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翊坤宮之后,孟冬又對懿澤說:“皇上對皇貴妃的惦念之情,可比我想象得還要深。這樣看,等過兩天,九公主再來一說情,此事必妥,再也沒人能攆得了你!”
懿澤想著方才在翊坤宮,乾隆和惇妃的態(tài)度,問:“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怎么覺得,惇妃對我,好像很有敵意?”
孟冬點點頭,笑道:“你總算有了些眼力了!不久的將來,你還會發(fā)現(xiàn),對你有敵意的宮妃多著呢!”
“為什么?”懿澤不太明白。
“這個……”孟冬笑了笑,并不多解釋,只道:“天長日久,你自會明了!”
“不說就算了!”懿澤不屑地瞪了孟冬一眼,好似諷刺一般地笑問:“剛才,皇上要是沒應(yīng)允,你還準(zhǔn)備搬出哪個來?”
孟冬也風(fēng)趣地笑答道:“我能用一個話題,把皇上心里惦念的人,全部都拉扯出來,你要聽哪個?我說給你!”
懿澤嘖嘖地瞥著孟冬,挖苦道:“我好佩服你!行了吧?”
“我這些年,能在皇室中立足,全靠這一根三寸不爛之舌,你不服不行!”孟冬壞壞地笑著,向懿澤擠眉弄眼。
懿澤伸手戳著孟冬的側(cè)臉,笑道:“我就隨便夸你兩句,你還飄起來了?小心為我得罪了惇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怕什么?她早就背叛了太后,我還看她不順眼呢!”孟冬正說笑著,忽又收斂了笑容,拉住懿澤,一本正經(jīng)地說:“不過,我這三寸不爛之舌,對綿億可沒什么用,你要自己爭取他的諒解。”
懿澤的腳步,忽然也變得沉重起來,還沒走到毓慶宮,她的腳就不聽使喚地停住了,道:“我不知道該用怎樣的方式面對綿億?!?p> 孟冬握住懿澤的手,安慰道:“你聽我說,綿億已經(jīng)十三歲了,他不是個孩子了。這么些年過去了,他在宮中,應(yīng)該也聽說了不少關(guān)于你的事,不可能不知道你以前對他的態(tài)度,如果他對你心存芥蒂,不接納你,也純屬正常,你可不要太往心里去?!?p> 懿澤搖了搖頭,嘆道:“別說他能不能接納我,這要見了面,我就先不自在了!要是裝作一副思念他、一副慈母的模樣,我可做不來!”
孟冬笑道:“不要裝,你們是親母子,就用最真實的一面面對彼此,那就是最好的。你要找出藏在你心底的感情,認(rèn)真地對待他!”
懿澤聽罷,掉頭就往回走。
孟冬忙拉住,問:“你這是做什么?”
懿澤答道:“你不是叫我真實一點嗎?我最真實的感受就是,我現(xiàn)在根本不想見他?!?p> “懿澤!”孟冬氣得跺腳,斥責(zé)道:“什么叫做你不想見他?他是你的親生兒子,他做錯了什么讓你不想見他?”
懿澤回答得很利索:“他沒有做錯,是我錯了,我沒臉見他?!?p> “逃避解決不了問題!你必須面對他!你要是連自己的孩子都征服不了,你這輩子還能干嘛?”孟冬拉住懿澤的手,強(qiáng)行將她拽往毓慶宮。
懿澤心中本來就是左右搖擺的,也沒有十分拒絕,就跟著孟冬去了。
剛走到毓慶宮門口,她們看到,穎妃迎面走來,也在毓慶宮門前停住。
懿澤注意到,穎妃身后緊跟的兩個女子,裝扮不像是宮女。
孟冬松了懿澤的手,微微屈膝行禮,道:“臣妾完顏氏,給穎妃娘娘、明貴人、武常在請安?!?p> 懿澤隨拜,心中已然明白,明貴人和武常在必然就是穎妃身后的那兩個女子了,應(yīng)該是她離京這些年選進(jìn)宮、居住在穎妃宮內(nèi)的新人。
穎妃客氣地扶住孟冬,笑道:“四福晉不必多禮,你也是來看阿哥們的吧?一起進(jìn)去吧!”
孟冬點頭,尾隨在穎妃身后,走進(jìn)毓慶宮。
明貴人笑問孟冬:“剛才四福晉攜手的這個丫鬟,長得真夠標(biāo)致,我從沒見過,是第一次帶進(jìn)宮吧?”
孟冬還未張口,穎妃就先回頭提醒道:“不認(rèn)得就別亂說!她可不是四福晉的丫鬟,那是綿億阿哥的親娘、左都御史大人的掌上明珠。”
明貴人低頭答道:“嬪妾知道了?!?p> 武常在稱贊道:“真沒想到,索格格還是這般年輕,比當(dāng)年的風(fēng)姿不減分毫!”
懿澤愣了一下,聽口氣,這人是見過自己的,可她卻不記得此人。
走進(jìn)院中,她們遠(yuǎn)遠(yuǎn)聽到有刀劍相碰的聲音,轉(zhuǎn)過花圃,只見有兩個少年正在切磋武藝,另一個少年坐在回廊上翹著二郎腿觀看。
其中一個拿長矛的少年,將長矛一把推向前,抵住對方的大刀,高喝一聲:“我乃燕人張翼德,爾是何人?也敢與我爭鋒?”
另一個拿大刀的,假裝捋一捋胡須,答道:“關(guān)云長是也!”
坐在回廊上的少年拍手笑道:“這回是張翼德勝,你終于贏一回了!”
拿長矛的收了手,不樂意地問:“什么叫我終于贏一回了?我經(jīng)常贏好吧?”
回廊上的少年說:“那是你耍賴!只有這回是真的,我是判官,我說了算!”
穎妃帶領(lǐng)眾人,笑盈盈地走過去,問:“阿哥們這是比武呢?還是唱戲呢?”
懿澤看著三個少年,料想他們必然就是永琰、永璘和綿億了,她默默觀著三人容貌、年紀(jì),覺得“關(guān)云長”像是最年長的,“張翼德”像是最年幼的,“判官”年紀(jì)居中,應(yīng)是綿億,但仔細(xì)看去,她又覺得“關(guān)云長”與“判官”兩個少年長得頗為相似,倒應(yīng)該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才對。
這樣看著,懿澤也不敢認(rèn)定到底哪個是綿億。
正想著,忽見“關(guān)云長”走來,恭恭敬敬地向穎妃行了個禮,喚了一聲:“給母親請安!”
懿澤見他對穎妃如此尊敬,應(yīng)是穎妃一手撫養(yǎng)的永琰了。
緊接著,“張翼德”也在原地略向穎妃行禮,道:“見過額娘。”
懿澤聽了這般稱呼,看著他很不成熟的模樣,應(yīng)是永璘,那么坐在回廊上的,就該就是綿億了。
回廊上的那位少年也站了起來,走上前,向穎妃等人拱手拜道:“見過三位娘娘,四嬸?!?p> “四嬸”這個稱呼叫出來,懿澤才敢肯定,此人必是綿億無疑,因此反復(fù)打量,果然俊俏,似更勝過當(dāng)年的永琪。
穎妃笑點點頭,問永琰道:“今日功課,都做完了嗎?”
永琰仍是畢恭畢敬的,答道:“回稟母親,永璘一定要跟兒臣比試,兒臣拗不過他,只好先把功課放一放了!“
穎妃笑點點頭,笑向三人道:“今日,我本來是特來看看你們,正巧碰到一個從遠(yuǎn)方回來的人,你們也該認(rèn)識認(rèn)識!”
永琰、永璘、綿億都有些不解,他們并沒有看到什么新人。因為懿澤是丫鬟裝扮,并沒有引起三人的注意。
穎妃走到懿澤身旁,介紹道:“這位,是已故榮親王的發(fā)妻,索綽羅氏?!?p> 穎妃先向永琰、永璘道:“你們該稱呼五嫂才對!”
永琰、永璘聽了,便向懿澤拱手道:“見過五嫂?!?p> 懿澤禮貌地笑笑,又看綿億。
穎妃又對綿億說:“你就更該認(rèn)識了,她可是你的……”
沒等穎妃說完,綿億掉頭就往里走,穎妃和懿澤都十分尷尬地站著。
永璘朝綿億的背影喊:“喂!綿億,你要去哪?”
綿億頭也不回,越走越遠(yuǎn)。
有一名宮女從一旁出列,懿澤認(rèn)出那是玥鳶。
玥鳶向穎妃和懿澤道:“娘娘、格格,阿哥,奴婢去勸勸他!”
穎妃只好假裝不在意地說:“勞煩姜姑姑,綿億大概也就能聽你兩句了!”
玥鳶便跑了去了。
穎妃笑向懿澤道:“你也別多想,他是第一次見你,難免心里別扭?!?p> 懿澤勉強(qiáng)笑笑。
大家在這里閑聊了一會兒,就各自散去。
孟冬怕懿澤心里難受,就讓人牽來兩匹馬,帶著懿澤一起來郊外騎馬。兩人坐在馬背上慢慢走著,孟冬在左,懿澤在右。
孟冬勸道:“他越是抵觸你,就說明他心里越渴望母愛,所以,你千萬不要灰心。只管隔三差五地去看他,碰壁一次就去兩次,碰壁兩次就去第三次,總有一天他會明白你的心!”
懿澤隨口答道:“我沒有心?!?p> 孟冬伸手打了一下懿澤的手背,板著臉問:“什么叫你沒心?我看你真是沒心沒肺!敢情我忙了半天,是沒事找事、打發(fā)時間呢?”
懿澤低頭答道:“我不是那個意思?!?p> “那你是什么意思?要氣死我嗎?”
“我一個人流浪得太久了,把心給弄丟了?!?p> “丟哪兒去了?隨永琪上天了嗎?”孟冬無奈地?fù)u頭嘆氣,牢騷道:“我真是受不了你!”
說著,孟冬拍馬向前,走得稍微快了一點。
正此時,懿澤左邊彈過來一個小石子,擊中了馬屁股左邊,馬兒受驚,忽然帶著懿澤瘋跑起來。
懿澤嚇了一跳,緊緊抱住馬脖子,她的馬一下子躥得超過了孟冬。
孟冬看到,驚恐地叫了一聲“懿澤”,立刻也策馬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