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知道,福靈安一向不會亂說話,心中便猶豫起來,三天是不長,但眼睜睜看著一個自己在乎的人受苦,一刻都顯得漫長。
他低頭沉思著,狐疑著,不能做出決斷。
瑯玦看得出永琪的為難,她當(dāng)然是信任胡嬙的,但從心里,她還是更愿意相信福靈安。
愣了一會,瑯玦建議道:“要不……就試一試,我會時不時到冷宮偷看,萬一胡嬙真的遭遇不測,我肯定不會袖手旁觀??!”
永琪只好點(diǎn)了點(diǎn)頭,似有所失地回府去。
剛走到榮王府門前,他便聽到一聲呼喚:“王爺!”
永琪抬頭一看,竟然是卓貴從門內(nèi)跑了出來。
永琪上前一把抱住了卓貴,激動地問:“你沒死?你沒死啊?”
卓貴抓耳撓腮,也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我也以為自己死了,可是不知道為什么,身上連一點(diǎn)傷都沒有!”
“我就知道福靈安這個家伙……”永琪四下看了看,又推著卓貴說:“去我的書房說!走!”
到了滕琴書屋,永琪坐下。
卓貴繪聲繪色地描繪著昨晚的境遇,道:“說時遲,那時快,當(dāng)時,大少爺一個跟頭就把我甩下了山崖,我都嚇蒙了,以為肯定死翹翹。沒等掉下去,我就已經(jīng)嚇得沒知覺了。誰知道等我醒的時候,我竟然在郊外的另一個地方,我還當(dāng)自己上天堂了呢!這時候,竟然有一頭牛跑過來舔我,惡心死了……”
永琪不耐煩地問:“拜托,你說重點(diǎn)行不行?我還有事情,沒功夫聽你說書!”
“哦……沒什么重點(diǎn),我后來意識到自己還活著,就跑回來了。然后,王爺你就也回來了?!?p> “我的意思是,香妃去哪了?”
“我不知道??!”
永琪托著下巴,分析道:“既然你沒死,香妃就一定也還活著!”
“對對!”卓貴又恍然大悟地說:“我想起來了,我剛醒的時候,渾身衣服都濕了,不過后來天氣太好了,我走著走著,又干了!”
“這么說……山崖下面是水,三面追兵,逼得你們只有一條路可走……”永琪點(diǎn)頭笑道:“福靈安一定是看準(zhǔn)了位置,竟然還瞞著我,他怎么就這么愿意做好事還當(dāng)壞人?”
卓貴也嬉笑道:“我們大少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方才我跟他問你,他叫我回家,我還以為他是敷衍我?;貋聿胖溃囊馑际钦f,你就在家!”永琪又笑著搖了搖頭,頓時又覺得自己太笨。
卓貴問:“王爺,你剛才不是說還有事嗎?現(xiàn)在不急著辦事了?”
永琪拿出懷表來看了看,覺得時候也差不多了,他換下朝服,穿了一件不起眼的輕便長衫,悄悄到蕪蔓居去了。
按照孟冬的安排,永琪站在懿澤房內(nèi)的屏風(fēng)后,靜靜等著。
孟冬又讓人去請宜慶過來,宜慶扭扭捏捏地不敢來,又不敢不來,最后還是灰溜溜地來到蕪蔓居,進(jìn)門只見懿澤坐在房中的炕上,孟冬在一旁搖著扇子,兩人的表情和架勢,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
宜慶低著頭,弱弱地問:“有……有事嗎?”
懿澤冷冷笑問:“自家姐妹,你怕什么?”
宜慶還是低著頭,不敢吭聲。
金鈿帶著其他侍女走出門去,把門給帶上了。
宜慶心中咯噔一下,更加緊張了。
懿澤又道:“罷了,我們之間,早就沒有什么姐妹之情可談了,我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你不是喜歡王爺嗎?我可以幫你成為王爺?shù)氖替?,你若能生下一男半女,坐上?cè)福晉的位置,與我平起平坐,也不是沒有可能?!?p> 宜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問:“你不是哄我吧?你一向討厭我,現(xiàn)在怎么肯幫我?”
“我當(dāng)然不愿意,不過……”懿澤詭異地笑了一下,又道:“孟冬說得對,沒有永遠(yuǎn)的敵人,只有一致的利益。原本,我生了王爺唯一的兒子,是不需要任何人幫助的??墒牵F(xiàn)在福晉懷孕了,她是嫡福晉,我是側(cè)福晉,如果她也生下兒子,我大概就得一邊涼快去了。我想來想去,也只有和你聯(lián)手,才有翻盤的機(jī)會?!?p> “我?我怎么幫你翻盤?”宜慶半信半疑地看著懿澤。
懿澤答道:“你明明知道,王爺如今更寵愛福晉,有些疏遠(yuǎn)我,就是因?yàn)樯洗文阋艺f得那些話。人嘛,得不到的總是最好,嬿翎死了,給王爺心中留下一個偌大的遺憾,雖已年深月久,王爺仍然耿耿于懷。我始終沒有告訴王爺真相,是因?yàn)槲覀儺吘故怯H姐妹。我也知道,上次陷害我,并不是你的本意,是福晉叫你這么做的,對吧?現(xiàn)在,我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那你能不能幫我把這個罪名推到福晉身上?”
宜慶眼珠子轉(zhuǎn)了一圈,心下有些活動之意,卻又不敢果斷答應(yīng)。
孟冬笑道:“二小姐,想必福晉找你的合作,許諾的好處,最多也就是助你成為王爺?shù)膫?cè)室。按理說,她現(xiàn)在有孕在身,不能侍奉王爺,正是舉薦你的最好時機(jī),她怎么沒有這么做呢?福晉擺明了是打算過河拆橋,二小姐要是繼續(xù)相信她,再這么耗下去,你還有多少青春年華耽誤得起呢?”
說起青春,確實(shí)是宜慶的痛處,早幾年,她鐵了心要傍著永琪,其結(jié)果卻是閑度了大把的光陰。
現(xiàn)如今,她真的耗不起了,在閨閣里守成老姑娘,她還是挺怕的,但離開王府另嫁,她又怎能甘心?
宜慶想了想,忙又滿面堆笑地來到懿澤面前,說:“姐姐,你若能既往不咎,還愿意拉我一把,我怎么還能繼續(xù)糊涂地幫外人呢?姐姐要怎么做?告訴我,我配合就是了!”
懿澤問:“我很好奇,那天能讓王爺聽到我們說話的時間剛剛好,福晉是怎么把控的?”
“咳!你問這個?”宜慶滿面堆笑,答道:“福晉那天是看好了天氣的,一點(diǎn)風(fēng)都沒有,姐姐房外有一棵大柏樹,福晉與我約定,她快走近時,就會朝樹上扔石頭,我看到樹枝搖動,再與姐姐提嬿翎,時間應(yīng)該就差不多!”
懿澤點(diǎn)點(diǎn)頭,笑道:“這么說,你已經(jīng)把嬿翎落水的真相告訴福晉了?我的傻妹妹,你就不怕,她日后拿這件事來要挾你嗎?”
宜慶得意洋洋地說:“姐姐放心,我還不至于傻到告訴她嬿翎是因我落水的,福晉根本是在瞎猜,她到現(xiàn)在也不知道真兇是誰!再說了,她就算知道,我只要死不承認(rèn),王爺也不會信她的!”
“二小姐還真是冰雪聰明??!”永琪從屏風(fēng)后走了出來。
宜慶大吃一驚,又看看懿澤和孟冬,心中猛然明白,這是一計(jì)。
永琪看著宜慶,呵斥道:“嬿翎果真是你害死的!懿澤不惜自己背負(fù)嫌疑,替你遮掩,你反而跟別人聯(lián)合起來,用此事栽贓懿澤,真是又狠又蠢!我今天要是不嚴(yán)懲此案,你們大概都忘了這是王府了!”
宜慶看著永琪發(fā)怒,嚇得半死,忙跪下向永琪哭訴道:“姐夫……不……王爺,我不是有心的,我只是嫉妒嬿翎,發(fā)生了兩句口角,不知道怎么她就掉下去了,我沒有推她……我從沒想過要害死她呀!”
永琪正眼不看宜慶,那目光絲毫沒有寬恕之意。
宜慶又拉住懿澤的衣裙,哭喊道:“姐姐,我們可是同父同母的雙生姐妹,你忘了娘說過的話嗎?你替我求求情,你替我求個情啊!”
懿澤看著宜慶,對永琪說:“王爺,宜慶的確不是故意推嬿翎下水的,這一點(diǎn),臣妾可以作證。”
“側(cè)福晉!”孟冬義正辭嚴(yán)地說:“不是故意的,但仍然是殺人罪。再說了,宜慶小姐明知人落水,沒有及時施救,也沒喊人來救,與殺人又有多大區(qū)別?”
懿澤站起,又對永琪說:“請王爺看在臣妾與綿脩的份上,留宜慶一命?!?p> 孟冬望著懿澤,氣憤地問:“她害你了多少次,你到底長不長記性?你現(xiàn)在心軟,只會換來她的以怨報(bào)德。”
懿澤答道:“我沒有心軟,我們姐妹之間沒有情,也就論不上心軟還是硬,但母親的生養(yǎng)之恩,我是萬萬不能忘的。在家時,我尚年幼,不曾回報(bào)父母,年長入宮,不到兩年又嫁入王府,莫說盡孝,連與父母見面的機(jī)會都是少之又少的?!?p> 說到這里,懿澤又把目光轉(zhuǎn)向永琪:“臣妾侍奉王爺,已年近四載,又生養(yǎng)綿脩,雖不敢居功,但也有苦勞。懇請王爺今日放宜慶一條生路,就當(dāng)是替臣妾為父母盡孝了?!?p> 永琪聽罷,看了看懿澤,無奈地嘆氣,又看了看宜慶,說:“你這樁案子,若送與刑部,就算不判死罪,也最少是流放。本王看在懿澤和岳父岳母大人的面上,可以對你從輕發(fā)落?!?p> 宜慶心中稍稍放下心來,也還是忐忑不安。
永琪喚來卓貴,吩咐道:“傳我的命令,左都御史觀保之次女宜慶,在王府無視尊卑禮儀,膽大妄為,罰到皇陵辛者庫,為奴三年,期滿放回本家?!?p> 宜慶聽了,膽戰(zhàn)心驚,又抓住懿澤的衣角,哀求道:“姐姐,我不要去皇陵,我不想為奴!姐姐你幫幫我!”
懿澤道:“宜慶,這已經(jīng)是從輕發(fā)落了,不要太貪心,你應(yīng)該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宜慶一下子癱在地上,卓貴叫了府中幾個管事的人來送走宜慶。
宜慶站起,走到門前,又回過頭來看著懿澤,冷笑道:“是你今天騙我到這里,又引誘我說出那些話!我是你的親妹妹,所以才會相信你說的話,你卻利用這一點(diǎn)來害我,我永遠(yuǎn)不會忘的!”
懿澤沒有作聲。
宜慶終于離開了王府,開啟了她漫長的奴役生涯。
緊接著,永琪又差人傳話給碧彤,令碧彤安胎為重,王府內(nèi)大小事務(wù)暫交懿澤來管。
這等同于實(shí)質(zhì)上奪去了碧彤嫡福晉的權(quán)利。
碧彤很快得知了原因,因此又更恨懿澤,可眼前的光景,她只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給腹中這個孩子。
碧彤默默期待著孩子的出生,讓她有機(jī)會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