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歸。
“小門童,想我們——誰了沒?”許博推開門。
“想了想了!”沈藍端著盤子出來,“回來的真是時候,剛出鍋,快去洗手?!?p> “得嘞!”許博手機響了,他看著手機屏幕,笑臉逐漸僵住。
沈藍覺察后問道,“怎么了?”
許博看著黑啤,“完了完了,要斷糧了!”
沈藍不解,“什么意思?順時針不開了?”
許博眨眨眼,“如果院長死了,寵物醫(yī)院應(yīng)該就開不了了吧?”
殊守沉心一提,“左清風死了?”
許博晃著手機,“前臺小姐姐剛給我發(fā)的信息。”
殊守沉立馬撐起困陰傘沖出門,抬眼看到展笑正站在門口,一臉淡然,“這么快就知道消息了?”
殊守沉走上前,“你做的?”
展笑輕佻一笑,“不然呢?”
“你瘋了?”殊守沉瞪著他,“那是條人命!”
展笑語氣平緩,“我要的,就是他的命?!?p> 殊守沉看著這張熟悉的臉,忽然覺得很陌生,“為什么?”
展笑冷著臉,“輪到他了。”
“因為我救了他?”
展笑搖頭,“其實我后來細想想,你救他也是對的,我只是不想再看到印痕消失?!?p> 殊守沉抑著憤怒,“你殺了他,印痕就不會繼續(xù)消失了?我就不會再救其他人了?”
展笑眼神瞬間冰冷,一字一頓道,“那么,你救一個,我殺一個。”
殊守沉難以置信,看著展笑良久,末了,無力問道,“你怎么會變成這樣?”
展笑面不改色,“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時辰?!?p> 殊守沉怒言,“左清風的時辰還沒到!”
展笑回道,“是因為你,他才又偷活了這些日子!”
殊守沉吼道,“展笑!”
“殊守沉!”展笑也提高音量,指著殊守沉的胳膊,“如果我知道會有今天,我就應(yīng)該在這一世遇到的你的第一天,就找個死法,然后讓你收了我!二十五年,誰的命都不值得你用二十五年去換!”
殊守沉回道,“我不在乎!”
展笑幾近崩潰的喊著,“我在乎!我沒有時間了!”
殊守沉鎖著眉心,“許博說的沒錯,你就是個瘋……瘋子?!?p> 展笑舒口氣,緩了緩,“我希望不管什么時候,走到哪一步,你都可以相信我。我不會害你,我只會幫你。”
殊守沉問道,“通過殺人幫我?”
展笑堅定道,“只要能幫你,我不在乎通過什么手段?!?p> “我不需要你幫我,別再讓我看到你?!笔馐爻赁D(zhuǎn)身離開。
展笑的睫毛輕顫了一下。
黑啤跟在殊守沉身后,幾步一回頭的看著展笑。
展笑對黑啤提了提嘴角,輕輕揚下頭,這兩個動作,用盡了他全部力量。在展笑心里,是非對錯沒有恒規(guī),全憑善惡劃分。善,是殊守沉,惡,亦是殊守沉。
順時針醫(yī)院前的馬路邊上,圍了一群人。
馬路上依稀可見一大攤血跡,血跡十米外停著一輛機蓋變形的私家車,玻璃盡碎。
“哎呦,你們說這好好的一個人怎么就突然跟中邪了一樣呢?”一個婦人懷里抱著一只狗,不停的砸嘴。
“我聽說你當時也在?”環(huán)衛(wèi)工打聽著,“我剛好那會兒去解個手,回來就看到馬路上圍了好幾圈人,怎么回事???”
婦人回道,“左醫(yī)生正給我們家小贊洗牙呢,突然就扔下那些工具,直沖沖的往馬路上跑!那會兒這條路上的車流量多大啊,躲車都來不及,他還沖著車就去了!”
一個圍觀者問道,“呦,聽你的意思,左院長是自殺?。俊?p> 婦人連忙擺手,“我可沒這么說??!”她壓低音量,“你們哪個見過想自殺的人,前一秒還正常工作,下一秒就直徑去死的?突然間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環(huán)衛(wèi)工拍著胸脯,“偶滴乖乖,嚇死的了!還好我當時沒看見?!?p> “他們前臺小姑娘嚇的腿都軟了!警察來了之后還一直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路人嘆氣,“可惜了左醫(yī)生這個人嘍……”
婦人附和,“可不!在這個地段開這么大面積的寵物醫(yī)院,設(shè)備還都是頂配,收費標準都沒郊區(qū)那邊收的高,他們醫(yī)院還救了那么多棄養(yǎng)的動物……”
“就講!我們家糖包最喜歡他了!別家醫(yī)院也好,寵物店也好,還沒進門就嚇得直往后躲,這一到左醫(yī)生這,自己主動往里面走。”
“我們家豆花也是!這小動物啊,比我們?nèi)祟愡€會看人的……”
“哎你說這人不在了,醫(yī)院怎么辦?是不是也不能開下去了?沒人接手了吧?”
這時,一個牽著大型犬的中年男人擠到人群面,瞪著眼睛,“屌的嘮!老子上個星期剛在這塊充了八千,這要找哪個退?。克赖牧?,不能把老子的錢也卷走吧!”
眾人對他翻了個白眼,“醫(yī)院里不還留著一個小伙子呢嘛!院長不在了,店又沒關(guān)!”
男人啐一口,“關(guān)門還不早晚的事!不行,我得進去問下子!”
殊守沉走進醫(yī)院,籠子里的貓狗還有很多沒被接走,它們多半睡的很安穩(wěn)。
前臺坐著一個男醫(yī)生,眼圈泛紅,目光呆滯,是左清風的徒弟,小顧。
“哎小子!你還能把錢給我退了?”那個中年男人拍了兩下吧臺。
小顧緩過神,抹了把臉,“您先登記下姓名和電話,稍后會給您處理的?!?p> 男人瞪著眼,叫道,“我人就在這塊呢,稍什么后?你現(xiàn)在就給我退了!”
婦人和幾個帶著寵物的人走進來,“你別為難這個小伙子,他哪有錢???我們的錢又不在他這!我們先配合登記,跟左醫(yī)生認識這么多年了,不會少我們的?!?p> 男人不悅道,“你們是跟他人打交道這么多年,現(xiàn)在人么得了,你們跟他的魂兒也熟?找鬼給你們退錢?。 ?p> “哎你這人怎么說話呢!”
“老子就這么說話!”
他們七嘴八舌吵了起來,小顧為難的勸說著。
殊守沉穿進手術(shù)室,看到左清風頭埋在膝蓋里,兩臂發(fā)抖的抱著雙膝坐在墻角。
“左清風?!笔馐爻恋馈?p> 左清風打個激靈,緩緩抬起頭,臉上的淚水未干,“是你……”
殊守沉問道,“還有什么想做的事?”
左清風點頭,“你會幫我嗎?”
殊守沉看著它額頭上的“枉”,心里不是滋味,“我盡力?!?p> 左清風抹了把眼淚,“兩件事。第一件事,外面那些人都是我的客戶,錢在我的銀行卡里,我會告訴你密碼,你幫我退給他們,前臺的顧醫(yī)生是我?guī)У耐降埽麜f(xié)助你。”
殊守沉問道,“第二件事是什么?”
左清風回道,“我想見展笑?!?p> 殊守沉皺了下眉,“為什么?”
左清風回道,“生前沒給過他好臉色看,死后想好好跟他說幾句話?!?p> 殊守沉冷言,“不必?!?p> 左清風疑惑的看著殊守沉,“是時間不允許嗎?”
“魂魄的時間是無盡的,前提是你放棄投胎?!?p> “投不投胎由不得我?!弊笄屣L起身,想拿起桌上的眼鏡,結(jié)果手指從鏡架穿過。它呆愣了幾秒,后悔著,“早知道當時,就不把它摘下來了?!?p> 殊守沉不解,“你不怨?”
左清風反問,“怨什么?”
殊守沉追問,“也不疑?”
左清風繼續(xù)反問,“疑什么?”
殊守沉看著左清風,想不通——丟了命,還沒有丟了眼鏡讓它覺得可惜……
左清風忽然問殊守沉,“你怨嗎?”
不知道為什么,殊守沉像被問住了一樣,一時竟答不出來。半晌,問道,“怨誰?”
左清風回道,“你心里過不去的那個人。”
殊守沉的心頭飄忽了一下。那個瘋小子明明是一個人,卻一心想把自己活成一把刀。
九世輪回,不言孤寂冷楚,不介循環(huán)往復。從生到死,只為那些所謂的使命。活了九輩子,都是為了別人。那樣一個人,難道不該怨?怎么會不怨?
“殊守沉?!?p> 殊守沉意外的看著他,“你知道我?”
左清風點頭,“現(xiàn)在知道了,還知道了很多事?!?p> 殊守沉問道,“你的事,還是我的事?”
左清風回道,“沒有區(qū)別,想知道嗎?”
“先辦你的事?!笔馐爻寥酉乱痪浜螅x開了醫(y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