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澤站起,瞪著魑瞳,忍不住斥責(zé)道:“你怎么可以這樣?等如蛟殺入天宮,會有多少人無辜枉死?明知會出事,卻等著出事之后再去救世,你算什么救世主?”
魑瞳也站起,毫不客氣地瞪著懿澤,回應(yīng)道:“若有人無辜枉死,那也是你害的!你偷了我的東西,有什么資格跟我叫囂?”
懿澤與魑瞳相互仇視著,卻又一次無言以對。
魑瞳冷笑道:“我既然是‘魔君’,不做壞事,就該受人敬重了,幫你收拾爛攤子,那不是我分內(nèi)的事!”
魑瞳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懿澤,又饒有深意地說:“等天帝死后,等我替天行道、再次受眾神敬仰的時候,所有人都會以為我是救世主,以為如蛟是夢神為報復(fù)天神而派去欺騙天帝的奸細(xì),從此之后,我成神,你當(dāng)魔,你才會明白,我這幾百萬年活得是什么滋味!”
懿澤聽了這幾句話,似乎明白了什么,也似乎更糊涂,她深深地感覺到了魑瞳的敵意,這種敵意,不像是在針對神族,而更像是在針對她這個人。
她隱隱覺得心里很難受,也極其排斥繼續(xù)面對魑瞳,不知怎么就憤憤不平地說出了一句:“我就不該來‘求’你!”
撂下這句,懿澤轉(zhuǎn)身走出迷宮。
出了宮殿之后,懿澤才又想起整個魔界一片黑暗,如果沒有人引路,她連走都走不出去,頓時又陷入迷茫之中。
魑瞳也走了出來,拂袖甩出一條光明大道,道:“慢走,不送。”
懿澤對魑瞳此舉,心中有些小小的驚異,但仍然不想說話,她沿著這條有光亮的道路往前走,果然看到了天梯,她登上天梯,徑直往上飛去。
天梯的盡頭,是九重天的鵲橋附近,天帝泰一就站在鵲橋邊,剛剛收起了他眉間的第三只眼。
懿澤意識到,原來,從她離開彌羅宮、去紫禁城尋馨袖、又去往魔界,天帝一直在遠(yuǎn)程窺視著她。
懿澤心中一陣不快,冷冷地問:“天帝有靈眼,想看多遠(yuǎn),就能看多遠(yuǎn),還有必要封一位叫做‘千里眼’的天神嗎?”
泰一笑道:“抱歉,我不是有意要監(jiān)視你,只是想知道你此行會不會順利,我保證,以后不會再這樣了?!?p> 懿澤心里亂糟糟的,也懶得理會這些,她穿過鵲橋,走到龍城外,以傳音術(shù)喊道:“如蛟,出來!”
泰一走到懿澤身后,輕輕地?fù)u著頭,說:“她不會出來的?!?p> 龍城內(nèi),傳出如蛟嘻嘻的笑聲,然后是一句帶著調(diào)戲腔調(diào)的言語:“君上錯了,奴家會出去的,奴家還惦記著出去找您呢!您不要著急,奴家不會讓您久等的!”
泰一閉上雙目,張開眉間的靈眼,透過龍城的城墻,看到了如蛟正在帶著魔珠練功。
“看來……我命不久矣了?!碧┮粐@了一口氣,收起靈眼,又穿過鵲橋走回,走進(jìn)南天門。
懿澤聽得出,待如蛟出龍城之日,必然先取天帝性命,也感到一陣擔(dān)憂,她穿過南天門,在后面追趕著泰一,問:“你要去做什么?”
泰一頭也不回地答道:“回宮上朝,與眾天神商議出下一任天帝的人選,不然,還真等著魔君來做天帝嗎?”
泰一健步如飛,轉(zhuǎn)瞬間的功夫,已經(jīng)進(jìn)了凌霄寶殿,落座正位。
懿澤追不上,便用一步千里之法,一下子跳到泰一身旁,追問道:“你選了誰,不就是把誰往死路上推嗎?”
說完這句,懿澤意識到,他們此刻已經(jīng)是在凌霄寶殿,泰一坐在大殿寶座上,她站的位置是寶座旁邊,也就是在大殿的丹墀上。
她扭頭往右看了一眼,只見下面站著數(shù)百位天神,都已等候上朝多時,他們共同參拜道:“君上!”
懿澤嚇了一跳,忙后退了一步,不敢直視任何一個人,尷尬地站著。
底下眾神都看著懿澤,月老瞇著眼問:“君上又新納了一位娘娘?”
雷神冷笑著問:“你有職業(yè)病吧?那是勒得海的夢神!”
月老揉了揉昏花的老眼,又仔細(xì)看了看懿澤。
雨神拜問:“君上,是不是魔君不愿意出面取回魔珠?”
泰一點(diǎn)點(diǎn)頭。
風(fēng)神拜問:“難道……魔君就坐等如蛟利用魔珠毀天滅地?”
泰一答道:“當(dāng)然不會,她會在如蛟血洗天宮之后,再出面救世,懲治如蛟,重建天界,然后受八方諸神敬仰,才好名正言順地頂替我?!?p> 托塔天王不解地問:“這如蛟是不是還在替魔君賣命?不然,魔君如何能料定,如蛟出關(guān)后是先血洗天宮,而不是直接毀天滅地?”
太上老君道:“毀天滅地能得到什么好處?凡成魔者,不是有貪念,就是有妄念,才會一念成魔。魔界中人,大半都在惦記天帝這個位置,若僥幸獲得了超群的法力,頭一個想要的,自然是攻占天宮、頂替天帝、統(tǒng)領(lǐng)蒼生。這一點(diǎn)都不難猜到!”
風(fēng)神也點(diǎn)頭道:“據(jù)我所知,魔君是修行了萬萬年的上古神龍,最懂以德服眾的道理,而如蛟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他們根本不是一路人。我認(rèn)為,魔君為人光明磊落,不屑于用這樣的小人,也不屑于做這樣的事?!?p> 大力神道:“你們這話,對也不對。要說如蛟和魔君不是一伙兒,那如蛟就應(yīng)該猜得到,她將來會有被魔君懲治的一天,她怎么就甘心費(fèi)勁心力去擔(dān)‘惡名’,然后用來成全魔君的‘美名’呢?”
托塔天王道:“正是正是!這件事,完全有可能是,神魔兩族對弈了三百多萬年都分不出勝負(fù),不僅神族疲倦了,魔族也厭煩了,但又都不愿意認(rèn)輸。所以,魔君就想出了先亂世、后救世的計謀,如蛟甘為死士,以‘偷魔珠’借力亂世,其目的是為了讓魔君順理成章地‘救世’?!?p> 風(fēng)神擺手道:“不!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如蛟認(rèn)為自己獲得了魔珠的魔力后,法力會超過所有神魔,也包括當(dāng)今修行資歷最深的魔君,不怕被魔君‘懲治’,她甚至可以與魔君‘對決’,也未必會輸!”
火神笑道:“你這種推測,實(shí)在有趣!魔珠本就是魔君自己的東西,如蛟也是魔君一手栽培出來的人。如蛟俘獲魔珠之后,其法力是否能勝過魔君,魔君自己會不知道嗎?如果魔君沒有勝出的把握,會敢夸下???,說等如蛟血洗天宮之后再來‘救世’嗎?”
巨靈神道:“這樣說來,如果在如蛟吞并魔珠后,魔君還能勝過如蛟,他倆就可能是一伙兒,‘魔珠亂世’只是魔君的一個計謀!如果魔君不能勝過如蛟,那么他倆就肯定不是一伙兒,如蛟就是真的來‘亂世’的了!”
月老笑瞇瞇地說:“如此好辦,等到她倆打起來的那天,分出勝負(fù),我們不就弄明白了嘛!”
雷神吼道:“你個糊涂老頭兒!等到她們打起來,咱們早就死絕了,還等著你弄明白什么?”
風(fēng)神無奈地?fù)u了搖頭,向泰一拜道:“恭請君上圣裁!”
泰一慢慢地說:“風(fēng)神所言,最得我心。你們大多人都不認(rèn)識魔君,但我認(rèn)識。女人的心思,很多時候都不能以常理推測。她的對弈,表面上是為了得到我這個位置,實(shí)際上,卻是對神族的消磨,這是一種對神族的報復(fù)。從夢神去見過魔君之后,我就一直在想,如蛟吞并魔珠后,魔君是否真的還能勝過如蛟?這可真不好說!魔珠雖屬魔君所有,但凝結(jié)的畢竟是開天辟地時所有生靈的邪氣,那些生靈個個都不簡單!魔君只是這些生靈之一,縱然又修行了許多年,也未必能以少勝多!”
火神問:“如果不能勝過,她就這樣坐等如蛟吞并魔珠,難道不怕如蛟有一天把她也給殺了嗎?”
泰一輕笑道:“如今的神族,不如始祖之輩那般長壽,當(dāng)然以生命為貴??赡銈冋驹谀Ь慕嵌认胂?,她已經(jīng)活得太久了,只怕早就活膩了,你以為,她還會在乎生死嗎?”
風(fēng)神問:“君上可有良策?”
泰一蹙眉長嘆,道:“我擔(dān)心,待如蛟完全吞并魔珠之時,無人可匹敵,到時候,邪念治世,天下就亂套了!倒不如,我們現(xiàn)在就把這盤棋給輸?shù)簦烟鞂m讓給魔君,我向魔君俯首稱臣。魔君自然會取回魔珠,除掉如蛟,天宮不會有滅頂之災(zāi),世間蒼生也都免遭生靈涂炭之苦?!?p> 雷神立刻反駁道:“不行!魔君又不是什么真正的正義之士,她的‘以德服眾’,不過是做個表面而已!”
泰一搖了搖頭,目光變得有些深沉,道:“父神曾對我說過,‘世間之事,不能盡善盡美時,最好的辦法就是,退而求其次’。魔君雖不與人為善,但也不與人為惡,她做天帝,總勝過如蛟。不然,就這么拖下去,如蛟一天比一天強(qiáng)大,我們的后路,會越來越窄?!?p> 眾天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顯然都不是十分贊成這個主意,但又都說不出更好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