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慶原打算要先讓懿澤受盡皮肉之苦,最后再給予致命一擊、同歸于盡,她卻沒想到,惇妃害懿澤的心,竟比自己還要強烈。
但她如今的身份與境遇,不得不服從惇妃。
當下,惇妃安排了許多宮人在外守著,對外稱病,不許人入內(nèi)。
惇妃坐在居室內(nèi)做法,宜慶站在當中,如昨日一般,再次自殘,她拿起銀針,狠狠在自己胸前扎了幾針,痛得她滿地打滾,銀針也掉了。
已經(jīng)消停了半日的懿澤,忽然又感到胸口疼痛難忍,捂住胸口,疼得滿頭大汗。
宜慶慢慢緩過神來,又爬到銀針旁,拿住銀針,閉眼不看,咬著牙戳向自己的腳心。
懿澤腳心疼得無法站立,一下子摔倒在地,撞倒了花架。
守在懿澤屋外的宮女、侍衛(wèi)等都聽到了,卻無人應聲。
宜慶在自己身上扎了一針又一針,每次只要上一針的痛感稍微忍住,就立刻扎了下一針,已經(jīng)疼得滿地打滾,卻還嫌不夠。
她已經(jīng)扎得身上到處是血,看不出哪里扎過、哪里沒扎過的時候,放下銀針,拿起小刀,去挑自己的手指甲,一下又一下,直至將整個指甲掀掉,她也疼得昏了過去。
懿澤已經(jīng)不知自己在地上滾動了多少圈,也不知屋子有多少地方都粘上了血,深感自己早已體無完膚,還一直努力地控制著自己要保持清醒,最后,她還是昏了過去。
惇妃見宜慶已經(jīng)昏倒在地不動,收了法術,來到宜慶身邊,將茶杯里的水潑到了宜慶臉上。
宜慶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卻似乎沒有氣力動彈了。
惇妃沒好氣地問:“我不是已經(jīng)跟你說過了嗎?我要她死!要她死!你聽不懂嗎?你弄那些撓癢的動作,拖延時間呢?還是你連自殺都不會?”
宜慶有氣無力地哼了一聲。
外面突然有人敲門,道:“娘娘,穎妃娘娘又派人來給您傳話了。”
惇妃不耐煩地問:“她哪有那么多事兒找我?一天來幾遍,還有完沒完了?”
外面?zhèn)鱽砹朔f妃的陪嫁丫鬟菁華的聲音,道:“穎妃娘娘抓了一個犯了命案的宮女,叫姜玥鳶,要秉公審理,按理需請容妃娘娘和惇妃娘娘同審才是,容妃娘娘已經(jīng)去了,奴婢來請惇妃娘娘?!?p> 惇妃攥著茶盅,心中思忖,這個命案必然是金鈿之死,穎妃明知玥鳶并非兇手還要審,分明就是為了找個借口把自己叫過去,好看住自己。
可惇妃若是不去,卻不知道穎妃又要搞什么名堂,只好還是去了。她吩咐宜慶藏在屋內(nèi),哪里都不能去。
實際上,宜慶已經(jīng)筋疲力盡,也不可能再偷偷跑出去了。
惇妃來到穎妃所居的武陵春色,天已經(jīng)黑了,各處都點著燈,穎妃和容妃正坐在院中的兩把椅子上喝茶。
穎妃看到惇妃到來,冷笑道:“妹妹總算是來了,現(xiàn)在想叫你一次,可是越來越不容易了。”
惇妃聽了,淡淡地說:“穎妃姐姐未免也太勤勉了,明天有多少不能審問的?都這么晚了,干嘛一定要叫咱們過來?”
穎妃道:“妹妹今天白日里睡得也不少了,夜里就少睡一些又何妨?難道不怕躺多了躺出毛病來?”
惇妃沒有答話,也挨著她們坐下。
容妃見二人臉色都不大好看,便如和解一般,笑道:“惇妃妹妹還不知道穎妃姐姐的行事?她自協(xié)理六宮事務以來,事無巨細,樣樣操心。尤其是這人命官司,要是不審出個所以然來,恐怕也是睡不著的!”
穎妃笑道:“到底還是容妃妹妹善解人意?!?p> 惇妃懶懶地說:“那就審吧!”
穎妃朝侍立的宮女太監(jiān)們招招手,有兩個太監(jiān)帶了玥鳶上來,丟在地上。
玥鳶看到三妃,立刻原地跪著行禮,辯解道:“娘娘明查!奴婢冤枉!奴婢沒有殺人!奴婢根本沒有碰過金鈿!”
穎妃淡淡一笑,問:“是么?可本宮聽守門的侍衛(wèi)說,她在宮門口下馬的時候還好好的,你倆一碰面,她就死了,還是死在你懷里的,難道侍衛(wèi)們說得不是實情?”
“事情是這樣沒錯,可是,我真的沒有碰到她……她怎么會突然就死了呢?”玥鳶傷心地哭著,說:“我們曾一同服侍索格格多年,感情就像是親姐妹一樣,我怎么可能會害她呢?”
“你們感情像親姐妹?”穎妃笑了笑,問:“我怎么恍惚聽說,你倆十分合不來,金鈿還把你從索格格那兒攆了出去,所以你才會去服侍綿億?”
玥鳶哭著答道:“是有一陣子鬧別扭,但后來又和好了。我真的沒有碰到她,是她死了之后,才倒進我懷里的……我什么都沒有做……”
“想來,若不用刑,是沒有幾個人能老老實實地招供的!”穎妃神情變得嚴肅起來,下令道:“拿板子來!先打二十!”
玥鳶驚恐地看著太監(jiān)們拿來板子,她跪著往后退,不住地哭著喊冤求饒,壓根沒人理會。
她被按著打了二十大板,疼得翻滾著從板凳上摔下,摔得更疼,還是哭著喊冤。
穎妃道:“喊冤就繼續(xù)打,打到她說實話為止?!?p> 太監(jiān)們將玥鳶抬回板凳上,也不查數(shù)了,稀里嘩啦地只管下板子,不一會兒就打得皮開肉綻,昏死過去。
太監(jiān)們又用冷水澆醒,接著打。
看著玥鳶被打昏了又澆水、醒了又繼續(xù)打,往復幾次,下半身血肉模糊,容妃似有些不忍心,向太監(jiān)們擺手止住,輕聲勸道:“姜姑姑,你要明白,這人死在宮里,我們也是要給榮王府一個交代的。你盡早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說出來,也好少受些皮肉之苦不是?”
玥鳶搖了搖頭,泣不成聲地說:“奴婢……奴婢根本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娘娘……要奴婢……說些什么???”
“她就在你面前死去,你會不知道?真是胡扯!”穎妃頭也不抬,只管發(fā)號施令:“再上夾棍,看她的嘴還硬不硬!”
玥鳶聽見要用夾棍,嚇得渾身發(fā)抖,攤在那里不能動,卻被兩個太監(jiān)架到地上,弄成跪的姿勢。另外兩個太監(jiān)拿住夾棍,套在玥鳶的十根手指上,往兩邊一拉,玥鳶疼得大叫,叫聲震天。
容妃看著,不由得皺起眉頭,不敢直視。
惇妃一直就像一個看客一樣,喝了口茶,放回桌上,打了個哈欠。
玥鳶叫了幾聲,一下子又昏了過去。
綿億聽說玥鳶被抓,罪名竟是殺人,嚇得坐立不安,急忙去打聽詳細消息,得知三妃要夜審玥鳶,只怕玥鳶兇多吉少,慌慌張張地跑到武陵春色外面,聽到玥鳶的一聲叫喚,心都快要跳出來了。
香勰跟在綿億身旁,也被玥鳶的叫聲嚇得心驚肉跳。
綿億請人幫忙傳話求見三妃,太監(jiān)傳報入內(nèi)。
穎妃聽到,笑向容妃、惇妃道:“聽見了沒?綿億來了!好像昨日皇上審索綽羅氏的時候,也沒見他去,這會兒咱們審了他的一個婢女,他倒是來了!看來,這親娘還沒丫鬟要緊呢?”
惇妃又打了個哈欠,沒精打采地問:“理論這些有什么意思?你倒說說,究竟是見還是不見?”
“來了哪有不見的道理?”穎妃吩咐傳話的人說:“帶他進來!”
綿億入見,看見玥鳶昏倒在地,身上傷痕累累,衣服全被血侵染、裂開,他的眼淚已在眼中打轉(zhuǎn),驚慌失措地蹲下去推玥鳶,喊道:“姑姑,姑姑你怎么了?”
穎妃咳嗽了一聲,道:“阿哥,你好像忘了禮節(jié)了?”
綿億聽見穎妃的話,并沒有按照規(guī)矩行禮,反而質(zhì)問三妃道:“你們?yōu)槭裁匆@樣對她?”
穎妃反問道:“什么‘為什么’?她是殺人嫌犯,我們在審案子,審案哪有不用刑的?”
綿億又看了玥鳶一眼,淚水從眼眶滾落,咬著牙問:“大清哪條律例說問案就一定要用刑?你們還下手這么狠?”
穎妃笑道:“是沒有哪條律例說要用刑,可也沒哪條說不能用刑??!阿哥的心情我明白,可我們身上背負著治理后宮的職責,許多事也是不得不的。除非……皇上特別開恩,不然,就只能按規(guī)矩來!”
綿億聽了,立刻站起跑了出去,香勰也跟著跑了。
容妃望著綿億跑走的背影,問:“這大半夜的,他不會真的去找皇上吧?”
穎妃慢悠悠地笑著,道:“找就找唄!綿億這么在乎這個宮女,就算今晚見不著皇上,明早也一定會去找。”
容妃不解地問:“他找皇上,姐姐高興什么?”
穎妃做出一副賢良淑德的姿態(tài),笑道:“妹妹不是最了解我嗎?后宮哪件事我不掛念?誠嬪妹妹的命案、還有索綽羅氏被軟禁的事,一直在我心里懸著呢!可皇上日理萬機,恐怕已經(jīng)把這事兒給拋到腦后了,又不準咱們代勞,得推到什么時候?綿億要是去求皇上放了姜姑姑,不就把索綽羅氏的案子給牽扯出來了嗎?說不定明日,皇上就要二審了,要是審出真兇,誠嬪妹妹含笑九泉,我們這不也是功德一件嗎?”
惇妃聽見這番話,方才的瞌睡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原以為穎妃叫她來夜審,是要故意捉弄她不能睡覺,此刻方知,原來穎妃是想利用綿億,催促乾隆及早再審懿澤,追究誠嬪命案的真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