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新躺在床上,眼睛盯著寢室天花板上的一處角落,一束微光射在上面。
腦海里像放映電影一樣,一遍又一遍過著和羽方結(jié)識交往的每一個細節(jié),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一個漏洞。
結(jié)識那天,最后分手的時候,和莫翔琪琪四個人交換了家里的電話號碼,這兩天竟然忘了這一茬。
這個從未打過的電話號碼,記在通訊錄的小本子上。
天一亮,雨新就跳下床,光丫子汲著拖鞋,就跑到寢室門口的電話上,撥了過去。
嘟……嘟……幾聲長音,呱嗒……電話通了,傳來一個女音。
“你哪里?”
雨新心兒蓬蓬直跳,鼓足勇氣道:“我找秦羽方!”
接下來可以聽見擱電話的聲音,不一會話筒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喂……你是哪位?”
雨新一聽是嗓門洪亮,中氣十足,可以斷定該死的人完好無恙,突然鼻子有點發(fā)酸。
“你……你死哪兒去了?手機幾天不開機,打比賽你放大家鴿子……”
“呃……是你……呃……對不起,我生病了……”
“啥?病了,要緊嗎?”
呃……有點緊急嚴重那種,沒來得及告訴大家……呃……就被去了醫(yī)院……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了!”
“有點緊急嚴重?啥?。俊?p> “就是拉肚子,不停上廁所那種……呃……不說了,要出門了,等會到學校,我來找你,掛了!”
哐當!
電話掛斷了,雨新長吁了一口氣,心中稍稍放寬些,只是心頭的疑云依舊未散。
嚴重到被緊急送去醫(yī)院,現(xiàn)在居然屁事沒有了,真是一個神奇的反轉(zhuǎn)!
中午,食堂。
羽方和葉景嘻嘻哈哈,相聊甚歡,周圍還站了幾個女生,無非是在聽葉景吹那天虐菜的故事。
哼!
看見他一付受用的樣子,雨新心中就來氣,從旁邊走過,羽方也看見了她,連忙在下邊比了打call的手勢。
果然,電話打到寢室門外的機器上,說是下晚自習在后門的燒烤攤上見面。
雨新早到一步,點了幾樣,讓大叔先烤了起來,剛出爐上桌,人就來了。
“哎!哎!幫我烤上沒有?“
說話間,抓了一雙筷子就要從盤子里面夾菜,被雨新一下按住,道:”不許吃!”
口氣里充滿了怨憤。
“哎呀!哎呀!這次我差點死了。”
羽方換成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聲音還有點沙啞,頓時讓雨新心頭軟了幾分,嘴上仍是不讓。
“死了好,免得看到心煩!”
“我這種人才,今后還要給祖國做貢獻的好不?死在你手頭劃不來……”
燒烤攤的老板聽到這里,也開始咧嘴抿笑。
“呸!不管我的事!”
“就賴你!你把我兇死了……呃……算你拽,居然讓我秦羽方屁顛屁顛過來,給你道歉!”
“你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是道歉嗎?”
“今天的燒烤我請了!”
“哪個要你請吃燒烤,你不應該好好的解釋一下嗎?”
“我在電話里解釋過了,我病了,拉肚子,要拉死了那種……”
羽方一邊說一邊拿了一個盤子了幾樣菜,遞給了攤主老板。
然后,不聲不響的,從后面把臉湊到了雨新耳邊。
雨新嚇了一跳,本能地躲了一下,叫道:“哎呀……你有病??!”
“對!被你看出來了,我真的有病,是這里的!”
羽方說著用手指點了腦門道。
“里面進了一條小蟲兒,只要看見某某某臉色不好看,它就鉆得我心里癢癢的……哎呀……”
話到這里,羽方突然打住,俯身彎腰,捂著肚皮,說要去趟廁所。
轉(zhuǎn)眼不見了影子。
這時燒烤攤的老板就在旁邊說:“哎……年輕人吵吵鬧鬧很正常,但是一旦認準對方就是自己想要的那個人,就千萬不要放棄,因為一旦放棄,也許就再也找不回去了!”
雨新渾身一震,這才想起,兩次到這里來,都讓老板看見兩人鬧別扭,有點不好意思。
還有這番話,哪里像是在勸自己,分明背后有一段故事。
或許他看見吵吵鬧鬧的年輕人,就和當年的自己一樣,任性而自我,最后沒有和相愛的人一起走到最后,留下無盡的悔恨!
雨新感到一陣溫暖,打心眼里感謝燒烤攤老板能說這段話勸誡自己,心里一軟,決定等羽方回來,就找機會慢慢原諒他。
不一會兒,他來了!
正好,老板把烤好的東西上桌,羽方正要下筷,卻被另一雙筷子摁住。
“你不是才拉完肚子?這個好像不適合你了!”
“我好了!現(xiàn)在很想吃!”
羽方再次用筷子向盤子進攻。
“你不能吃!”
“我要吃!”
“這種垃圾食品不適合你!”
“吃死了算了,因為早晚要死在你手里……”
說到這里,羽方做了一個大大的停頓,才接著道:“……被你啰嗦死的!”
“啪!”
雨新轉(zhuǎn)手把筷子拍到羽方的頭上。
杏目圓睜!
“你敢嫌我啰嗦?”
頓了一下又道:“確實,整整兩天,撥你電話多次數(shù)我都記不清了,一百次還是兩百次,你是不是怕嫌我煩你才關(guān)機的?”
羽方突然看見路燈下,一張白凈稚嫩的臉,顯出了兇相。
“對不起!”
聲音里少了平時的拽拽腔調(diào)。
“其實,誰想來煩你?你只要一個電話,說下人在哪里,在干嘛……”
“呃……雨新,對不起!”
“很難嗎?”
雨新歪著頭質(zhì)問。
羽方低頭不語,咬著一邊的下嘴唇。
“你說過,那個號碼,除了父母以外,只告訴了我一個人,你就該明白,從今以后,即使關(guān)了機,還會有一個人會牽掛你!”
“我……我……”
羽方想解釋什么,卻又收不出口。
“一個小時聯(lián)系不上,我以為是堵車了,兩個小時……我以為出車禍了,十個小時……我以為你死掉了……”
“雨新,別說了,是我的錯!”
“二十四個小時,我以為……你再也不……想見我了……”
雨新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像被什么卡住了喉嚨,帶著嘶啞。
臉頰上,閃著亮光,濕漉漉的,目光直視,像是在看著羽方身后的某處。
“只有像我這種傻傻的賤賤的人,才會打那個電話,無非是想知道,這是不是永別了,假如是永別,也會有一個告別,是不是?”
雨新突然露出了笑意。
“即便是永別,也不會是這樣殘忍,一下子就什么都沒了,無影無蹤……總會留幾句話,留一個禮物的念想什么的,對吧?”
羽方無言以對,只好安慰道:“不會的,我們永遠都不分開!”
“No!No!No!”
雨新擺手道:“不是你想的那樣,這兩天我想了很久,記得你在石溪橋路的書店說過,今后文理分班,考得天各一方,分不分開,就不是你我能控制的命運了……”
“這么久了你還記得???”
“現(xiàn)在想來,還是你比我有遠見,我確實是大齡幼稚女青年……”
“雨新,你莫想這多了!”
“我撂句話在這里……”
雨新突然鏗鏘道:“我隋雨新這輩子不會天南地北的,到時候考大學,外地的志愿全部屏蔽!”
言外之意,就是:我在原地等你!
羽方用筷子戳著食物,放在口中,香噴噴的,卻口舌干澀,嚼著無味。
心里滿滿的感動,滿滿的悔意,想立馬給予雨新補償。
假如雨新要他說自己是一頭豬,他立馬會叫出豬的聲音!
可雨新什么都不要,反而安慰羽方說:“你……什么都不要承諾,我們依舊是朋友,很好很好的那種!”
就這?
羽方心里暗地驚訝。
“無論如何不要再失聯(lián)!我不會去煩你的!”
時間已晚,雨新臉色恢復如常,突然羞澀的展了個笑靨,說要先回寢室了。
這一笑,如水清澈,洗滌了多少塵世的淤垢!
這一笑,如綿化骨,融化了多少英豪的雄心!
羽方胸口一蕩,瞬間有一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勇氣,暗暗下決心:今后要好好保護好跟前的這個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