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罪惡的號角
疆場上，滿天的沙塵將草原的天空涂抹上了一層蠟黃，寒風卷起遍地的枯草，蒼鷹發(fā)著凄厲的鳴叫。倒在路旁的干尸里探出了禿鷲幼崽的詭異的頭顱，它們長著大嘴，仿佛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渴望著母親喂來的殘羹。
真是個令人作嘔天氣。
行軍的路上，墨朔軍團領(lǐng)頭的傳令兵仰頭喝了一大口烈酒，但這口烈酒卻怎么也解不了那發(fā)自內(nèi)心的饑渴。此時正值中午，縱使盔甲已被汗液濕透，但風卻依舊是那么真真切切的寒冷——那是自死亡的深淵中的散發(fā)出來的陰風。
忽然，一面印著狼尾圖騰的旌旗出現(xiàn)在了北境荒原的地平線上——那是敵人的圖騰！
“有情況！”傳令兵扔掉酒囊沖著身后大喊道?！巴ㄖ筷?，敵人就在前方！準——”
然而最后一個字還沒有喊出口，一支響箭便已刺穿了他的喉嚨。先前喝下去的酒也伴著噴涌的鮮血一齊從脖哽里漏了出來……
“架盾！放箭！”先頭部隊的伍長率先揮動起令旗發(fā)號施令。接著，走在前方的士兵迅速做出反應(yīng)將背在身后的盾牌架在了身前。
“拉！120步！……80步！……50步??！”正當敵人即將沖到陣前五十步距離的時候，負責觀望的斥候，高舉起了長刀，聲嘶力竭的喊道：“放?。?！”
繃緊的弓弦，正如每個戰(zhàn)士此刻警惕的情緒一般。當箭矢飛出去的那一刻，音調(diào)各異的弦聲如同塞外樂師的琴聲一般急促、凄厲。射出的箭矢正如士兵整齊的方陣一般密集，遠遠望去，就像是一朵烏云突然出現(xiàn)而又突然消失。
“拔刀！”伍長果斷的拔出了馬刀，因為他知道他們已經(jīng)沒有射出第二箭的機會了?？v使密集的箭矢像雨點一樣射死了不少敵人，但崇拜妖狼的族人豈是因為一點傷亡而放棄的民族？
“呼——”站在陣列最前方的戰(zhàn)士長吐了一口氣，仿佛是要將身體里所有的不快和恐懼全都吐干凈一樣。接著他咬緊了嘴里的“銜枚”，那是紀律嚴明的象征，歷史上但凡軍紀嚴明戰(zhàn)無不勝的軍隊都會有讓戰(zhàn)士咬著“銜枚”的習(xí)慣，而戰(zhàn)士們也大多跟著把這個咬在嘴里不讓說話的東西當成了護身符。
“看來這次的敵人是真的要和咱們拼命了?！瘪詫⒖粗h處正在交戰(zhàn)部隊長嘆道。
“哈哈。他們哪一次來不是抱著跟咱們拼命的？”墨大將軍大笑一聲?！斑B弩和投石車還沒到嘛？”
“稟將軍，重武器還需半個時辰就能到達指定位置了?！眰髁畋谀髮④娚砗蠡卮鹫f。
“立刻去催。”裨將揮手喊道。“戰(zhàn)機轉(zhuǎn)瞬即逝！”
“不急。戰(zhàn)斗才剛剛開始?！蹦髮④姄崦g的劍柄說。“敵人的數(shù)量雖然遠超我軍。但基本全都是輕騎兵。我們只要做好自己的，別因為他們的一點花樣亂了陣腳就行?！?p> “是?！眰髁畋笆謺??！澳窍阮^部隊……那邊……”
“命令兩翼各部隊迅速展開陣型從西南角和正東側(cè)進行包抄?！蹦髮④娎潇o的對傳令兵囑咐道?！懊钔妒嚵⒖掏Ｏ录邢驍橙四线呁妒！?p> “將軍，如果投石車射程不夠的話，會傷及自己人的啊?！瘪詫⒘⒖躺锨肮笆诌M言道。
“戰(zhàn)記轉(zhuǎn)瞬即逝。不是么？”大將軍用著冷峻的眼神看向裨將?！鞍雮€時辰以后，吹響號角。”
“是?！瘪詫⒙勓员悴辉俣嗾f。他相信這位將軍，正如他相信自己一樣。
戰(zhàn)斗還在繼續(xù)，刀劍碰撞的聲音漸漸的變成了血肉互相敲打的聲音——此時的人則已經(jīng)不能稱得上是人了，而刀則已經(jīng)不能稱得上是刀了。這不單單只是人類的戰(zhàn)爭，這更是生命間的碰撞，戰(zhàn)馬嘶鳴，正在雙方的騎兵沖鋒的同時，彼此的戰(zhàn)馬則更是直接以頭顱相撞！馬血混雜著人類的斷肢一同深陷進了被血水打濕的泥土里。
身披特制輕甲的少年站在丘陵上遠遠的看著，看著這血肉飛濺的地獄的風景。心中的恐懼已經(jīng)變得麻木，慘叫和嘶吼隨著風在他耳旁飄來飄去。即便心中并沒有任何恐懼，但也談不上有任何想沖上去加入他們的勇氣。
裨將拿著號角從營帳里走來，從他的身邊路過。他看不懂裨將現(xiàn)在即將要干的事，正如他看不懂軍營里為什么會時不時出現(xiàn)牧民的女兒。
“你在干什么？”墨拾柒指著號角問道。但是這一次，他卻不知怎的想去知道。也許是出于剛剛看了戰(zhàn)場上的慘狀以后暫時興起的麻木的勇氣吧。
“吹號啊?！瘪詫㈦S口回答他?！坝媱澯凶?，部隊要發(fā)起總攻了。”
“總攻？”墨拾柒不解的看著他?！拔乙惨ヂ铮俊?p> “這……”這不好說，這真的不好說。照理說，總攻的意思是讓部隊近九成以上的戰(zhàn)斗人員全部參戰(zhàn)才對。但是這個孩子不好說，因為他太受大將軍關(guān)照了，甚至就算是他怕死不參加總攻，弟兄們也幾乎不會以外。
“那我也要去?！蔽吹锐詫㈤_口，墨拾柒便提起了比他身高還高一些的長刀跑進了馬廄。他好像還沒學(xué)過騎馬！
“唉。不管了?！闭f罷，裨將鼓足了氣吹響了號角。接著墨拾柒扛著為出鞘的長刀來到了裨將跟前。
“那里一有一個拿著號角的。”墨拾柒用手指著對面，那是隔著一段裨將看不到的距離的山頭上，一個穿著獸皮鎧甲的紅臉武士。
“我看不到?！蹦髮④姀臓I帳里走出來天真的說?！拔铱床坏侥羌一锏哪槨Ｄ憧梢园涯羌一锏哪X袋看下來給我看嘛？”
“好啊?！蹦捌馑恿艘幌马\繩，隨后胯下的戰(zhàn)馬就像是能明白他的心意一樣徑直的向著北邊跑去。
“開什么玩笑？！那小子連騎馬都不會?。 瘪詫⒌那榫w被將軍的行為徹底激怒了。他居然敢叫一個孩子騎馬去砍了敵軍的首領(lǐng)！那孩子還真敢去！
“騎馬我倒是沒教過，但好在他和我的馬很熟?！睂④娍粗h去的背影說道。“我雖然沒教過他騎馬舞，不過怎么揮刀砍人這件事，我可是教的很認真的?！?p> 就這樣，身著輕甲的少年手提長刀，騎著將軍的棗紅戰(zhàn)馬沖向了那如人間煉獄一般的戰(zhàn)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