊坤宮正殿后方的垂簾之后,看到眾嬪妃正在那里閑聊,只見穎嬪贊嘆道:“蘭貴人知書達(dá)理,溫柔可人,難怪皇上那么喜歡!還是皇后娘娘有眼光,為嬪妾等留了這么一位貼心的妹妹,不然滄海遺珠,豈不遺憾?”
此言一出,誰人都曉得,這是暗示青嵐是被皇后留下的人,如今得寵恐怕也是皇后有心促成。
皇后便也笑道:“穎嬪真是自謙,姐妹都知道,蘭貴人是景仁宮教出來的人,如今圣心大悅,穎嬪功不可沒。”
青嵐見狀,忙起身行禮道:“嬪妾能有今日,實是各位娘娘恩澤庇佑,嬪妾沒齒難忘,只愿嬪妾今后能有機會報答一二?!?p> 揆常在卻冷笑道:“蘭貴人在慌忙之中,還能看準(zhǔn)旗桿的位置,沒給砸死、倒砸出個恩寵,是何等聰慧?還需要靠什么人庇佑嗎?”
皇后立刻斥責(zé)道:“揆常在,這話是你應(yīng)該說得嗎?蘭貴人雖是新入宮,但位分在你之上,還需要本宮來告訴你尊卑有別嗎?還不趕快向蘭貴人賠罪?”
揆常在很是不服氣,數(shù)天前,青嵐還不是一個被她呼來喝去的宮女?她憤憤不平地站起,微微對著青嵐行了個禮。
皇后轉(zhuǎn)而又對穎嬪說:“這要說起來,我又得責(zé)備穎嬪妹妹了,你如今是景仁宮主位,雖說咱們都是自家姐妹,可是規(guī)矩不能廢,揆常在不懂事,你怎么不好好教導(dǎo)呢?”
六宮皆知,穎嬪的出身可是蒙古郡主,不可輕易得罪。
純貴妃于是滿面笑容地勸和道:“皇后娘娘,這也不能怪罪穎嬪妹妹,想來,她也是看在皇后娘娘面上,才對揆常在格外寬厚?!?p> 皇后卻道:“越是如此,才更應(yīng)該講禮節(jié),莫非在你們眼中,都以為本宮是一個護(hù)短之人?”
穎嬪起身,略略抬頭看了皇后一眼,半笑不笑,答道:“皇后娘娘教訓(xùn)得是,嬪妾謹(jǐn)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