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澤淡淡一笑,答道:“王爺錯怪臣妾了,‘裝’是以前那個索綽羅·懿澤才會做的事,但我不是她,我是格姆女神。以我的元神,控制她的身體,所以,綿偲其實是‘你們’的孩子,而不是‘我們’的孩子。況且,那個孩子,我從沒見過,長什么樣都不知道,說傷心,那才是‘裝’呢!”
永琪氣憤地說:“你又來了,又跟我說你不是懿澤!我不信!你有著同樣的記憶、同樣的模樣,你怎么可能不是懿澤?你根本就是在騙我!”
懿澤坦然回應(yīng)道:“王爺,臣妾很忙,沒時間花心思欺騙王爺,如果王爺希望我是那個懿澤,我也可以扮演她?!?p> 永琪又被堵住了嘴,無話可說。
“王爺若是沒有別的事,臣妾就先去忙了?!避矟上蛴犁餍辛藗€禮,就牽著馬脖子的韁繩,準(zhǔn)備出去。
永琪拽住了懿澤的胳膊,問:“格姆女神是吧?那女神應(yīng)該也有自己的名字吧?你既然頂替了我發(fā)妻的位置,是不是也應(yīng)該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
懿澤仍然悉如平常,輕輕笑道:“回王爺,臣妾的閨名是懿澤。”
“一位女神叫做懿澤,投胎轉(zhuǎn)世之后還叫懿澤,怎么可能有這么巧的事?你還不承認分明就是同一個人!”
“王爺容稟,觀保長女本名原是觀保所取,并不叫懿澤,只因她有前世的記憶,被叫了別的名字很不習(xí)慣,所以才稟明父親,更名懿澤。所以,此事并非巧合,而是有意為之?!?p> 永琪怎么聽,都覺得所謂的“前世今生”、“轉(zhuǎn)世投胎”都像同一個人,可眼前這個人,她就是不承認,這實在讓他哭笑不得。
金鈿打了一盆水,正要送進房中,在門外被玥鳶攔住了,金鈿不解,玥鳶向她擺手,拉到一旁悄悄地說:“王爺在里面。”
“王爺這么晚過來,難道他今晚要……”金鈿驚愕地瞅著房門。
玥鳶搖搖頭,她并不確定永琪和懿澤在房中做什么。
金鈿擔(dān)憂地問:“不太好吧!小姐生完孩子還不到兩個月,又是雙生子,恐怕身子還沒完全恢復(fù)呢!”
“有沒有恢復(fù),她自己會不知道嗎?你別擔(dān)心過了頭,綿偲貝勒沒了,他們兩個心里應(yīng)該都不好受,說不定相擁而泣一場,就和好了呢!”玥鳶想象著替懿澤籌劃著,充滿期待。
房門卻開了,懿澤牽著馬走了出來。
玥鳶忙上前,替懿澤拉住韁繩,問:“格格是要把馬牽回馬廄去嗎?奴婢去就好了,天色不早了,格格還是早些回房休息吧!”
懿澤并不知玥鳶的用意,玥鳶卻只管把懿澤推回房間,帶上了門,牽著馬出去了。
玥鳶也是永琪從宮里帶出來的宮女,她和瀅露兩個都是自幼服侍永琪的人,最懂永琪的心思。
永琪自然也知道玥鳶的用意,是巴不得他和懿澤和好。
永琪也就動了那個心思,他走到懿澤身邊,將她抱起,懿澤并沒有反抗。他就將她按在了床上,俯下身深深一吻,突然間又意識到懿澤的唇是冰冷的,臉也是冰冷的。
他不甘心,把手伸進她的衣服里,上下摸了幾下,果然,她渾身哪里都是冰涼的。
永琪心中一陣不適,松開了懿澤,問:“你又戲弄我是不是?”
懿澤淡淡答道:“臣妾早就跟王爺說得很明白了,您的發(fā)妻懿澤已經(jīng)死了,您看到的只是一具尸體,尸體怎么可能有體溫?”
永琪搖著頭說:“我不信,我不信我抱著的會是一具尸體!尸體怎么可能保得住孩子?怎么可能生下孩子?”
“尸體既然能走路能說話,為什么不能生下孩子?”懿澤說得很是隨意,似乎覺得自己的解釋很合理。
永琪憤憤不平地問:“你欺負我不懂神仙的法術(shù),就可以信口雌黃地騙我了,是嗎?如果你的身體真的是冰冷的,生產(chǎn)那天,那些接生嬤嬤應(yīng)該早就被你嚇?biāo)懒?!怎么可能順利生下綿偲和綿億?只有在我碰到你的時候,你的身體才是冷的對不對?你在騙我!你就是我的懿澤,你根本沒有死!”
懿澤靜靜躺著,還是那副事不關(guān)己的神情,道:“該說的,臣妾都已經(jīng)坦誠過了,王爺不信,我也沒有辦法。如果王爺想要寵幸我,很抱歉,神人殊途,你根本觸碰不到我的鳳凰真身,能碰到的只有這具尸體,如果王爺不介意寵幸一具尸體,那就請王爺自便?!?p> 永琪聽了這話,哪還有心情?他氣呼呼地下床來,打開門走了出去。
玥鳶就在門外不遠處守著,看到永琪這樣走出來,十分驚訝地看著他。
永琪經(jīng)過玥鳶身旁時,低聲叮囑了句:“夜里給我留門,不要讓她知道。”
玥鳶不太明白永琪的意思,永琪也不多解釋,便離開了。
后來懿澤睡了,玥鳶不敢睡,撐著精力親自守門,打發(fā)了其他人都去休息。子時過后,永琪果然來了,躡手躡腳的,悄悄走到玥鳶身旁,問:“她睡著了嗎?”
玥鳶點點頭,心里卻覺得怪怪的,永琪這個樣子,好像做賊一樣。
永琪還是沒有跟玥鳶解釋,就點著腳尖,一步一挪地來到懿澤的房間。
屋里黑乎乎的,他走到床邊,輕輕地把手伸向睡熟的懿澤。
懿澤沒料到永琪會來這一招,事先無有術(shù)法防備,又在睡眠當(dāng)中,不知永琪到來,維持得都是常態(tài)。
正如永琪所料,懿澤的身體如常人般溫?zé)帷?p> 懿澤被永琪摸醒了,突然坐了起來,問:“誰?”
“是我。”永琪在黑暗中發(fā)出了聲音,他抓住懿澤的手,問:“還要騙我這是一具尸體嗎?還要騙我說你不是我的懿澤嗎?如果不被我親自逮住,你究竟要騙我到什么時候?”
懿澤不答。
借著窗外微明的月光,永琪痛心地望著懿澤,問:“懿澤,你怎么可以這樣耍我?你就站在我的面前,跟我說話,卻硬要騙我說你已經(jīng)死了!你明明跟我談?wù)撝覀兊倪^去,卻非要說你不是那個人!你把我當(dāng)三歲小孩一樣欺負!你到底安得什么心?”
“就算我是在耍你,那又怎么樣?”懿澤泰然自諾。
“我沒有責(zé)怪你的意思,也不敢責(zé)怪。我只是太思念你了,才一定要證明你就是你!你就在我的身邊!”永琪緊緊握住懿澤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抒發(fā)著心中濃濃的柔情,道:“如你所說,你不熟悉綿偲,他出生未久就夭折,我見過的次數(shù)也不多,的確不可能像綿脩的離去一樣那么讓人痛心疾首。但是,我對綿偲、綿億這兩個孩子充滿了期待,那是我對你的思念和回憶,我知道,我們不會再有孩子了,所以我巴望著他們長大,能把你從無情的邊緣拉回來,能把我們拉回到一處去,我一直在等著和你重歸于好的那一天……所以我才會對綿偲的死更心痛,對你的冷漠更心痛,連孩子死了你都不會傷心,那我們之間還能有什么機會?我承認,我心眼小,我自己都沒能做到對你忠心不二,卻見不得你跟別的男人有絲毫的親近,可是,我不是成心要殺胡云川的,我知道他救了你,他是你的恩人,我應(yīng)該跟你一起感激他!懿澤……我錯了,如果你認為我應(yīng)該為他償命,那你就殺了我!我是你的丈夫,我不比他少愛你,我也可以為了你不怕死,我可以為你放棄任何事情,我情愿被你利用,但是我求你,不要這樣對我好嗎?你不可以在我面前把自己假裝成行尸走肉!懿澤……懿澤……你知道我有多想你,你看看我、看看我們的孩子,你怎么可以無動于衷呢?”
懿澤托著下巴,面對永琪縱橫的眼淚,突然回應(yīng)了一句:“不好意思,王爺,我太困了,剛才沒聽見你說什么?!?p> 永琪呆呆地看著懿澤,感到心一下一下的疼,他想起懿澤喝醉那次說過的“我只是為了你把心給摔碎了,你卻看不到我那顆碎掉的心,它為你痛了無數(shù)次,直到痛得麻木了,再也不會痛了,你卻還是看不到……”
心碎了的痛是什么滋味,永琪現(xiàn)在很清楚了,那似乎是一種懲罰、一種報復(fù),懲罰他的貪心,報復(fù)他給予過的傷害。
永琪站起,默默地離開了懿澤的房間,失魂落魄地走在月光下。
玥鳶迎了上來,看到了永琪臉上還未干的眼淚,吃驚地問:“王爺,你怎么哭了?”
“我哭了嗎?”永琪迷失地望著前方,腦袋懵懵的。
玥鳶點點頭。
永琪的手指不經(jīng)意粘過臉頰,他真的看到了指尖有水。
原來,他真的哭了。
“思念已經(jīng)沒了,現(xiàn)在只剩下回憶了?!庇犁髂靶?,走出了蕪蔓居,他的背影在夜色中顯得單薄而孤獨。
綿偲之死,就這樣拉上帷幕了,乾隆聽說,并不以為悲,他重視永琪,對其后代自然也給予厚望,因為懿澤這一胎有天降祥瑞之像,乾隆便覺得雙生子不是好事,大有未來相爭之勢,如此優(yōu)勝劣汰,不失為大清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