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內(nèi)有乾坤
經(jīng)過保姆的解釋，李群終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吳裝。
在蘇州還有揚州這兩個地方，裝裱行當一直都是非常流行的，尤其是明清時期更是舉國文明，他們的裝裱手藝被統(tǒng)稱為吳裝。在吳裝之中又細分了好幾個類別，有專供紅白喜事的叫做紅幫，普通書畫的叫做行幫，給那些名貴書畫做裝裱的，稱為“仿古裝池”。
能做仿古裝池的手藝人已經(jīng)寥寥無幾，舉國上下加起來估計也就十來個，而且平均年齡都已經(jīng)到了古稀之年，這些人方老爺子基本上都認識，可是從來沒有聽說過那個人給一副贗品做仿古裝池的。
方老爺子帶上了手套，仔細的將這幅畫再看了一遍，然后用手米說著畫軸裝裱的材質(zhì)，足足過了二十多分鐘才停下來，坐到一旁的太師椅上，神色凝重，一言不發(fā)。
方老爺子實在是想不明白，這話怎么看都是一副贗品，就算臨摹的不錯，但贗品就是贗品，是沒有資格用上仿古裝池的。誰要敢在這幅畫上做仿古裝池，就等于是褻瀆了這個行當。
另外，這幅畫裝裱所使用的木料非常一般，既然都已經(jīng)用上了仿古裝池的手藝，那為什么又要在材料上如此的吝嗇？
“這幅畫怎么來的？”方正陽問道，他并不記得葉尚卿的名字，甚至連姓氏都不記得，所以也不好稱呼，就直接把問題給拋了出來。
葉尚卿就簡單的說了一下，當說到自己花了一百多萬才買下這幅畫的時候，方老爺子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在他看來，這幅畫的藝術(shù)價值并不高，最多幾十萬頂天了，突破一百萬那就只能用錢多燒得慌來形容。
“把畫帶上，隨我來?！狈嚼蠣斪诱f道。
李群趕忙說道：“姨夫，那我呢？”
“你要想來就跟著來?！狈嚼蠣斪拥恼f道。
李群誒了一聲，趕忙跟了上去。
來到四合院的另外一間屋子，這里的格局跟其他房間截然不同，因為整個屋子采取的是三面玻璃的格局，可以說是三百六十度全采光，走進來就跟站在露天沒什么差別，非常的明顯。
房間的真重要擺放著一個案臺，臺面光滑平整，上面還放著很多工具。很顯然，這就是老爺子裝裱時候所用的臺子。
方老爺子說道：“把畫攤開放到桌上。”
葉尚卿趕忙照做。
等到葉尚卿把畫攤開之后，方老爺子先打開了桌面下方的日光燈，仔細的觀察了一番后，吩咐道：“李群，去打盆水來?！?p> 李群屁顛屁顛的跑去打來了一盆水：“姨夫，水來了?！?p> “先放著吧?！狈嚼蠣斪诱f完，就開始拆這幅畫的軸頭，他的動作非常的熟稔，幾分鐘的功夫就把這幅畫原本的裝裱材料全部給拆了下來，就剩下了一副光禿禿的畫卷。
緊跟著，老爺子拿起一把小刷子，沾了沾水后對著畫卷的左下角刷了起來。
葉尚卿看到這一幕，心中懸著的石頭算是徹底放下了。
老爺子已經(jīng)看出了這幅畫的玄機，他現(xiàn)在的行為，叫做揭裱。
那就是把表面的那層贗品給揭開，露出下面的真跡。
隨著老爺子的動作，畫卷的左下角位置很快就被水給浸透了，接著用兩根手指捏住邊角處，輕輕的一撮，原本一體的花卷立刻分成了兩張紙。
方老爺子停下來，再度看向了葉尚卿：“小葉是吧，你也看到了，你的這幅畫另有玄機，但因為表面這一層用的是熟宣紙，非常的脆，一旦揭裱就會壞掉。如果這幅畫下面藏著的不是什么名貴真跡，那你的這筆錢可就白花了。要不要揭裱，你自己決定?！?p> 葉尚卿心里早已經(jīng)是樂開了花，他等得就是這一刻，自然不會拒絕老爺子的揭裱。
不過葉尚卿還是裝出了一副很驚訝的樣子，若是直接就表現(xiàn)得非常高興，怕是會惹來老爺子的不快，覺得自己是在跟他玩心眼。這種年紀的老人都得哄著，少有不順的地方可能就會使臉色，所謂老小孩老小孩，就是這個意思。
“??？畫中還能藏畫？這么厲害的嗎？那我是不是撿到寶啦?！比~尚卿說道。
“也不見得就真的是寶貝。說不定下面也只是一些贗品。但你買這幅畫是沖著第一張來的，這第一張就價值百萬，一旦揭裱出來的畫作還比不上表面上的這幅畫，那你就是血虧。”方老爺子淡然的說道。
但實際上他心里是非?？春眠@幅畫的，首先一般的畫作是用不著如此的偽裝手段的，其次，這幅畫使用的仿古裝池手藝，雖然使用的材料一般，但手藝卻相當?shù)木?，老爺子推測，這應該是那位裝裱大師在裝裱完成準備用料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無意間給一副“贗品”用上了仿古裝池手藝，但既然已經(jīng)裝裱完了，再拆掉很可能會傷及畫作，所以思來想去就只能在材料上苛刻一些，爭取能夠蒙混過關(guān)。
當然這些都是方正陽個人的猜測，事實究竟是怎么樣的，也就只有當事人知道了。
葉尚卿說：“沒關(guān)系老爺子，你盡管揭裱吧，所有的損失我自己承擔，跟你老沒有任何關(guān)系。”
方正陽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葉尚卿，然后脫掉外套，開始從柜子里往外搬各種瓶瓶罐罐，這些瓶瓶罐罐里面裝著顏色各異的液體，方老爺子按照某種比例將液體傾倒在了一個搪瓷盆中，招招手讓葉尚卿過來幫忙攪拌。
攪拌了大概十分鐘左右，盆中原本五顏六色的液體竟然變成了蛋清一樣透明的顏色，相當?shù)纳衿妗?p> 方老爺子看了一眼，滿意的點了點頭。
他把姑蘇絲畫圖反過來鋪在桌面上，用一個嶄新的毛刷浸透了液體，然后在畫卷的后背均勻的涂抹起來，整個動作行云流水充滿了美感，就如同一位大師正在提筆揮毫一般。
等到整個背面都均勻的涂抹上了液體之后，方老爺子挺直了腰桿，淡淡的說道：“你倆先出去吧?！?p> 葉尚卿明白，接下來方老爺子要使用的就是密不外傳的揭裱技術(shù)。他們這些老藝人是非常重視手藝傳承的，葉尚卿既不是他的徒弟，又不是他的至交好友，自然是沒有資格看他的手藝。
李群雖然沾親帶故，不過老爺子也知道他在這方面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小白，留下來也只能給自己添亂，倒不如一并請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