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啥問題?”老林家的心里一咯噔。
“你們這個樓沒有房產(chǎn)證,談賠償?shù)臅r候會有問題,”婦人用一種夸張的惋惜口吻說著,“甚至可能不賠你們。”
“他們敢!”老林家的激憤起來,“老娘和他們拼命!”
“你先別生氣,我也是聽說,你再問問,說不準呢?!?p> “不過我們確實沒有那個房產(chǎn)證,”老林家的畢竟還是擔心,“你們村里不是也沒房產(chǎn)證嗎?我聽說會一起賠的?!?p> “我們是沒有,但這次本來就是針對村里進行拆遷,辦法以前都有,比著其他村里的標準就行了,你們不屬于村里,又沒有房產(chǎn)證,恐怕會麻煩的?!?p> “當時沒想那么遠,想著村里都沒證,又圖便宜,就買了這個破房子,早知道就不貪這便宜了?!?p> “你先別急啊,”看到老林家的如此懊惱擔心,婦人表現(xiàn)出過意不去的樣子,“你還是再問問吧,和你家那口子商量商量?!?p> “他懂個屁!天天啥事兒都不知道操心,有他沒他沒什么區(qū)別?!?p> “那你就問問那個老魯,他不是前刑警隊隊長嗎?有見識,認識的人又多,問問他應該能得到不少信兒。”
“說得對,”老林家的眼睛一亮,“那個老魯確實見多識廣,我現(xiàn)在就去問問他?!?p> 老林家的風風火火地朝小破樓走去,她家那口子正在人群外圍看熱鬧,看到媳婦兒,正想說什么,她徑直走了過去,老林好脾氣地笑了笑,又支起耳朵聽消息人士講解了。
拍了半天門,沒人答應,老林家的鍥而不舍地拍著,終于,里面?zhèn)鱽砹藨醒笱蟮穆曇?,“誰啊。”
“我!”
里面沉寂了一會兒,門開了一條縫,老林家的想推門進去,魯?shù)r住了她,“什么事兒,說吧。”
“你讓我進去啊。”老林家的使勁朝里擠,魯?shù)o奈地松開門,放她進來。
“你看到了沒,外面貼告示了,要拆遷了?!?p> “哦?!?p> “哦?你怎么什么事兒都不關心啊,和我家那口子都有點像了,”老林家的不滿地說,“你聽說了嗎,因為沒有房產(chǎn)證,咱們可能分不到房子了?!?p> “誰說咱們沒有房產(chǎn)證了?”
“啥?”老林家的愣了,“咱們確實沒有啊。”
“我讓錢萬多去辦了,就是那個錢多多,很快就會辦下來了?!?p> “開廠子那個錢多多?”
“是?!?p> 老林家的長出了一口氣,感激之情滿溢到了臉上,“我就說了,咱們這棟樓里,就你老魯厲害,有見識,有本事……”
“你來得正好,你給樓里人說說,讓他們準備一下身份證復印件,到時候統(tǒng)一收一下,辦證用。”
“好,交給我了,”老林家的喜滋滋地說,她本來就喜歡攬事兒,樓里收衛(wèi)生費、路燈費、水費的事兒都是她張羅的,“我今天晚上就給你收過來,最遲明天?!?p> “不急。”
“我很急,行了,不說了,我去了,你歇著。”老林家的風風火火地出去了。
魯?shù)┳叩搅岁柵_,魚依然悠閑地游著,它們沒有甩子的跡象,可能要等到明年了。
他的生活曾經(jīng)很復雜,后來像金魚一樣簡單,金魚失蹤了,他經(jīng)歷了一段奇異的生活,但是現(xiàn)在,平靜和金魚一起回歸了。魯?shù)┯X得他的生活和水里的金魚一樣,在有浮力的環(huán)境中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漂流,他只需要微微地動一下,就能掌握自己的生活。他的記憶在巡回中永恒,和一條魚一樣。
張軍終于等到了魯?shù)?p> 這兩天他想了很多,七成是后悔,還有兩成窩囊,一成膈應。
“你的魚呢?”魯?shù)┱驹诔剡?,魚池里只剩了四條,一條貼著池底,一條孤獨的在池邊頂著池壁游,這都是病魚特有的癥狀,只有兩條一同游著,看上去還比較健康。
“都死了,我剛開始就不應該養(yǎng)魚。”張軍站在池邊,他突然很討厭那幾條金魚,暗暗希望它們都快點死掉,然后在池里養(yǎng)養(yǎng)睡蓮就好了。
“你更不應該養(yǎng)的是偷來的魚,”魯?shù)﹪@息一聲,“你這個養(yǎng)法,養(yǎng)個泥鰍就好了,養(yǎng)什么金魚?!?p> “你這次來不光是談金魚的吧,”張軍看到孔麗端著茶過來了,“你在這里有個粉絲,阿麗很佩服你?!?p> “是嗎?那可受不起?!苯佑|過幾次后,魯?shù)@個叫孔麗的女人印象還不錯,但這依然不妨礙他賺張軍媳婦兒那筆調(diào)查費,大不了在項目上做些手腳。
“張軍說笑了,”孔麗把茶放到了石桌上,“粉絲說不上,但是我確實佩服魯?shù)┫壬鷲酆薹置?,勇于行動的風采?!?p> 魯?shù)橹畟饶浚皼]想到這個房子里還有這么會說話的人。”
“大學生,不一樣吧,”張軍故意沒有理會魯?shù)┰捳Z中的嘲諷意味,“拆遷公告貼村里了,你看到了吧?!?p> “每個人都看到了,走程序就行?!濒?shù)┎粍勇暽卣f。
“別人走程序,你魯隊長要格外照顧一下,”張軍開始釋放善意,“我在新樓中給你留了最好的戶型,而且賠償標準會比別人高許多。你房子多大面積?”
“一百六。”
張軍看了魯?shù)┮谎?,“很寬裕嘛。這樣,我給你預留一個復式的房子,面積嘛,二百平,怎么樣?你閨女不是還沒買房嗎?接上她一同住,足夠?qū)捲A??!?p> “我閨女住過更好的房子,”魯?shù)┯卯斈陮徲嵎溉说哪抗饪粗鴱堒?,“你這個房子。”
張軍的頭炸了一下,“那是個誤會,是泰明自作主張把她帶過來的,我事先完全不知情,阿麗可以為我作證?!?p> 孔麗點了點頭。
“好,我相信你不知道,但是你也沒有放了她,”魯?shù)┑哪抗庖廊辉诳絾栔鴱堒姷撵`魂,“你以為那件事就這么過去了嗎?”
張軍咽了一口口水,“好吧,那件事就算我不對吧,你需要什么賠償,說吧?!?p> 此話不說猶可,魯?shù)┢鹕?,他的眼睛瞇了起來,眼中的拷問之光消失了,代之以張軍絕不想看第二次的目光,張軍雙腿一掙,差點從躺椅上翻過去,“你、你要干什么?”
“對不起,我們應該早些把魯樹老師送回去的,”孔麗依然很冷靜,這兩天,她已經(jīng)習慣了張軍的窘境,“張軍也很后悔。其實,這些事從最開始就是誤會,他真的不知道那幾條金魚是你的,好在魯樹小姐沒有受到什么傷害,張軍只是想彌補自己的錯誤而已。”
“還好你有孔麗?!弊罱l(fā)生的事情有些多,魯?shù)﹣淼臅r候就提醒自己管理好心情,他終于坐了下去。
“還好有孔麗?!睆堒姼屑さ卣f,他心有余悸地坐好了。
“其實,黑妞才是最關心你的人?!笨愋χf,“她還特意過來,說讓張軍把這套別墅賠給你,稍稍表達一下歉意”。
張軍手抬了一半,想制止孔麗說下去,但還是沒來得及,他懊惱地垂下了頭。
“是嗎,張軍?”魯?shù)┧菩Ψ切Φ乜粗鴱堒姟?p> “這個,這個……”張軍狠了狠心,“黑妞說的是讓你在新房沒蓋好之前先住這兒,這和我倒是想到一塊了。咱們不打不相識,現(xiàn)在也算是朋友了吧,是朋友,就不能讓你隨便租個破地方住,新房蓋好前就住這里吧?!?p> 魯?shù)┏芭乜粗鴱堒姡拔依狭?,老年人不喜歡挪窩,你拆了我的房子,請我住在你的別墅,很合理,不過再想我走,可就沒那么容易了?!?p> “魯隊長說話一向這么風趣,”張軍流了兩滴汗,心里暗想,真是怕什么來什么,“魯隊長,我給你分的那個房子可不錯,你和女兒一起住那里,共享天倫之樂不更好嗎?”
“我不喜歡和子女住一起,生活習慣不一樣,鬧得慌,那房子就給她住吧,拜你們這些開發(fā)商所賜,現(xiàn)在的年輕人根本買不起房子,”魯?shù)┛粗車姆孔?,一種新選擇突然出現(xiàn),饒是他也不由地心動,“這個房子我就笑納了?!?p> “等等,”張軍肉疼起來,“你就這么決定了?這個房子我要留給阿麗的,魯隊長,你不是也很欣賞阿麗嗎,你總不好意思讓她以后無家可歸吧?!?p> “沒事,我要嘉文橋的獨棟別墅?!?p> “這樣啊,”魯?shù)┛聪蛭⑿Φ陌Ⅺ悾翱?,你今年不到三十吧??p> “還有很久才到。”阿麗笑得更開心了。
“房產(chǎn)證上是誰的名字?”
“我的。”張軍急忙申明主權。
“這樣,孔麗,你去把房子轉到你名下,然后我先住著,等我歸西后還是你的,如何?”
“好啊,比好還好,張軍,你什么時候把房子轉給我?”
“我什么時候……”張軍覺得不能自食其言,只好把想說的話咽下去,老實說,這兩天他想了很多,這不是最壞的結果,“也好,皆大歡喜?”
“皆大歡喜?!笨愓f。
魯?shù)┱玖似饋恚鞍巡疬w的事處理好,就皆大歡喜了,如果沒處理好的話,我將會是一大堆村民中最不憤怒的那個。”
“你們那里民風剽悍,我是領教過了,”張軍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放心吧,我就是賠本,也要把這次拆遷的事兒辦好?!?p> “看行動吧,”魯?shù)┏悢[擺手,“房東,我先走了。”
“魯大叔,你真有趣,”孔麗笑得很開心,“慢走,不送了?!?p> “不送,不送?!濒?shù)┏庾呷?,沒有理會張軍。
“我剛把我的別墅給他住,他竟然連個道別的話兒都不和我說?!睆堒姴豢伤甲h地說。
“是我的別墅。”孔麗糾正他,“房產(chǎn)證,身份證,復印件都準備好,明天去過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