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妃睜大了眼睛看著懿澤,出神了一會兒,慢慢又低下頭來,道:“你終究還是知道了……”
這個態(tài)度,這種回答方式,等同是承認。
至此,懿澤再也沒有了欺騙自己的機會,她忍住眼淚,攥緊了龍錫杖,語氣變得更加生硬,質(zhì)問道:“是你念了龍城訣,害死了永琪,是嗎?是你逼胡嬙去勾引永琪的,是嗎?”
茱洛又抬起頭,顯然是對懿澤的發(fā)問感到了不可思議,滿臉疑惑地問:“是誰告訴你這些的?”
懿澤五內(nèi)燃燒著一團火,吼道:“你只許回答是或不是!”
茱洛無奈地嘆了口氣,答道:“是的?!?p> 懿澤再一次感到了肝腸寸斷的痛,可是,她已經(jīng)哭不出來了,她笑了,笑得很癲狂。
孟冬想要來勸慰幾句,卻見懿澤猛地將龍錫杖擊在地上,瞬間地動山搖,孟冬隨著宮殿的震動左搖右擺,差點摔倒。
茱洛依然穩(wěn)坐在蒲團上。
懿澤狂笑著,漸漸已笑不出來,似自言自語一般,自嘲道:“我真是蠢,蠢到被自家人捉弄得一無所有!丹陽更是個大笨蛋,才會甘愿背負弒父的罪名替你報仇,被關(guān)入天牢遙遙無期!”
茱洛搖著頭,輕喚道:“懿澤……我從來沒有捉弄你,可是,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和他已經(jīng)是夫妻了,我沒有辦法阻止你跳入這個悲劇,只能瞞著你……”
懿澤冷笑一聲,咬牙切齒地問:“你就只記著你被欺騙了感情,就只想著你的復(fù)仇?你看不到被關(guān)在天牢的丹陽嗎?你看不到族人們活得像行尸走肉一樣,備受欺凌嗎?你怎么可以那么自私!”
茱洛解釋道:“這件事說來話長,我……”
“活該你被毀滅真身!因為你根本不配活著!”懿澤的怒吼聲打斷了茱洛的話,她滿面淚痕,再不愿意看到茱洛,突然一步跳出紫禁城,消失不見。
“懿澤!”孟冬喊著,急忙跑出永和宮正殿,四處都看不到懿澤。
孟冬知道,此刻的懿澤心情已經(jīng)糟糕到了極點,只怕會出事。
她忙忙地跑到榮王府,去懿澤的臥房中看了一眼,并沒有看到懿澤,又將蕪蔓居中所有屋子都挨個檢查一遍,還是沒有看到懿澤。
孟冬想不出懿澤去了哪,只好各處去問。
她先來到毓慶宮,來敲綿億的門,聽到綿億在里面說著“不許開門”,她只好在門外說:“我不是要打擾你,只是想問一問,你們有沒有人見到懿澤,她不見了,如果有線索,麻煩告訴我,我很擔(dān)心她!”
香勰自作主張地開了門,問:“四福晉,索格格出什么事了?”
孟冬憂思滿面,道:“我不確定,她剛剛受到了特別大的打擊,比上次軟禁前后更致命的打擊,卻突然消失掉,我真的好害怕她會想不開!”
綿億本是背對著孟冬的,他聽到這幾句話,微微回頭了一點,似乎想問一句什么,卻沒有問出口。
香勰道:“可我們今天并沒有見到索格格,只知道那會兒你倆一起過來,阿哥不讓開門,你們又走了?!?p> 孟冬無奈地嘆著氣,交待道:“那麻煩你幫我留心,若是看到她,最好能勸住她,然后趕緊讓人通知我?!?p> 香勰點點頭,孟冬又忙忙地離開了。
聽到孟冬已經(jīng)離開,綿億趕緊站起,走到門口,望著孟冬背影遠去,臉上寫著隱隱的擔(dān)憂。
香勰見狀,無奈地勸道:“阿哥,你擔(dān)心她,就去找??!承認不承認,她都是你的親娘,你干嘛非要裝出一副冷酷無情的樣子?”
綿億低著頭,沒有說話。
孟冬又騎馬來到永瑆的貝勒府,請門人向內(nèi)通傳。
永瑆因為上次的杖刑,傷沒有痊愈,一直閉門不出,也不輕易見客。但聽說是孟冬來,他拄著拐棍就跑出來了,一見著孟冬,就激動地問:“你怎么來了?她的傷都好了嗎?”
孟冬看著永瑆這樣激動地向她打探懿澤,就知道他必然對懿澤的事一無所知,失望地嘆了口氣。
永瑆不解地問:“你嘆氣是什么意思?難道她又出事了?”
孟冬點點頭,道:“她不見了,我沒有頭緒,只好碰運氣,亂打聽?!?p> 永瑆關(guān)切地問:“她又失蹤了?失蹤多久了?”
孟冬也未曾留意時刻,估摸著說:“可能有一個時辰吧?!?p> 聽了這句,永瑆忍不住笑了一下,問:“四嫂,失蹤一個時辰,那能叫‘失蹤’嗎?她可能只是有事出去而已!”
“不是的!我們方才一直是在一起的,她剛剛受了特別大的刺激,是故意失蹤的!也不能說是故意失蹤吧,就是……總之,她很有可能會出事!你不知道就算了!”孟冬大約著急過度,不知該如何表達懿澤的情況,有些語無倫次了。
永瑆慨嘆道:“四嫂對五嫂可真好,我看你對她的事,比對四哥和綿惠的事都緊張。”
“我沒時間跟你絮叨這些,我還要別處去打聽?!泵隙f著,就往外走。
永瑆跟了出來,問:“你這樣,像沒頭蒼蠅一樣瞎找,事倍功半,還不如坐下好好想想她可能在哪!”
孟冬愣了一下,問:“你說什么?”
永瑆忙解釋道:“不是……我不是說你像蒼蠅,我是說,要好好想想?!?p> 孟冬又問:“你想得出來嗎?”
永瑆想了想,說:“她最在意的人,不就是五哥嗎?要是沒有什么特別的原因,她應(yīng)該就在榮王府懷舊才對?!?p> 孟冬搖了搖頭,道:“我已經(jīng)看過蕪蔓居的每一間房了,都是空的!”
永瑆卻說:“榮王府那么大,你何以見得他們之間值得紀(jì)念的舊地都是在蕪蔓居呢?你找別處了嗎?”
孟冬因為不想撞見瑛麟,因此每次去榮王府都只去蕪蔓居。此刻,她覺得永瑆說得似乎也有些道理,便立刻出去牽馬,再次奔往榮王府。
側(cè)福晉李氏正端茶過來,要招待孟冬,卻見孟冬匆匆而去。
永瑆隨手將拐杖扔給李氏,也令人牽出馬,忍著傷口的疼上了馬,沒留下一句話,就騎馬追孟冬去了。
兩匹馬一前一后地進了榮王府,兩人又都下馬步行。
孟冬記得,懿澤剛搬入這里時,住的是琴瑟館,于是跑進琴瑟館去找,永瑆也跟著。
兩人看完了琴瑟館的每一間房,都是空的,且每個屋門上都有厚厚的土,實在不像最近有人來過的樣子。
孟冬又想起,紫薇寒舍的永琪處理公務(wù)的地方,永琪先時也沒少在那里住。于是他們又來到紫薇寒舍,先到藤琴書屋看了一遍,里面是空的。
他們走出,見一個家仆在那里掃地,忙過去打聽,那家仆道:“沒見索格格,這里已經(jīng)很久沒人來過了,只是卓總管吩咐要時常打掃?!?p> 走出紫薇寒舍,孟冬自言自語道:“會去了哪呢?”
永瑆問:“你有沒有跟萬福晉打聽一下?她被皇阿瑪勒令禁足,天天都呆在這府里,興許見過呢?”
孟冬冷笑道:“誰會問她?要問,你去問!”
永瑆不大明白孟冬的意思,就去東來閣請教瑛麟。
瑛麟正坐在院中曬太陽,孟冬也來到東來閣附近,只是站在外面不進去。
瑛麟聽到永瑆來打探懿澤,風(fēng)趣地譏笑道:“看來,懿澤真要煥發(fā)第二春了?你挨了打還不死心,竟還敢到處找她?”
永瑆這才明白孟冬為何不愿與瑛麟說話,遂也沒好氣地說:“你要不想說就算了,犯不著如此污蔑她!”
瑛麟笑問:“十一阿哥何必生氣?你這樣的身份,又是這樣悖逆?zhèn)惓5娘L(fēng)流韻事,還想別人不議論嗎?滿世界都在議論呢!我和別人不同的不過是,他們只在背后議論,而我人前人后都一個樣!”
永瑆不想繼續(xù)與瑛麟說話,扭頭出來。
瑛麟?yún)s沖著永瑆的背影喊道:“你去酒窖看看吧!她以前有次失魂落魄的時候,就喝了許多酒呢!”
孟冬聽見這句,忙跑到酒窖去看,永瑆也疾步跟上。
兩人還沒走到酒窖,就聽到了酒壇子落地摔碎的聲音,便加快了腳步,果然,他們看到懿澤坐在地上,背靠酒缸,正抱著一壇酒,喝得十分盡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