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甚好!”
周闋言語中難掩激動。
他似乎已經(jīng)看到黃泉司重復(fù)往日清廉,不再堆滿銅臭。
吳遠趁機試探,“周大人,我這好奇心復(fù)又作祟,您看是不是?”
聽到這話,周闋激動之情瞬間平緩下來。
他知道吳遠意思,但在黃泉司的規(guī)矩和大虞朝堂的禁令之下,他實在是難以抉擇。
黃泉司的規(guī)矩還好說,違反并不會有實質(zhì)性的懲罰。
但大虞朝堂頒布的禁令可不是說著玩的,輕則革除封魂使之職,重則斬首示眾。
最關(guān)鍵的一點,周闋怕這事會禍及家人,順帶連累泉落州周家。
這事……還是不能做。
他滿臉愧色,勸道:“吳公子,不如等您成功入職黃泉司,我再展示給您看?”
“周大人,您忘了我是大虞皇族嗎?”吳遠見狀又搬出自己大虞皇族的身份。
周闋明顯一怔,但仍未開口答應(yīng),他心里還在猶豫。
吳遠見皇族身份并不是那么好使,便又找了一個理由。
“或者,周大人可以說我從旁協(xié)助,所以才看到了整個過程。”
“……”
周闋有點無語,那這不是欺瞞上級嗎?
吳遠見周闋不回答,也不催他。
反正這封魂之事,他是看定了。
即便是仗著這剛得的皇族身份,他也要看看這封魂之事到底是如何完成。
時間慢慢。
在兩人沉默中,大木棚內(nèi)的光影正慢慢改變。
大木棚外,風亦玉主仆二人又坐回到馬車上。
馬車夫帶來了一名老獸醫(yī),兩人正繞著那一動不動的馬查找病因。
老獸醫(yī)也是個老頭子。
他知道馬車夫是風家養(yǎng)在嵬城的仆人,年輕時還曾羨慕過。
他羨慕馬車夫背靠大樹不用奔波,只要守在嵬城就能衣食無憂。
不像他,每日都要為那少得可憐的傭金發(fā)愁。
今日,馬車夫找到他說馬好像有事,他便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風家是風玄州之主,他知道這事若是做好了,賞錢必不會少。
只是,在看了具體情況之后,他卻懵了。
他在那仿若巨大陶俑的馬前來回走了幾遍,停下步子沖馬車夫伸出滿是老繭的右手。
馬車夫愣了下,遲疑著遞過馬鞭,沖著老獸醫(yī)連連搖頭。
“你抽它也沒用……算了,你可別抽太狠了?!?p> “放心,我有分寸?!?p> 老獸醫(yī)接過馬鞭,往右肩上一甩,在鞭梢將要觸到他后背時,按著他的分寸猛地往前邊一抽。
“啪”的一聲。
一道惹眼鞭痕瞬間就在馬背上顯現(xiàn),但馬卻紋絲不動。
同時,這聲馬鞭聲極為響亮。
像是有人點燃了一個大炮仗,瞬間就吸引了周邊所有人的注意力。
小草掀開馬車簾子,探出了頭。
正緊閉雙眼想著事的風亦玉也睜開眼,往馬車外好奇地看了一眼才又閉上。
大木棚周邊各處,埋伏起來的衙役捕快們,也被這馬鞭聲吸引,正暗暗打量著情況。
在大木棚內(nèi),聽到馬鞭聲的周闋和吳遠也紛紛朝馬鞭聲傳來的方向看去。
周闋眉頭微皺,“這一鞭抽的也太狠了吧?”
吳遠笑道:“可這馬好像沒有任何動靜,周大人您說…它會覺得疼嗎?”
周闋不解,“吳公子的意思是?”
吳遠笑笑不解釋,只是看著周闋。
兩人又陷入沉默。
大木棚外,老獸醫(yī)沒有再抽第二下,他將馬鞭還給了馬車夫。
“這馬我治不了,當時是誰攔下的,你可以讓他試著讓這馬跑起來。”
“???”
馬車夫聽不懂,只好看向小草。
小草同樣聽不懂,又看向主人風亦玉。
風亦玉再度睜開那雙惹人注目的大眼,起身從馬車內(nèi)走了出來,由小草攙扶著下了馬車。
她走到老獸醫(yī)面前,嘴角帶笑的柔聲問道:“您可否詳細解釋一下?”
老獸醫(yī)慌忙拱手,低著頭不敢抬起。
“老頭子我醫(yī)術(shù)淺薄,這馬被我用盡全力抽打卻紋絲不動,我便只能想到這辦法了?!?p> 風亦玉輕笑一聲,沒有回答。
老獸醫(yī)怕風亦玉誤會,又強調(diào)道:“小姐,老頭子我絕不是信口胡謅!”
“您放心,我信您。”
風亦玉安撫道:“只要您將自己知道的說與我聽,這金豆子就是您的了?!?p> 她側(cè)身伸出左手,身后的小草便從懷里捏出一顆黃豆大小的金豆子,小心遞到她手掌上。
“少了,拿三顆?!憋L亦玉提醒道。
……三顆?
小草聞言一愣。
她懷里那袋金豆子倒是有二十多顆,可嵬城到玄仙城路途遙遠,這二十顆金豆子她還怕不夠用哩。
小姐出手倒是大氣,這一給就是三顆。
她嘟著嘴,又從懷里捏出兩顆金豆子,遞到風亦玉手掌上。
風亦玉直接就遞到老獸醫(yī)身前,“只要您說了,這三顆金豆子就是您的了?!?p> 老獸醫(yī)看著金豆子,緊張的喉頭聳動,額上甚至冒出了細密汗珠。
他不敢接。
馬車夫見此心中一酸,卻還是上前勸道:“既是小姐賞的,那你就收了吧。”
老獸醫(yī)聽到這話,猶豫一會兒后,這才顫顫巍巍舉起雙手,接過那三顆金豆子。
雙手攥著金豆子后,他又謝道:“謝小姐賞!”
“謝什么?”
風亦玉笑道:“您只需把您所知道的告訴我就行。”
“好!老頭子我這就說給小姐您聽!”
老獸醫(yī)認真想了想,開口問道:“小姐您可知萬物有靈?”
風亦玉點頭,“這個自然知道。”
老獸醫(yī)也跟著點頭,開始說起他行醫(yī)多年的經(jīng)歷。
在老獸醫(yī)的敘述聲中,時間慢慢推移,陽光越發(fā)燥熱。
場間只有他的聲音,所有人都在聽著他的故事。
“老頭子我遇到過被仙人以仙法定住的畜牲,但若加以抽打,他們還是會有所反應(yīng)?!?p> 老獸醫(yī)說到這,轉(zhuǎn)身看向那仍毫無動靜的馬。
“這人的能力比仙法更加詭異,老頭子可以保證,非得其本人來,不然這馬絕不可能有絲毫動彈!”
啪…啪…啪…
風亦玉雙掌連拍三下,“您這故事確實精彩,現(xiàn)在您可以走了。”
“這就可以走了?”老獸醫(yī)不敢相信。
“小姐說你可以走了,那自然就是可以走了?!?p> 馬車夫上前道:“我跟你一起?!?p> “你不用走。”
風亦玉的話語聲止住了馬車夫抬起的步子。
馬車夫心領(lǐng)神會,立馬站到了小草身后。
老獸醫(yī)心知這風家小姐肯定是有什么安排,便在拱手謝過后,快步離去。
風亦玉側(cè)身看向馬車夫,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馬車夫低頭上前:“回小姐,小的姓錢名八兩。”
“那我以后叫你……八兩叔,以后你就跟著我?!?p> “是,小姐!”錢八兩激動拜謝。
風亦玉抬手讓其起身,小聲問道:“那老獸醫(yī),他的嘴嚴不嚴?”
“老姚的嘴倒是挺嚴,就是喝酒的時候有點嘴碎?!?p> 錢八兩回完話不由一愣。
人老成精,他自然明白風亦玉這話意思,只是老姚…
猶豫幾秒,他接著說道:“小姐,這事一顆金豆子就能搞定。”
風亦玉回頭看一眼小草,小草便又捏出一顆金豆子,不情愿地送到錢八兩手上。
錢八兩低一下頭,就要去辦這事。
風亦玉又說:“跟著我做事,我保你長命百歲且榮華富貴。”
錢八兩笑了笑,“錢八兩多謝小姐!”
“去吧?!?p> 風亦玉揮揮手,錢八兩便快步離去。
小草略有猶豫,還是忍不住問道:“小姐,我們這樣做會不會有點過分?”
“小草,”
風亦玉認真看著她,“這世界何時不過分?”
說完這話,風亦玉又看了眼老獸醫(yī)留在馬背上那道惹眼的鞭痕,徑直走到大木門前敲了下去。
咚…咚…咚…
大木門應(yīng)聲而開。
開門的是吳遠,他手里提著一把正反著白光的菜刀。
不等風亦玉開口,他便小跑著上前,揮動菜刀帶出一抹刀光,刷的一下直劈在那馬頭上。
嗤嗤聲起。
馬血從傷口處四散迸出,不停沖刷著菜刀,還飛濺到周圍各處。
但那馬,卻仍詭異的沒一點動靜。
被濺了一身馬血的吳遠不禁愣了下,他快步到風亦玉身前。
抹了一把臉上的馬血,冷冷說道:“小草,你去把錢八兩追回來!”
小草聞言雙腳踮起,準備跑卻沒有馬上跑,而是看向風亦玉。
見風亦玉點頭,她才急跑出去,追向錢八兩。
吳遠見狀開始往回走,準備到大木棚內(nèi)把身上馬血洗洗。
風亦玉迎著他身上那股血腥味追了上去,“是我做錯了嗎?”
吳遠腳下步子不停,冷冷說道:“解決事情的辦法并不是非得要殺人?!?p> “好,我記下了?!?p> 風亦玉主動認錯,緊跟在他身后。
周闋此時已完成另一只游魂的封魂,正迎面從大木棚內(nèi)走出來。
“完事了?”吳遠笑著問道。
周闋見著他一臉馬血,先是一驚,后又覺得自己不夠坦蕩,所以不知該如何回話。
吳遠卻不在意,他指了指天上正中的太陽。
“飯點到了,周大人若是心中有愧,不如請我吃頓飯?”
“如此甚好!”周闋連連點頭。
吳遠“血臉”一笑,又補充道:“還得勞煩周大人差人把我二姐喊來?!?p> “這個當然!”
“好,那我先收拾一下,咱們有事飯桌上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