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太后,這……這件事,有人說公主變化是因為……”莫禾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敢說。
太后納悶地問:“怎么你也學(xué)會吞吞吐吐了?”
莫禾答道:“奴婢不敢隱瞞,但奴婢對這種說法,并不是十分確定,太后可千萬不要動怒。聽說,公主住在皇后那里的時候,皇后曾多次勸說公主籠絡(luò)額駙,好讓富察家成為榮郡王的靠山,還……還指使公主要設(shè)法阻止昭婼小姐嫁給十一阿哥。公主多半是因為與榮郡王兄妹情深,才與額駙和好的。”
“什么?”太后聽了,果然怒氣沖天,拍著桌案,厲聲吼道:“哀家看皇后這個后位是坐膩了,竟然敢阻撓哀家為永瑆煞費苦心安排的婚事?”
莫禾忙勸道:“太后息怒,奴婢并不能拿得準這消息的真假,這個說法并非從皇后或公主那里傳出,而是從慶貴妃那里傳來的,咱們的人也只聽見慶貴妃的婢女說過一次,后來就再沒提過。奴婢安插在皇后身邊的眼線匯報說,前些天公主住在那里時,皇后每次找公主談話都會遣散所有宮女,十分私密,很難聽到,這慶貴妃是經(jīng)常跟著皇后的,皇后只避諱下人,卻并不避諱慶貴妃,所以奴婢才以為這話也可信三分?!?p> 太后冷笑一聲,道:“這話十有八九是真,皇后親生的十二阿哥自患上頭痛病之后,學(xué)什么都不成,早就是沒有希望了,永琪是皇后所養(yǎng),他的生母愉妃已經(jīng)長年昏睡,皇后若是把籌碼押在永琪身上,也完全在情理之中。還有瑯玦,若說她是為了與永琪的兄妹之情親近富察家,倒還說得通,若不是因為這個,她的變化之快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莫禾不由得有些憂愁之態(tài),道:“只是和嘉公主已為富察家生下長孫,額駙又是傅恒將軍的嫡長子,倘若兩個人當真齊心協(xié)力往榮郡王那邊偏……”
太后當然也覺得這是個威脅,乾隆如今一心一意地培養(yǎng)永琪,還替永琪收服民心,傅恒本來就在搖擺之中,從不表明立場,若是瑯玦和福隆安都往永琪那邊倒,傅恒選擇永琪的可能的確大于永瑆,甚至連敏敏到時候都會審時度勢,未必把女兒嫁給永瑆。
莫禾憂心忡忡地問:“眼見十一阿哥就快要到大婚的年紀了,皇后、榮郡王、富察家卻極有可能擰成一股,這對十一阿哥實在不利!太后可有什么辦法阻止他們呢?”
太后擺手道:“阻止不了,也沒必要阻止。其實,所有的朝廷重臣都是一個樣,富察家也不過是跟著風(fēng)向走,永琪比永瑆有希望,他們自然會支持永琪,永瑆如果比永琪有希望了,他們還會回過頭來支持永瑆?!?p> 莫禾問:“太后已經(jīng)有主意了?”
太后笑道:“辦法總會有的,永琪最大的弱點就是感情用事,要撼動他現(xiàn)在的實力,還得從他的女人入手。瑛麟和懿澤能夠和平共處,一定是因為想明白了她們都是同一條船上的人,需要先共同輔助永琪,然后才能你爭我奪,所以,想讓她倆現(xiàn)在爭風(fēng)吃醋,大概不太可能,只能從別的方面下手。杭州可是瑛麟和懿澤的老家,尤其瑛麟,是土生土長的杭州人,自從入京師,就再也沒回過杭州,如今再來,她的家早已成了一個廢棄之所,若有機會,恐怕她很想回去再看一眼呢!至于這個機會么……皇帝一直疑心自己的身世,受瑛麟蠱惑,以為陳家老夫人錢氏可能是自己生母,上次來求證沒什么結(jié)果,是因為不好直接開口問陳家人太多,如今若是有瑛麟做向?qū)?,十有八九會再去求證一次。若他們?nèi)チ?,這事兒就好辦了!”
“可陳家不比先前,自從圓明園那事兒之后,天下會的行徑還是被傳出去了一些,陳家的人也都聞風(fēng)逃走了,這陳府早就被杭州官民視為禁地。就算皇上或榮王福晉想去,也不得不忌諱底下的看法,哪會輕易前往?”
“莫說是陳府現(xiàn)在是禁地,就算陳府還如先前一樣,皇帝也不敢大張旗鼓地去求證自己的身世。杭州的行程早已被傅恒規(guī)劃好了,其中當然沒有陳府一行,皇帝若要去,一定得悄悄的。以哀家對皇帝的了解,他會先游幾天的西湖,等游盡興了,便會于某一天對外宣稱自己疲憊,要休息一日哪里都不去、誰也都不見,然后再換上便裝,偷偷帶著親信出去?!?p> 莫禾道:“奴婢明白了,奴婢會讓人密切注視著行宮,只要皇上一旦吩咐要休息一日、不接見群臣,奴婢就立刻來回稟太后?!?p> 太后慢慢地喝著茶,淡淡笑道:“當年,哀家看輝發(fā)那拉氏是個剛正不阿的人,才允許她論資排輩成為皇后,雖然這些年,她也常常對哀家不敬,但后宮沒有比她更處事公正的人,哀家為大局著想,才對她一忍再忍。忍久了,她還當真以為哀家奈何不她了,如今,她既然存心要當哀家的絆腳石,哀家看她這個皇后也該做到頭了!還有那個瑛麟,就仗著一個瞎編出來的什么她祖母是皇帝親娘的故事,就把皇帝哄得一愣一愣的,處處都罩著她,她竟然還想憑借這個謊言,想成為未來的皇后,真是春秋大夢!哀家這次,就把她倆一塊給辦了!”
瑯玦與福隆安和解后,兩人整日同進同出、舉案齊眉。
皇后深感除去了一塊心病,也算是對純惠皇貴妃在天之靈有了交待,因此心中愉悅,常與慶貴妃一起在西湖上泛舟賞景,及至用膳時,又讓從宮中帶來的舞女彈琴跳舞助興。
這日,皇后與慶貴妃正欣賞談笑,卻見蕭韞進來告知永常在汪氏求見,皇后心中有些納悶地問:“她現(xiàn)在不是整天都跟在太后身邊嗎?怎么有空來拜見本宮?”
慶貴妃笑道:“永常在在宮中時,還不是天天都來給皇后娘娘請安?哪一日缺席過?這趟南巡,畢竟是太后點名選了她,她自然要時常陪伴太后左右,得了閑暇,這不就來給皇后娘娘請安了嗎?”
“她在宮中是從沒缺席過本宮的朝會,可又有哪一天不去給太后請安的?”皇后淡淡笑著,道:“也罷,就叫她進來吧!”
永常在走進皇后船艙中,向皇后、慶貴妃見了禮。
皇后問:“妹妹怎么今兒個不用服侍太后?竟然有功夫到我這兒來了?”
永常在做出一副無奈的樣子,嘆道:“嬪妾早就想來拜見皇后娘娘,敘些閑話,奈何這趟出門,太后親點了容嬪娘娘、寧常在和嬪妾,偏偏這容嬪娘娘和寧常在又一天到晚都守著太后,嬪妾入宮最晚,資歷也最淺,除了效仿她們尾隨太后,也不敢輕易自己走動。好不容易,今日太后命嬪妾等不要在跟前,嬪妾就趕緊來給皇后娘娘請安來了,還請娘娘寬恕嬪妾來得遲!”
“妹妹這是哪里話?皇上奉太后出游就是為了盡孝,你在太后面前盡心,本宮豈能責怪?”皇后又笑了一下,頗有意味地說:“太后親點你跟著伺候,自然也是因為你在宮里伺候得好,才能讓太后記掛!”
永常在陪笑道:“娘娘謬贊,其實,后宮姐妹的心思都是一樣的,若能在皇上面前伺候,哪里還有閑暇去服侍太后?您看令貴妃娘娘,雖也有心孝敬太后,不是總不得閑嗎?”
聽了這句,皇后滿心不悅,在宮中時雖然也是令貴妃恩寵最多,但皇后和令貴妃畢竟住得有些距離,眼不見也就心不煩了。
南巡是一直走在路上的,皇后不想看見也不行,可天天親眼看著令貴妃的專寵與得意,真說不出來心里是什么滋味。
永常在繼續(xù)感嘆道:“似嬪妾這般出身寒微的漢家女子,又沒有出眾的容貌,想要在后宮容身,哪一個都得罪不起!討好太后多了,就有人說是心計,可若不討好太后,嬪妾就更被人踩在腳底下!嬪妾也看出來了,這得寵的人做什么都是對的,無寵的人,怎么做就怎么錯!”
慶貴妃見永常在說話倒很實誠,便安慰道:“原來,永常在心中有這么多不如意?真是苦了你了!”
“若說苦,沒人比皇后娘娘心里更苦了!娘娘賢明大度,事事都不與人計較,一心一意都為皇上考慮!”說到這里,永常在長嘆一聲:“奈何皇上是個耳根子軟的人,禁不住令貴妃的花言巧語,就都偏到那邊去了!”
皇后見永常在這樣說,心中已有了活動之意,乃吩咐蕭韞道:“快去再備一桌菜品,請永常在留下陪本宮用午膳吧!”
永常在忙謝了恩,就坐在了蕭韞讓人擺下的桌椅上,陪皇后用膳,未幾,又說:“令貴妃在宮中專寵也就罷了,知道的左不過都是自家人??苫噬夏涎?,連老百姓都知道有后妃六人隨行,一路上,讓沿途官民看著伴駕的總也只有令貴妃一人,姐妹們的面子還往哪擱?就算是皇上傳旨叫她,她難道不該多勸勸皇上雨露均沾嗎?”
皇后笑道:“本宮也知道姐妹們委屈,可也沒有辦法。這事兒,也只能令貴妃來勸,要是本宮或妹妹勸了,那就成了妒婦了。”
永常在覺得火候已到,站起輕輕對皇后一拜,用期望的目光望著皇后,道:“若娘娘憐惜嬪妾,嬪妾倒有一事相求?!?p> 皇后答道:“妹妹不必如此客氣,有什么事但說無妨!”
“嬪妾練了許久的舞,想獻給皇上,卻一直沒有機會。聽說杭州的地方官也為皇上準備了舞姬,都訓(xùn)練了幾個月了,一定非常出色?;噬线@幾日的安排,白天不是接見官員,就是游覽西湖,歌舞都擱在了晚上,就從今晚開始,若是皇上先看了她們的表演,嬪妾就算再舞,肯定也是索然無味了。所以,嬪妾想央求娘娘,可否去跟傅恒大人說一說,讓您帶來的這些舞姬今晚到皇上面前去表演,把下面進獻的歌舞往后排一排,這樣……嬪妾今晚才好去獻舞。還請娘娘讓您的舞姬不要太賣力,給嬪妾一個機會?!庇莱T谡f完站起,向皇后行了個大禮。
蕭韞聽了,似乎覺得這里有些什么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