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看到素顏且散發(fā)的胡嬙,吃了一驚,忙退了兩步,低下頭拱手作揖,道:“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已經(jīng)要睡下了,我明日再來!”
說著話,永琪就要轉(zhuǎn)身離開。
“五阿哥?!焙鷭越凶×擞犁?,問:“你是要問我勸香妃的事嗎?”
永琪停住腳步,略點了點頭,卻不敢回頭看胡嬙。
胡嬙道:“我剛才已經(jīng)去過了,只是開了個頭,還沒往下說,她已經(jīng)把我拒之門外,不再相見。”
永琪聽罷,有些失望地往外走。
胡嬙走出門外,關(guān)上門,跟隨永琪一起走了出來。
到花園中,永琪駐足望著月亮,他知道胡嬙就在他身后,更不敢回頭。
胡嬙望著永琪的背影,問:“你在想什么?”
永琪答道:“我在想懿澤?!?p> 胡嬙又問:“為什么會在這個時候想起她?你不是正在考慮福將軍的問題嗎?”
永琪輕輕答道:“這趟出門以來,我每次見到你,都會想起懿澤,然后……我就會充滿犯罪感?!?p> “為什么呢?”
“我不知道?!?p> 胡嬙轉(zhuǎn)到永琪的面前,近距離地看著永琪,輕聲地問:“難道你……看到我就想犯罪?”
永琪凝視著胡嬙的臉,只覺得,她素顏絲毫不遜于盛裝,反而更多了幾分嫵媚,這樣面對面站著,他的心砰砰直跳。
在這個寂靜的夜里,胡嬙感覺到了永琪的心跳聲,忍不住笑了出來,笑道:“五阿哥,你在緊張什么呢?我們都是奉命來伴駕的,又不是私會,你有什么好心虛的?你可以把我當做妹妹,就像你看待四公主一樣,就不會有什么犯罪感了。”
永琪不敢繼續(xù)看胡嬙,他把目光投向別處,卻微微地喘氣,答道:“我做不到,你不是我的妹妹。”
“那么……你也可以把我當做朋友,就像你和福將軍一樣!”
“這就更不可能了!”
胡嬙不知還能說什么。
永琪又一次背對胡嬙,問:“你到底能不能幫我救福靈安?”
胡嬙想了想,答道:“我可以再試一次,但我不能保證她的反應(yīng)。如果……如果我能說服她,你能不能也許我一個條件?”
“你的條件是什么?”永琪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很怕胡嬙說出他做不到的條件。
胡嬙答道:“我很怕死,可是宮中舉步維艱,萬一我以后犯了什么錯,甚至是死罪,你能不能救我一命?”
聽了胡嬙的這個要求,永琪松了一口氣,也佯裝隨意地笑著說:“這怎么能算條件呢?你若有難,我豈有見死不救之理?”
胡嬙搖了搖頭,道:“不一樣的,萍水相逢,你救我是你的恩義,救不了我也在情理之中??墒侨绻闱肺乙粋€人情,救我就是你的責任。雖然我出身卑賤,但是我很惜命。我這樣說,你會不會很看不起我?”
永琪笑道:“生命誠可貴,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我答應(yīng)你,只要我活著,就不會讓你死。只是這次,還請你全力以赴,救福靈安。他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同窗,我視他為知己,雖然他從軍之后,我們疏遠了幾年,但于我而言,他一直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一定要救他,不計代價?!?p> 于是,胡嬙再次來拜見茜琳,茜琳閉門不見。
胡嬙在外面等了許久,一直沒能被放進門去,心中不免有些焦急。
如何能立刻見到香妃?胡嬙定神仔細想,離開閣樓,走到陽光暴曬的地方,忽然倒在地上。
香妃的侍女萊麗看到,大喊:“不好了,嬙格格昏倒了!”
茜琳在里面聽見,忙讓人將胡嬙扶進屋里,放在自己的床上,又吩咐道:“格格一定是中暑了,你們快去宣御醫(yī)。”
侍女們都離開了,胡嬙立刻坐了起來,沖著茜琳一笑。
茜琳問:“你騙我?”
胡嬙笑道:“娘娘恕罪,我真的有要事見你?!?p> 茜琳有些生氣地轉(zhuǎn)身,背對著胡嬙。
胡嬙說:“我是為你考慮,你如今是皇上的寵妃,想要逃走,恐怕比登天還難,我人微言輕,幫不到你,但五阿哥可以,他是皇上最信任的兒子,是將來的儲君,他如果愿意幫你,這件事就有轉(zhuǎn)機。”
茜琳有些吃驚地問:“你怎么知道我想逃走?“
胡嬙走下床來,到茜琳身邊,答道:“你為復(fù)仇而來,但我看得出來,皇上對你太好,所以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想復(fù)仇了??墒欠艞墢?fù)仇,你留在這里,就沒有了任何價值,自然就想離開。你并不愛皇上,卻答應(yīng)陪他微服出來游山玩水,難道不是寄希望于路上有機會逃走嗎?”
茜琳不語,她的心思,全都被胡嬙一覽無余。
胡嬙又勸道:“我知道,為福將軍求情,對于你太違心了。可是,他只是一個奉命辦事的將軍,聽從得是皇上的命令,你對皇上的復(fù)仇都可以放棄,何況是一個被當做工具的將士呢?五阿哥是一個言而有信的人,只要你救了福將軍,我有把握,他一定會對你有求必應(yīng)?!?p> 這番對話,又被隱在屏風后的坎曼爾聽到了。
由于茜琳被太后下令禁足,不能出門,因此命人去請乾隆。
乾隆聽說是茜琳請他過去,很是意外,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要求見面。
乾隆欣然而至,見到茜琳,溫和地問:“聽說,你要見朕?”
茜琳讓所有人都退下,單獨對乾隆說:“我想讓皇上放了福靈安將軍?!?p> 乾隆皺了皺眉,果然茜琳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問:“為何替他求情?”
茜琳答道:“他既沒有失職,更不曾污蔑我,他所講得刺客說的話都屬實。船下埋伏的刺客,是太后故意安排的假刺客,他無力左右,而其實,他并不曾漏網(wǎng)半個不該進來的人,所以他并無過錯?!?p> 乾隆問:“你說得這些話,可有證據(jù)?”
茜琳道:“沒有證據(jù),但我想,這件事的前因后果,皇上應(yīng)該比任何人都看得明白,又何必關(guān)著福將軍,去讓五阿哥查案呢?如果五阿哥查到了人證或是物證,皇上真的敢審問太后嗎?”
乾隆點了點頭,又問:“你既早知真相,為何當時指責福靈安,卻如今又來說情呢?是永琪求你這么做的?”
“我確有懲治他的心,是因為我放不下仇恨??墒?,后來我想明白了,他不過是皇上的一把劍,劍鋒所指,全憑圣意。我連刺殺皇上的心思都放棄了,又何必轉(zhuǎn)嫁與他呢?”
乾隆聽了這幾句話,欣慰之情油然而生,好奇地問:“那你為何放棄刺殺朕?”
“在皇上身邊待久了,讓我明白了一件事。害死霍集占的不是你這個人,而是戰(zhàn)爭、是你所在的位置,你只能選擇用戰(zhàn)爭的方式,維護國土和主權(quán),才能坐在這個一國之君的位置上。但是,一直在維護我、對我關(guān)懷備至的那個,卻是你這個人,所以,我已經(jīng)沒有了復(fù)仇的理由?!?p> 乾隆更多了幾分竊喜,笑道:“既然你能看明白這些,也明白朕的心意,那……”
“皇上是否能現(xiàn)在釋放福靈安?”茜琳望著乾隆的眼睛,發(fā)出一種從未有過的、肯稍稍放低自己的語氣,道:“我聽說,福將軍在戰(zhàn)場上受傷的傷口,一直沒有全好,牢里濕氣太重,他舊傷感染,又發(fā)了燒。這樣下去,恐怕會動亂人心?!?p> 乾隆點點頭,立刻傳令釋放福靈安,并讓人找來大夫為他療傷。
此外,乾隆特意讓人將此事告知太后,只說福靈安在牢中舊傷復(fù)發(fā),為安撫民心,釋放福靈安,讓他戴罪立功。
龍舟遇刺一案,也就等于不了了之了。
永琪親自到牢中接出福靈安,福靈安已經(jīng)燒得神志不清。永琪看著他喝了藥,福隆安又用毛巾冷敷,過了兩個時辰,高燒還是不退。
瑯玦來看望,見如此形狀,著急得哭了起來,問:“他人一直不醒,燒也一直不退,這樣下去會不會死???”
“呸呸呸!你瞎說什么?”福隆安指責瑯玦道:“我大哥在戰(zhàn)場上受傷了那么多次都沒死,命大著呢!你別詛咒他!”
瑯玦嚷道:“人家就是擔心嘛!誰詛咒他了!”
盧謙請到府中的大夫,查看了福靈安身上的傷口,對永琪說:“他身上有好幾處傷口,都發(fā)炎了,如果不把傷口清理干凈,吃藥和冷敷都無濟于事。還請把那位姑娘帶出去,我好方便清理傷口。”
永琪便吩咐瑯玦出去,瑯玦卻非要留在這里,被永琪勸了半天也不肯出去,永琪無奈,只好和福隆安一起強行將她拖拽了出去。
瑯玦才不會顧忌什么避嫌,她不放心,出門后又偷偷跑到窗戶口往里面看,只見大夫?qū)⒏l`安的衣服都解開,依次清理傷口。
瑯玦常在宮闈之中,哪里曉得戰(zhàn)場上槍林彈雨的無情?
她從沒見過這么多傷口,一下子驚呆了,親眼看到福靈安一個又一個傷口上的腐肉被刮去,她心如刀絞,淚如雨下。
不知何時,福隆安出現(xiàn)在瑯玦身旁,驚訝地問:“你這么在意我大哥?”
瑯玦忍不住哭了出來,怕被里面的大夫看到,她飛速地跑開了。
瑯玦到房中去哭了一陣,坐立不安,無法平復(fù)自己的情緒,又坐在窗下癡癡地想,幻想著福靈安醒來,幻想她去照顧他,想著想著,又濕了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