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人類森林很大,里面有很多人類捕獵過的痕跡,殘箭,陷阱,生銹的捕獸夾……
愚蠢可笑的傻女人,竟會被那令人作嘔的雜妖殺掉,我絕不會幫你報仇,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什么可笑的羈絆衷心,這一切不過是你自以為,一廂情愿的讓自己背負(fù)這么多,卻像只螻蟻一般不被任何人在乎,我絕不會步你的后塵。白玄青在心中怒吼著,奔跑的步伐不受控制般的越發(fā)疾快,一雙毛茸茸的烏紫色柔軟雙耳被風(fēng)吹的直往腦后貼,偌大的森林里滿是草木的氣息,似乎怎樣狂奔也無法到達(dá)盡頭。
無數(shù)支充滿希望的晨光從森林上方照射而下,蔓延到鋪滿落葉的森林土地上,一束光透過樹木的間隙,溫柔的灑在田小柔那半睜半閉灰暗的雙眼與那滿是血痂蒼白的臉上,她一動不動的靠在樹上像是死去多時,被刻的皮開肉綻的左臂正無力的垂在落葉地上。流浪那幾年的凄涼邋遢模樣也都不如現(xiàn)在這副模樣悲慘。
幾只鳥兒正在她倚靠的樹枝上沖著她嘰嘰喳喳的叫著,幾只不怕生的鹿兒也站在不遠(yuǎn)處,伸長脖子,側(cè)著腦袋,好奇的小步向她走來,松鼠們抱著果子從她身旁躥來跳去。
地面?zhèn)鱽硪魂囄⑷醯闹θ~踩踏聲,這些靈敏的小家伙們迅速意識到了動靜,紛紛慌亂的四散逃竄,只剩下一只膽大的鳥兒依舊在高樹枝上嘰嘰喳喳。
腳步聲越來越明顯,很快一只巨型野豬拱著濕潤的鼻子出現(xiàn)在田小柔身側(cè)幾米外,面對眼前這一動不動的獵物,它貪婪的吸食著空氣中彌漫的迷人血香,張合著鼻孔呼吸聲越發(fā)的重。
它慢慢靠近,留意四周,生怕這是陷阱。但最終,這股迷人血香的誘惑戰(zhàn)勝了它的戒心,它瘋了似的沖向田小柔,卻被落葉下獵人們不知何時設(shè)下的老舊捕獸夾咬中,野豬的慘叫聲響徹云霄,它放棄了這近在咫尺令它垂涎欲滴的獵物,驚跳著一瘸一拐的逃離此地,好在這只是個小號的捕獸夾,它的腿骨并沒有被夾斷。
“這股氣息?”繼續(xù)飛奔于森林中的白玄青嗅到了一絲彌漫在空氣中沁人心脾的血香,一向不喜血腥的他竟不由自主的向著那血味的方向狂奔而去,如失了神志一般。
“這是人類的血液,不可能,人類的血液惡臭無比,怎會散發(fā)出如此誘人的清香?!卑仔嗄钪旨涌祜w奔的步伐,心中的好奇占據(jù)了滿腔悶堵的怒火。
距離血香味越來越近了,他越發(fā)不受控制的狂奮撲向血香的源頭,狂奮迷失心智,使一向靈敏的他疏忽了前方的陷阱,飛騰的腳步落在松軟落葉的一瞬間,巨大的捕獸夾如虎口般死死咬住他那纖細(xì)柔軟的前肢,與先前的野豬相比,他要不幸的多,這是只巨大且嶄新的捕獸夾,看樣子他是第一位客人。
捕獸夾打斷了他的前路,疼痛令他瞬間撞上地面,一連滾落至幾米外,恰好滾在了田小柔倚靠的那棵樹上,重重撞上了樹干才得以停止了慣性帶來的持續(xù)滾動。
巨大的疼痛令他瞬間清醒,但還不至于讓他發(fā)出不雅的嚎叫聲,極幸的是自己已是近千年的九尾狐,人類的武器還不足以讓他變成殘狐,只要化作人形取下夾子,施法修復(fù)即可。
可就在他想要化形之時,身旁這位渾身散發(fā)迷人血香的“尸體”竟微微抬起了手臂緩慢而顫抖著向他伸去,懸在他腦袋上方時,手掌突然又果斷的落在他那雙毛發(fā)紫黑柔軟的雙耳上,他猛的一驚,渾身肌肉迅速收緊剛想逃脫這人類骯的手,卻被那極有力的手擁進(jìn)了瘦小襤褸的懷中。
“阿……雪,好暖,你的耳朵怎么不見了……”田小柔半睜著眼,聲音低到不能再低,嘴角牽起一抹如這晨光般溫暖的弧度。她早已神智不清,以為眼前的狐妖便是阿雪,烏紫的耳朵讓視物模糊的她以為阿雪的耳朵不見了。
“骯臟的人類竟如此放肆,敢摸吾的耳朵,再不將吾放下吾便殺了你!”玄青在她懷中拼命一陣胡亂掙扎,受傷的前肢很快流出鮮紅的血液,浸濕他雪白的皮毛,他露出一副齜牙咧嘴的模樣兇巴巴的嚎叫著卻也無濟(jì)于事,他忘了他現(xiàn)在是只狐貍,無論他說什么在人類的眼中也只不過是一頓亂嚎,再加上受了傷,更無力掙脫田小柔如牢鎖般的懷抱,他現(xiàn)在就像只任人蹂躪的小貓咪一樣。
而含著最后一口氣隨時都會咽下的田小柔也因他的到來出現(xiàn)了回光返照。
“阿雪你沒死,太好了,你要帶著肚子里的寶寶重新找個好主人?!碧镄∪峋o緊摟著白玄青,他那柔軟的腦袋不得不被死死貼在她的臉上。
“放肆,吾乃修行近千年的純正雄九尾,無知的人類竟將我視若貓犬,若非吾有傷在身定即刻將你撕成碎片!”玄青的腦袋被田小柔緊緊貼著臉側(cè),他努力用前爪抵著她的臉也無濟(jì)于事,就連兇狠的模樣也作不出來了,他不敢想象自己現(xiàn)在的模樣有多糗,這可是近千年來第一次被人類這樣抱在懷中。
“阿雪,我只有你了,陪我……到最后再走,好么……很快……的?!睖\聲說完這句話的最后一個字后,田小柔嘴角溫暖如春光的笑容隨著雙眼的輕閉也凝固了,一陣微風(fēng)拂來,草木清香撲鼻,只是她聞不見了。
“氣息……沒有了?!鼻耙幻脒€在不停掙扎渾身緊繃的白玄青也在此刻停止了掙扎,竟任由自己毛茸茸的腦袋貼在她的側(cè)臉上,它低目垂耳的喃喃著,心中竟閃過一絲莫名的哀憂。
“為何吾會感到悲傷……”
“氣息越來越近了!越來越近了!誰也不許跟本座搶,都是我的,我的!”順著田小柔鮮血散發(fā)的氣息,涼蝠一路追尋至這片森林中,他化作原形發(fā)瘋似的直沖森林,惹的林中群鳥四散飛離,碩大的翅膀扇動中引來一陣妖風(fēng)。
沉靜在那股莫名悲哀中的白玄青遠(yuǎn)遠(yuǎn)便感受到這股蝠族的妖氣和千萬林木也無法掩蓋的惡臭味。
“蝠族!”白玄青立刻從悲哀中抽身而退,他立刻警覺起來抬首立耳向那妖氣來源方向望去,兩眼聚光,充滿仇怒。
這股同時令他作嘔和無比憤恨的氣息正越靠越近,他想立刻沖過去將那低等蝠族瞬間撕碎,他的眼中已經(jīng)不自覺的發(fā)出隱隱火苗,可偏偏自己現(xiàn)在受了傷,若因此讓那低等蝠族趁虛而入豈非得不償失,眼下還是得先將傷治好才能撕了這低等蝠族。
他嗖的從田小柔的懷中躥出,向前跑了幾步,又停下柔軟的腳步,回過頭來望了她一眼。明明是弱小的人類少女,竟在渾身這么多重傷的情況下,還能頂著最后一口氣,用盡一切余力也要抱緊那個“阿雪”,人類……竟會對人以外的動物產(chǎn)生羈絆,荒誕。
白玄青冷笑一聲,雙目中滿是鄙夷,他瞥了一眼田小柔手臂上石刻的三個血字后,便頭也不回的揚(yáng)長而去,像從未見過這個少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