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麟剛回到東來閣,旌筠就迎了上來,問:“側(cè)福晉,你去哪了?”
瑛麟不答。
旌筠又笑問:“去打聽打聽王爺是怎么查案子的,是不是???”
瑛麟瞪了旌筠一眼,心煩地說:“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討厭你每天跟蹤我,你不嫌累啊?”
旌筠才不理會瑛麟的意見,只管問:“側(cè)福晉為何如此關(guān)心王爺查案?是因為你和懿澤福晉的姐妹之情?還是……你才是兇手?”
瑛麟沒有說話,卻暗暗地咬著牙。
旌筠笑道:“世子出事的時候,大家看到的都是什么馬車啊、馬蹄啊、還有胡格格、胡侍衛(wèi),怎么就不去注意你做的彩球呢?”
瑛麟又看了旌筠一眼。
旌筠的笑容顯得更加得意,道:“你以為,你大半夜在被窩里給彩球做手腳,我就看不到了嗎?王爺費了那么大功夫檢查馬和馬車,其實,問題是出在你那個小小的球上。你應該是在球里面裝了什么特殊的東西吧?這東西,讓馬一聞到就瘋狂,而世子喜歡追著彩球跑,所以,只要你設法把他們聚在相距不遠的地方,世子和馬就一定會跟馬撞到一起!對吧?”
瑛麟也突然擺出一副笑臉,贊道:“姐姐真不愧是太后教出來的人,慌亂之中都那么心細,推敲問題也是如此到位!”
“你不必忙著奉承我!”旌筠擺起譜來,笑道:“太后才不會計較你這些事,我當然也不會說出去。不過,當時圍觀的下人那么多,我想,不可能只有我一個人看到彩球被馬吃掉了。如果王爺能一個一個去問,證人嘛……總會有的,還有,雖然彩球被馬吃得已經(jīng)所剩無幾了、雖然正好天降大雨把碎片也給沖散了,可是,會不會找到一些殘存的碎渣呢?”
瑛麟笑嘻嘻地做出一副巴結(jié)之態(tài),慢慢地轉(zhuǎn)到旌筠身后,揉著旌筠的肩膀,笑問:“姐姐是不是特別有興趣,把那些碎渣給收集起來了?”
旌筠冷笑道:“你最好學得乖一點,不要以為皇上總會護著你,他要是知道你害死皇孫,一定不會救你第二次!王爺更不會放過你,還有你那親表姐,應該有能力讓你頃刻斃命!”
瑛麟一手捏著旌筠的肩,一手慢慢伸進自己的衣襟內(nèi),輕聲地說:“姐姐你說……這些問題,你都想到了,我要是想不到,豈不是辜負你這些日子以來的良苦用心了?”
旌筠覺得這話口氣有點不對,正要回頭去看瑛麟。
不想瑛麟突然從身上拉出一根繩子,套在旌筠頸前,雙臂交錯,繩子便整個纏了旌筠的脖子一圈,然后瑛麟就用力地往兩邊扯繩子。
旌筠伸手去抓脖子上的繩子,奈何已經(jīng)太緊抓不住。
瑛麟習武,力氣較大,旌筠掙脫不過,脖子被勒得說不出話來,臉都被憋得變了顏色。
瑛麟陰冷地笑著,說:“我忘了告訴你,我不止討厭被跟蹤,更討厭被威脅!”
旌筠掙扎著、掙扎著,最后就不會動了,雙手垂了下去,跌在了地上。
瑛麟不放心,又堅持了一會兒,才松開繩子。
看著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旌筠,瑛麟喘著氣,用手抿掉了臉上的汗水,開始想辦法找退路。
為查案,永琪下令暫時限制了榮王府的出入,凡需外出者,一律需要先行向自己申明緣故。
永琪讓卓貴帶人到王府附近去打探之前有孩子出過天花的人家,果然,很快就打探出了有一家的孩子與綿脩年紀相仿,前不久因天花而亡,孩子的衣服被人買走了一件。
卓貴便悄悄地將這家人帶來了一個到王府,以指認當初來買衣服的人。
這日清晨,永琪下朝后,傳令叫人在蕪蔓居的院子里擺下陣仗,向王府上下宣告要公審綿脩的命案,傳碧彤、瑛麟、胡嬙都來到蕪蔓居。
永琪又親自敲了懿澤的房門,問:“懿澤,你在嗎?”
懿澤在里面床上躺著,聽到永琪的聲音,卻不吱聲。
永琪隔著門說:“我已經(jīng)叫了所有人,就在你房外審案,我說過,一定要還你和綿脩一個公道。我會做到公正,也希望你能親眼看一看,害綿脩的真兇,到底會是誰?!?p> 碧彤、瑛麟、胡嬙都來到蕪蔓居,只見當中一排放著五把椅子,永琪就坐在正中間,她們一起向永琪行了禮。
永琪向她們說:“來了就坐吧!”
碧彤坐在永琪右手邊,瑛麟就挨著碧彤坐了。
胡嬙知道,永琪左手邊的位置必然是留給懿澤的,因此坐在了最左邊。
永琪回頭對在他身后侍立的卓貴道:“傳人吧!”
懿澤稍稍梳洗了一下,穿上外衣走出門外,看到永琪等人坐在院子中間,身后站得都是平日近身隨侍的人,院子的兩邊整齊地站著許多丫鬟仆從,還有兩排護衛(wèi)筆直地站立在最外面,全場一片肅靜。
懿澤習慣性知道,永琪一向不講排場,榮王府的規(guī)矩也一直都比較隨意。
除了迎親、為綿脩擺滿月宴,今日這般,是懿澤在榮王府見過的最大的陣仗,足以見永琪的鄭重其事。
懿澤來到前面,靜靜地坐在了永琪左手邊的椅子上。
永琪、碧彤、瑛麟、胡嬙都看了懿澤一眼。
過了一會,卓貴帶了一個老婆子,來到永琪面前,站在兩排護衛(wèi)當中。
那老婆子連頭都不敢抬,就慌忙跪下,拜道:“民婦張白氏,見過王爺和各位福晉。”
永琪擺手,讓卓貴退到一旁,對張白氏道:“大娘,你抬起頭來,認一認,看看這里有沒有買過你孫子衣服的人。”
碧彤忽然攥緊了手中的帕子,那種緊張的神情,永琪只用眼睛的余光,便一眼就看穿了。
張白氏看了一圈,指著碧彤身后的幽漾說:“就是她!”
幽漾嚇了一跳,驚慌地反駁道:“你胡說什么?我可從來都沒有見過你!”
“簡直是一派胡言!”碧彤不能鎮(zhèn)定,但仍努力做出理直氣壯的姿態(tài),向永琪說:“臣妾的丫鬟,怎么可能買一個窮人家穿過的舊衣服?實在沒有道理!王爺一大清早不知道從哪找這么個老婆子,空口無憑就來指認臣妾的人,誣陷臣妾,是什么意思?”
永琪看著碧彤和幽漾,問:“張大娘還沒往下細說,你怎么就知道她要誣陷你?你們狡辯的,是不是太著急了?”
碧彤愣了一下,突然間不知道該如何應答。
永琪又喊胡嬙,道:“嬙兒,把你昨天對我說的話,在這兒再說一遍,讓大家都聽一聽,看看我們榮王府的大福晉,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碧彤驚訝地看了胡嬙一眼,忽然間明白,原來是永琪今天特意設立的所謂“公審”,要審的人原來是自己。
胡嬙站起,又向右行了禮,娓娓道來:“之前,奴婢在宮里犯了錯,被送到冷宮做宮婢,天天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幾次差點送命。后來,福晉接奴婢到了王府,常常威脅奴婢去對付索福晉、害世子,奴婢稍有不從,福晉就威脅說要將奴婢送回冷宮。奴婢為了活命,不得不聽從福晉,做了許多對不起索福晉和世子的事,其中最過分的一件事,就是害世子得了天花……”
永琪再次漠視著碧彤,仍問胡嬙:“詳細說一說,你是如何被指使,又是怎么害世子得了天花?”
“福晉早就有害世子之心,只是苦于自己的人沒有機會接近世子罷了。福晉先是讓奴婢設法說動王爺,指派奴婢去服侍索福晉,之后又讓幽漾給了奴婢一件小孩子的衣服,讓奴婢混入世子放衣服的箱子里。奴婢照做了,后來沒多久,世子身上就出了天花,可是這件事很快就被孟冬發(fā)現(xiàn)了,索福晉很生氣,差點殺了奴婢,奴婢只好供出自己兒時用過的治天花的偏方,救了世子,索福晉才放了奴婢一馬??墒?,福晉卻因此惱怒不已,差點把奴婢的手指都踩斷了!后來福晉又怕奴婢手上的傷被王爺發(fā)現(xiàn),要奴婢誣陷成索福晉弄傷的,借此挑撥王爺和索福晉的關(guān)系。奴婢其實真的不想那樣做,索福晉曾經(jīng)在宮里細心地照顧奴婢養(yǎng)傷,整整一個月,就像對待親妹妹一樣,天天給奴婢上藥,還教奴婢讀書識字、琴棋歌舞,讓奴婢懂了好多以前不會的東西,奴婢卻為了茍且偷生,做了那么多對不起她的事……”說到這里,胡嬙低著頭,泣不成聲,淚如雨下。
懿澤明明那么恨胡嬙,可是此刻眼睛卻不爭氣,胡嬙說的話,讓她追憶起許多宮中舊事,不自覺眼中也泛起淚光,只是勉強忍住。
碧彤看著胡嬙,恨得咬牙切齒。
永琪用陰冷的眼神看了一眼碧彤,問:“你來告訴我,她說得這些是不是真的?”
幽漾搶著答道:“王爺,冤枉啊,一定是胡格格收買了這個老婆子,來誣陷我們家福晉!”
永琪厲聲呵斥道:“那是本王讓卓貴帶進府的人!而且在這期間,一直有專人監(jiān)視著胡格格。你是不是準備說,是本王串通胡格格,故意安排人冤枉你家福晉?”
幽漾忙低下了頭,答道:“奴婢不敢!王爺恕罪!可是……奴婢真的沒有見過這個老婦人,更沒有給過胡格格什么衣服!”
永琪又向張白氏說:“你把證據(jù)拿出來給她看?!?p> 張白氏從腰間的錢袋里取出一錠銀子,舉過頭頂,說:“民婦家里人從來沒見過官銀,只有這一塊,是這位姑娘給的,不舍得花,一直在家里放著?!?p> 碧彤冷笑了一下,問:“這算什么證據(jù)?朝廷發(fā)的官銀長得不都是這個樣子嗎?這位老人家就算不是被收買的,她年紀都那么大了,記錯了給銀子的人也是人之常情!”
張白氏慌忙解釋道:“民婦怎么敢在王爺面前胡說?那天,我一個孫子剛因為天花死了,家里人都哭得死去活來,怕別的孩子也染上,本來是要把他穿過的衣服都拿去燒掉的,沒想到,這時候竟然有人出高價來買,別說民婦家里人,連左鄰右舍都當做稀罕事,哪能記錯呢?我心里奇怪,才多看了幾眼,看得很清楚,就是眼前這位姑娘!”
“你胡說!”幽漾急不可耐地辯駁道:“那天我戴了面紗,你怎么可能看得很清楚?”
永琪的目光劃過幽漾的臉,問:“你不是沒見過張大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