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看到綿億乖巧可喜,抱起在懷中逗他玩耍,笑道:“朕好大一會兒沒看到朕的乖孫子了,可要好好看一看?!?p> 胡嬙、瀅露、玥鳶等,見綿億已到乾隆懷中,不敢近前,只好遠(yuǎn)看著。
令皇貴妃湊近,笑問乾隆:“皇上,方才姐妹們正在討論,這綿億跟永琰長得有幾分相像,您看看,是也不是?”
乾隆看看懷中的綿億,再看地上站著的永琰,點(diǎn)頭道:“確有不少相像之處,竟比像永琪得還多一點(diǎn)!”
綿億把雙手伸向令皇貴妃,令皇貴妃見狀,便接住了綿億的手。
乾隆一時間也沒想太多,就將綿億交給了令皇貴妃抱著。
永貴人見了,忙走過來說:“皇貴妃是有身子的人,怎么能抱孩子呢?讓嬪妾來抱吧!”
令皇貴妃抬頭,還未說話時,一眼看到永貴人身后的一個宮女,這宮女面容盡毀,整張臉像鬼一樣。
令皇貴妃猛然感到害怕,不經(jīng)意手松了一點(diǎn),綿億下滑了一點(diǎn)點(diǎn),令皇貴妃又突然警醒,已是不能完全抓住綿億,緊急蹲下,恰在她臀腳相接時,綿億雙腳著地。
令皇貴妃心跳疾速,慶幸沒讓綿億在自己懷中摔著,可綿億雙腳著地后卻掙脫了令皇貴妃,半跑半走地向前去。
永貴人立刻罵她的丑宮女道:“混賬東西!誰準(zhǔn)你近前來嚇人?要是皇貴妃動了胎氣,你有幾個腦袋夠砍?”
乾隆、永琪等聽到,不經(jīng)意掃過永貴人身后的宮女那張毀容的臉,也都嚇了一跳。
正此時,前方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永琪回頭,只見永璂騎馬歸來,慌慌張張的樣子,而綿億正搖搖擺擺地朝永璂那匹奔跑的馬走去。
不及多想,永琪飛一般地跑上前,他的雙臂剛抱住綿億,永璂的馬前蹄隨后揚(yáng)起,抬過永琪父子二人的頭頂。
綿脩的影子從懿澤腦海中閃過,她心中一驚,慌忙暗暗使法術(shù)牽制住了馬蹄。永琪抱著綿億躲過馬蹄,滾到一旁。
乾隆呼喊左右,一群侍衛(wèi)向前拖住了馬,混亂之中,永璂嚇得從馬上掉了下來,先滾到侍衛(wèi)們的身上,緊接著又滾到地上。
永琪緊緊地抱住綿億,口中卻不住地叫著:“綿脩……綿脩……阿瑪來救你了……阿瑪來救你了……”
昔日曾經(jīng)的畫面在永琪腦海中重現(xiàn),他永遠(yuǎn)都忘不了最后一次看見綿脩的樣子:綿脩在胡云川懷里一動不動,只有口鼻不住地往外冒血。
那一刻,永琪的腦袋幾乎轟了,心涼徹骨。
懿澤靜靜地站著,她看到的何嘗不是綿脩?
如果當(dāng)年綿脩沒有慘死在馬蹄下,后來所有的悲劇也許都不會發(fā)生,他們也都不會是現(xiàn)在的模樣。
胡嬙、玥鳶都趕到了綿億身旁,綿億大哭著鉆到了胡嬙懷中,聲聲呼喚著“娘”。胡嬙淚流滿面,也將綿億緊抱懷中,心疼地喊著“綿億”。
懿澤遠(yuǎn)遠(yuǎn)看著緊緊相擁而泣的胡嬙和綿億,心中竟有一絲隱隱的傷痛、一種空空的失落。
豫妃見綿億與胡嬙這般親近,納罕極了,向慶貴妃問:“這綿億阿哥,不是索綽羅氏生得嗎?難道嬪妾記錯了?”
慶貴妃輕笑道:“聽說,胡格格擅長生養(yǎng),榮王便叫她來撫養(yǎng)綿億了?!?p> “不是吧?”豫妃一臉驚愕,道:“雖然都算侍妾,索綽羅氏好歹是御史家的千金,哪里輪得到讓一個山里放羊的丫頭來當(dāng)養(yǎng)母?”
慶貴妃只是笑笑,后面妃嬪宮女們交頭接耳,都在低聲細(xì)語地傳說著這件納罕事。
永琪呆呆地癱在地上,目光癡癡的,他的心在拼命追憶有關(guān)綿脩的一切,一遍又一遍,懊悔、遺憾、痛苦,太多太多。
乾隆見永琪沒有起來,以為受傷了,快步走來,問:“永琪,你傷得重嗎?”
“兒臣……兒臣沒事。”永琪醒過神來,慢慢站起,答道:“兒臣只是想起了綿脩,如果綿脩當(dāng)年沒有慘死在馬蹄下,如今該是怎樣一片其樂融融的景象?”
乾隆聽罷,長嘆一聲。
永璂兩腿發(fā)軟,爬到乾隆附近,慌忙磕頭解釋道:“皇阿瑪,兒臣不是有心的……兒臣控制不住這匹瘋跑的馬……”
乾隆一個巴掌甩在永璂臉上,永璂被打得摔在一旁,嘴角微微出血。
永琪見了,忙擋在永璂前面,向乾隆拜道:“皇阿瑪,十二弟年紀(jì)尚小,馬術(shù)不精也是常情,請皇阿瑪息怒,寬恕十二弟這次!”
乾隆看見永璂就心煩,此刻更是火冒三丈,瞪著眼問:“他差點(diǎn)害了綿億,你還為他求情?”
永琪答道:“回皇阿瑪,十二弟是無心之失,且綿億也無事,何必執(zhí)意掛懷?”
“皇阿瑪開恩,兒臣真的不是故意的……兒臣從馬上摔下來,兒臣也受傷了……”永璂痛哭流涕著,一副落魄之像,撩起了自己的衣袖,果然兩根胳膊上都有幾道劃痕。
永琪看到永璂露出的胳膊,頓時意識到永璂比之前瘦弱了許多,且傷痕都滲著血,感到一陣心酸。
乾隆深惡永璂這樣冒失地出現(xiàn)在大庭廣眾之下,讓自己顏面盡失,即便看到永璂受傷也沒有半分心疼之意,指著永璂道:“朕叫了回營,你卻遲遲未歸,簡直是不把朕放在眼里!”
永璂戰(zhàn)戰(zhàn)兢兢,辯解道:“兒臣……兒臣沒有聽到皇阿瑪?shù)拿?,也沒有人告訴兒臣,兒臣后來發(fā)現(xiàn)兄弟們一個也不見,才……才趕緊回來的?!?p> 乾隆冷笑一聲,瞟了永璂一眼,道:“就數(shù)你行獵時間最久,你獵得了多少獵物???”
“兒臣……兒臣……沒……沒獵著……”永璂嚇得不敢抬頭,渾身發(fā)抖得幾乎想要蜷縮起來,活像一只受驚的小白兔。
“沒獵著?”乾隆重復(fù)了這三個字,又怒吼:“那你干嘛去了?朕今天要是不給你一點(diǎn)懲戒,你連大清祖制都忘得一干二凈了!”
“皇阿瑪!”永琪再次行大禮,求情道:“皇阿瑪情知,十二弟近來食無味、寢難安,身體和精神都大不如前,以致今日失儀,往年秋狝他并非如此。何況,方才他已經(jīng)摔傷,皇阿瑪也打過了,等于已經(jīng)受罰了,若是繼續(xù)深究此事,豈不辜負(fù)了大家秋狝的興致?”
乾隆才贊賞過永琪獵得頭彩,的確不想壞了秋狝的雅興,況且他知道永琪的性格,定是要阻攔到底的。
秋狝大典在繼續(xù),乾隆也還有許多事,便懶得再搭理永璂,于是離開此地,吩咐傅恒準(zhǔn)備會見蒙古王公。
永琪見乾隆離去,眾人也漸漸散去,趕緊去扶永璂,道:“十二弟,我?guī)闳フ姨t(yī)看傷!”
永璂甩開了永琪,哭著說:“我不要你管!我才不要相信你!”
“你怎么了?難道是五哥做錯了什么嗎?”永琪感到一陣疑惑。
“你替我求情,不過是為了在人前表現(xiàn)你的寬仁大度,好讓以后繼承皇位名正言順,你才不是真的關(guān)心我!”永璂嚎啕大哭著,突然感到頭疼難忍,蹲下抱住了頭掙扎起來,他的頭痛病又發(fā)作了。
“十二弟……”永琪剛伸手拉了一把永璂,又被甩開。
“不要你假惺惺,我再也不要相信任何人!”永璂哭喊著,飛一般地跑了。
望著永璂遠(yuǎn)去,永琪心里難受極了。
永珹走到永琪身后,笑道:“十二弟本是嫡子,如今突逢大變,原來追隨皇后的人,不是被連累就是倒戈,也難怪他會對全世界充滿敵意如此。從高高的天上掉進(jìn)萬丈深淵是什么滋味,我最明白,他需要一點(diǎn)時間適應(yīng)和成長。”
永琪想了想,對永珹說:“但是他受傷了,需要醫(yī)治,只好勞煩四哥以過來人的心情勸說十二弟就醫(yī),或許有用些?!?p> “自己兄弟說什么勞煩?”永珹笑著拍了拍永琪的肩膀,笑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不要總覺得這個那個你都有責(zé)任,別說你還沒當(dāng)上皇帝,就算他日當(dāng)了皇帝,這世上,你管不了的事也還多著呢!”
永琪無奈地輕笑著,永珹便找永璂去了。
圍觀的妃嬪宮女們見事情已然作罷,甚感無趣,都各自散伙了。
令皇貴妃走過永貴人面前,笑盈盈地問:“妹妹天天放這樣一個丫頭在眼前使喚,倒也不覺得別扭?”
永貴人行禮笑道:“驚擾娘娘,是嬪妾的不是!娘娘有所不知,她其實(shí)是個細(xì)心再不過的丫頭,只因不慎燒傷了臉,別處都不愿用她,內(nèi)務(wù)府原說放出宮去,可您也看到了,她這個樣子,出了宮也不好許配人家,她家里也沒人了,更不愿出宮。恰巧讓嬪妾撞見了,一時心軟,就收留在身邊,平日到各宮請安是從不帶她的,就怕嚇著人!這次是因?yàn)閯偤镁o跟的丫鬟有兩個都病了,不得已才叫她替補(bǔ)上的,嬪妾這里給娘娘請罪了!”
穎妃聽到,走到近前似笑非笑,揚(yáng)起高調(diào),陰陽怪氣地贊道:“妹妹可真是個善心的人!”
永貴人不慌不忙地笑著,回應(yīng)道:“娘娘謬贊,皇貴妃在宮中一向以德服人,皇上也最喜皇貴妃的善良可人,嬪妾望塵莫及,不過效仿一二,讓各位娘娘見笑了!”
“提起‘效仿’二字,嬪妾倒想起一個典故,那叫什么?”穎妃故作一副想不起來的樣子,向令皇貴妃、慶貴妃探頭問著。
慶貴妃笑道:“妹妹要說的,莫不是‘東施效顰’?”
“對對對!就是東施效顰,要裝得沒裝成,反出了丑……”穎妃說完這句,忙又向永貴人解釋道:“妹妹別誤會了,本宮可不是說你呢,只是事到嘴邊想起來,開個玩笑罷了!”
令皇貴妃向穎妃道:“好了,我看永琰也該困了,你快帶他回去睡吧!”
“是!”穎妃攜了永琰,同慶貴妃一道,跟在令皇貴妃身后,離開了。
走出幾步后,慶貴妃在令皇貴妃身側(cè)問:“皇上視榮王為儲君,綿億又是榮王唯一的子嗣,皇上疼愛異常。若不是娘娘反應(yīng)得快,方才必摔無疑,這事兒,就這么算了嗎?”
令皇貴妃無奈地嘆道:“她如今是皇上的新寵,又有太后撐腰,我不忍又能如何?”
穎妃冷冷地道了句:“她還嫩著呢,不過封了個貴人,就以為自己飛上枝頭變鳳凰了!若不是皇貴妃有孕在身,不便侍奉皇上,這會兒,還不知道她在哪涼快呢!”
令皇貴妃沒有說話,默默地回營。
永貴人對著令皇貴妃、慶貴妃、穎妃等的背影白了個眼,也帶著侍女們回營去了。
卓貴見金鈿一直盯著永貴人等的背影看,便湊到金鈿身旁,玩笑一般地嬉笑道:“后宮的女人,整天都這樣,明爭暗斗,笑里藏刀,你看也看不明白的!”
“那個嚇到皇貴妃的鬼臉宮女,就是我前幾天跟你說的,背影看起來很眼熟的那個?!苯疴氈钢蕾F人身后漸行漸遠(yuǎn)的宮女,詫異地看著。
“這么巧?”卓貴撓撓頭,問:“那你看她正面熟悉不?”
“她的臉那樣,誰會覺得熟?我都不敢仔細(xì)看!”金鈿搖著頭,感到一陣后怕。
卓貴笑道:“你要對她感興趣,我去給你打聽打聽!”
“我打聽一個宮女干嘛呀?”金鈿見永貴人等已經(jīng)走遠(yuǎn)看不到了,覺得十分無聊,回頭忽一眼看到懿澤已經(jīng)往營帳走去,忙快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