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來到東來閣,只見瑛麟坐在窗內(nèi)的搖椅上曬太陽,果然臉色蒼白,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
瑛麟見到永琪,仍是懶洋洋地躺在搖椅上,手里還搖著小扇子,冷冷笑道:“真是稀罕,王爺怎么想起來貴足踏賤地?”
永琪拿掉了瑛麟手中的扇子,命令道:“不要扇了!到床上去好好躺著!”
瑛麟笑問:“我是要死了嗎?”
永琪道:“瞎說什么?誰說你要死了?”
瑛麟無精打采地笑著,道:“你這樣子,我能猜不出來嗎?你最大的特點,就是容易憐香惜玉,你眼中最重要的一般都不是是非對錯,而是誰最慘!哪個慘,你就往哪邊偏!我聽說,王太醫(yī)給我看完病就去找你了,一定是他跟你說我得了什么重病,讓你心生憐憫,不然你那么忙,哪里會想到來看我?”
“對,我是見了王太醫(yī),是聽說你病了來看你,但這并不代表你得了重病。再說了,你有什么病,太醫(yī)不都跟你說過了嗎?”
瑛麟冷笑道:“太醫(yī)會跟我說實話?我還不知道,他說得越輕松,就說明我的問題越嚴重?!?p> 永琪無奈地嘆著氣,問:“你不要瞎猜行嗎?我只是沒想到,原來你也會生病,所以來看看你?!?p> 瑛麟翻著白眼看著永琪,忍不住又笑了一下,道:“聽你這話,只有胡嬙那種嬌滴滴的弱女子才會生病了?”
永琪忙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真的關(guān)心你?!?p> “你還會關(guān)心我?懿澤是神女下凡,自然美貌舉世無雙,偏偏胡嬙也是個傾國傾城的佳人,有了這兩位的對比,我這張臉,哪里入得了你的法眼?你那么愛懿澤,就算懿澤那兒沒有好果子吃,胡嬙可是個萬能膠,我是真排不上號??!你左不過是感激我在云南救過你幾次罷了!”瑛麟奚落著永琪,也自哀自嘆著。
永琪問:“何必要這樣說呢?”
瑛麟斥問道:“我說的不對嗎?在云南的時候,你要我答應(yīng)你兩件事,說我如果做到了,你會把我當妻子看待。結(jié)果呢?回來見到懿澤和胡嬙,你把承諾都忘了吧?你是怎么對懿澤的?你是怎么對胡嬙的?你又是怎么對我的?我做錯了什么呢?你看不慣皇上對我的偏袒對嗎?那你怎么就看得慣你自己的偏心呢?你見不得我比那兩個過得好,是嗎?”
永琪低著頭,不做聲。
瑛麟更加悲憤地說:“在永北總兵府住了那么多天,你知道我有多少個機會對福靈安下手嗎?他不僅殺了我的親姐姐,還帶兵滅了我的許多生死同盟!從離開京城去云南之前,我就計劃著要殺了他,甚至可以說,殺他才是我去云南的最大目的!可是,我放棄了,就因為他是你最好的朋友!你好口才,講出了一套又一套道理來感化我!我就是蠢!我竟然信了?我居然妄想為了你脫胎換骨,只為了能配得上你!我以為,你是這個世上唯一還會關(guān)心我的人,連你都不相信我是真的愛上了你,我怎么就信了?”
“我信你!我相信你是在用真心對我!”永琪望著瑛麟,及時、很認真地給與了一個肯定的答復。
瑛麟的眼淚突然簌簌流下,又自行抿掉。
永琪半蹲在瑛麟的搖椅旁,他的手指輕輕拂過瑛麟的臉頰,溫和地說:“也請你相信,我是真的在關(guān)心你,請你為了我,好好保重自己,按時吃藥休息,不要那么要強了,好嗎?”
瑛麟低著頭,眼圈紅紅的,雖沒有應(yīng)聲,心卻又一次被融化。
永琪微微笑道:“你記得嗎?碧彤死前曾說過一句話,‘就算是利益聯(lián)姻,我也是將終生托付給了你!’她死后,她說過的話時時在我耳邊回響,我的確是錯了,我對她沒有愛,沒有信任,沒有心疼,白白辜負了她的一生。同樣的錯誤,我不能再犯第二次了。你既然嫁給我,此生已經(jīng)沒有其他選擇的余地,那么我就應(yīng)該做一個好丈夫。于我而言,做一個好丈夫,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我跟皇阿瑪說過,我不會再娶了,現(xiàn)在,懿澤、嬙兒,還有你和我,我們是一家人,我希望,此生不會再傷害任何人,一家人能和睦相處,讓家像一個家,你懂嗎?”
瑛麟點點頭。
永琪又說:“現(xiàn)在,你是這個家的女主人,那么,家里的和諧就主要靠你。胡云川的死,你和我都有責任,這件事給懿澤和嬙兒帶來了很大的傷害,如果她們對你有所怨恨,請你用作為嫡福晉的海量來包容她們,好不好?”
瑛麟又點了點頭。
永琪拉住瑛麟的手,帶著期待的目光,道:“還有一件事,皇阿瑪說,等懿澤生了孩子之后,就把她逐出王府?;拾敱容^偏疼你,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努力,把懿澤留下?”
瑛麟再次點了點頭。
永琪欣慰地笑了,瑛麟也附和著一笑。
有了永琪的首肯,瑛麟真把自己當成了榮王府的女主人,她開始每天精心打理府內(nèi)的事務(wù),挑選各色生活所需之物送到蕪蔓居和望雀樓,關(guān)心胡嬙母女的衣食起居,為懿澤準備待產(chǎn)的人手和物件。
然而,懿澤和胡嬙,沒有哪一個可能領(lǐng)情。
在中秋節(jié)的前一晚,懿澤有了要生產(chǎn)的跡象。
懿澤是生過孩子的人,然而這一胎卻仍然很艱難,御醫(yī)說像是雙胞胎,所以才格外難。
永琪在懿澤的房外守候了整整一夜,毫無困意,他急切地盼望著孩子出世,以挽回他們之間難以回到的過去。
天亮后,孩子仍未降生,永琪生怕錯過了懿澤產(chǎn)子的時辰,為此特意請了假,沒去上早朝。
乾隆得知永琪在家等待懿澤生產(chǎn),下朝后便也來到榮王府,恰逢祥云飄到上空,籠罩著整個榮王府,且祥云久久不散。
府中許多人都簇擁在蕪蔓居,對天上的祥云感到驚奇,紛紛議論著一定是一位不平凡皇孫的降生。
乾隆被永琪和瑛麟迎到蕪蔓居,同在懿澤房外看祥云。
這日天氣晴朗,乾隆恍惚覺得太陽似有重影,仔細看去,又好像重影飛離,化作金光,將榮王府上空的祥云染成了金色。
他面帶微笑地默默點頭,心里盤算著,他正有意立永琪為太子,此番異象,說不定是嗣子之兆,這一胎必定不凡。
祥云的金色光輝投落在了蕪蔓居,接著,里面果然傳出了孩子的哭聲。
永琪聽到哭聲,興奮之至,他想,這孩子不早不晚地在中秋節(jié)這個團圓之日降生,一定是就是促成他與懿澤團圓的福星。
他向乾隆躬身一拜,道:“皇阿瑪,大喜了!”
乾隆也笑意盈盈,帶著永琪、瑛麟往里面去看。
兩個接生嬤嬤出來,一人抱著一個孩子,向乾隆、永琪等報喜道:“恭喜皇上,恭喜王爺,索格格誕下一對雙生子?!?p> “雙生子?”乾隆愣了一下,多子雖然多福,可方才他已經(jīng)把今日異象當成了嗣子的征兆,皇位只有一個,嗣子怎么可能有兩個呢?豈不是相爭之兆?
永琪抱過其中一個,又看看另一個,納罕道:“這兩個孩子,雖然是雙生子,卻一個大一個小,看起來好不一樣?!?p> 瑛麟陪笑著說:“表姐自己便是雙生姊妹,她和宜慶也很不一樣呢,王爺也不必感到奇怪?!?p> 乾隆看了看,果然兩個孩子差別很大,嬤嬤抱的那個瘦得可憐,永琪懷中這個卻圓潤可愛,心中琢磨,果然是腹中便開始相爭,將來豈可了得?
永琪問:“哪個先降生?”
接生嬤嬤道:“回王爺,奴才抱的這位早一點,第一個出來得難,第二個便容易了,兩位貝勒也就是一前一后的功夫?!?p> 乾隆聽了,更加感到憂心,瘦弱的孩子明明在娘胎里處于弱勢,卻非要搶在前面出生,意味著自不量力又爭強好勝,這實在不是個好兆頭。
瑛麟一直惦記著永琪交待過的,要說服乾隆留下懿澤,如今孩子已經(jīng)降生,乾隆又在這兒,不趁此時勸乾隆改變主意,更待何時?
瑛麟便笑著向乾隆說:“皇阿瑪在這站了半日,也該休息一會兒了,臣媳在外面涼亭中預備了茶點,懇請皇阿瑪移駕前往?!?p> 乾隆點點頭,隨瑛麟到亭子里坐下。
瑛麟故意將身邊的人都支遠了些,只有她侍立在乾隆身旁服侍。
乾隆見瑛麟把下人都遣走了,便問:“你有話對朕說?”
瑛麟跪了下來,對乾隆說:“皇阿瑪,懿澤生子有功,您能不能網(wǎng)開一面,收回驅(qū)逐她的旨意?”
乾隆笑問:“云南一行,你處心積慮,難道不是為了取代她的位置嗎?怎么現(xiàn)在又為她求情?”
瑛麟答道:“我能取代她在王府的位置,卻取代不了她在王爺心中的位置,實不相瞞,其實,是王爺要我來求情的。我想,懿澤既然是神女,來去哪會受凡人的限制?如果她想在這,皇阿瑪根本攆不走,如果她要走,王爺也留不住。既然如此,皇阿瑪不如賞我這個臉面,讓王爺覺得我在他身邊是有用的。”
“你還是在朕面前直來直去,挺好?!鼻⌒α诵Γ屑毝嗽斄绥胍粫?,又問:“不過,朕怎么覺得,你有點不像你呢?”
瑛麟笑道:“是有些不同,我比以前變得貪心了。”
乾隆很是好奇,問:“怎么個貪法?”
“以前,我只想利用一個人爬上至高無上的位子,現(xiàn)在我不僅想要那個位子,還想走進那個人心里……如果能在他的心里有一席之地,我愿意為他做任何事情?!辩胝f著話,不覺漲紅了臉。
乾隆聽罷,大笑起來,不禁感嘆:“鐵樹居然開花了?看來,永琪征服女人的功力,還是比朕更勝一籌??!”
瑛麟低著頭,愜意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