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春江花月夜
幾日前的冷風已經(jīng)不復再吹了,但冬天已經(jīng)在北州安頓了下來。
柳勝一向怕冷,他早準備好了圍巾、手套等只有數(shù)九寒冬才用得上的裝備,圍巾已經(jīng)裹到了鼻梁處,兜帽也戴了起來,身體稍稍蜷縮以保證更加有效的保暖。
他接過林澈瑜遞來的保溫杯,旋開杯口,熱氣奔騰而出。
“如果你不喜歡的話,我以后不提就是了。”
柳勝對林澈瑜保證道。
他輕輕往里面吹了兩口氣,撲面而來的熱氣暫且暖住了他有些受凍的面龐,他張嘴輕輕抿了一口。
“好燙!”
他吸著寒冷的空氣抱怨道。
“很燙嗎?”林澈瑜將保溫杯搶過來,濕潤的唇瓣毫不避諱地接觸著杯沿,“噸噸噸”的聲音傳來,滾燙的熱水頓失消失了一大半。
“不愧是你?!绷鴦俪聊季茫G羨說道。
被林澈瑜吞入腹中,元氣大傷的杯中熱水,體量也總算無法抵御寒冷的空氣,溫度很快降了下來,柳勝又接過杯子,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
“澈瑜,接下來沒有事了,今天就去社團里看看吧?!绷鴦俳ㄗh道。
“你還知道回社團嗎?”林澈瑜問道。
林澈瑜的語氣一向缺乏感情,柳勝摸不準這是疑問句還是反問句。
“如果有空的話,我會一直去?!?p> “那個地方太吵鬧了,我已經(jīng)有幾天沒有時間看書了。”林澈瑜皺著眉頭說道。
柳勝理所當然道:“有汪澄那樣的人在,現(xiàn)在又加上愿意與他一起鬧騰的楊學......翁學姐她們這些人,吵鬧點是很正常的?!?p> “我知道?!?p> “你很喜歡看書?”柳勝突然問道。
“我儲存在腦內(nèi)的知識,都是最高意志直接灌輸給我的,只有一些有必要的情報?!绷殖鸿ふf道,“但這個世界的‘書籍’,能給我一些不必要的情報,我覺得這會很有用?!?p> “最高意志能將知識直接灌輸?shù)侥愕哪X海中么?”柳勝喃喃說道,“真是令人羨慕的能力啊,我都有點想融入蜂巢思維了?!?p> “你想的話,等我鏈接上最高意志后,會向祂發(fā)出申請,到時候,你自然可以是我們的一員?!绷殖鸿るp眼無神地說道。
柳勝瞪了林澈瑜半天。
“還真的可以?”
“怎么了?你真有這方面的想法嗎?”林澈瑜的口氣依然是冷冰冰的,但卻有種戲謔的味道。
“......我想還是算了。”
也就是說,在宇宙中擁有自由意志的個體,如果自己主觀上愿意的話,是可以融入到蜂巢思維中,成為他們的一部分的。
而反過來......
應該也可以,如果柳勝猜得沒錯的話,這所謂的“蜂巢毀滅系統(tǒng)”,就是為了完成這種轉(zhuǎn)化的輔助工具。
也就是說,兩者之間的差別可能并沒有那么大?
就像林澈瑜這樣的蜂巢思維個體,系統(tǒng)也是判定為“人類”的,那么,是否可以推斷,從基因意義上說,他柳勝和林澈瑜沒有本質(zhì)的區(qū)別,都是可以互相生育可繁衍后代的同一物種呢?
“真可惜,你這樣的存在,我想最高意志會非常樂意與你融為一體?!绷殖鸿徱曋鴦?,給出了自己的判斷。
“而我也覺得,像澈瑜你這樣的存在,如果不擁有自由意志,擁有絢爛多彩的生活的話,也挺可惜的。”
話甫一出口,柳勝便自覺有些不妥當。
從之前的接觸看,不管這位戰(zhàn)斗單元有了多少程度上的自主意識,但對于那所謂的“至高意志”,一直保持著相當?shù)摹熬匆狻焙汀爸倚摹薄?p> 這樣貿(mào)然出口,從根本上說就是在讓她背叛最高意志,說不定會引起對方的不快。
“是嗎?”出乎柳勝的預料,林澈瑜并未展現(xiàn)出太多的不快,而是陷入了思考。
“你真的覺得我很適合擁有自我意志?”
“我不知道?!?p> 話題已經(jīng)向“危險”的方向偏移了,柳勝趕緊止住。
北州市從面積來說,是個很大的城市,是由大概幾百年前的好幾座城市糅合在一起的,各個市區(qū)之間也隔了很遠。
陳云薇的家大概與北州科技大學隔了有半個城市的距離,如果不通地鐵的話,恐怕開車需要兩個小時往上。
工作日的正午,一向繁忙的地鐵站短暫地人煙稀少,整節(jié)車廂里只有柳勝和林澈瑜兩人。
“地鐵上能找到座位還真是少見啊。”柳勝感嘆一句。
林澈瑜沒有這方面的困擾,但作為一個生理意義上的人類,她顯然也認為坐著比站著要舒服些。
她先找了個位置坐下,柳勝順便坐在她對面。
自地鐵開動后,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柳勝身上。
“怎么了?”柳勝被她看得有些心慌。
“沒什么?!?p> 林澈瑜移開視線,從口袋中掏出應該是在買手機時,廠家附帶贈送的耳機,戴上后,緩緩閉上雙眼。
靠上椅背后,柳勝的大腦也傳來的疲憊的信號,應付陳云薇這樣既不聽話學習又好的學生,作為老師所花費的精力一向是驚人的。
柳勝的入睡時間一向很快,如果用系統(tǒng)的標準評價,說不定同他的毅力一樣,都在“超凡”的水準上。
閉上眼睛沒過一會,柳勝腦中的思緒從邏輯清晰變得逐漸混亂,這是進入睡眠的前兆。
然后,他驚醒了過來。
一陣慷慨激昂的音樂從柳勝的左耳傳來。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左耳,那里不知道什么時候多出了一個耳麥。
順著耳麥上連著的線過去,柳勝看到了不知何時坐在他身旁的林澈瑜。
她披著長發(fā),耳朵上的輪廓清晰異常,下面則是粉嫩異常的脖頸,再然后......
柳勝沒再看下去。
“你這么喜歡這首歌嗎?”柳勝問道。
耳機里播放的依然是《馬賽曲》。
“我覺得很好聽?!?p> “無條件聽命于最高意志的蜂巢思維末端,也會有‘好聽’這個概念么?”
林澈瑜看向柳勝,柳葉般的眼睛里依然沒有半分神采:“你想說什么?”
柳勝沒有正面回答:“當年這首歌剛傳入這片土地時,皇宮中的某位老太太也覺得挺好聽?!?p> “她的品味和我一樣好?!绷殖鸿ぴu價道。
“然后,她就問獻上此歌的寵臣,問這首歌是什么名字,怪好聽的。”
“那還能怎么回答,這首歌就叫《馬賽曲》。”
“不?!绷鴦俚谋砬橹饾u嚴肅,“這首歌是國外在推翻國王統(tǒng)治時傳唱的,皇宮中的老太太顯然會天然地討厭這個,如果寵臣如實作答,恐怕萬劫不復?!?p> “那他是怎么回答的?!?p> “他回答說:這是洋人的《春江花月夜》?!?p> 柳勝正視著林澈瑜柳葉般的雙眼:“我也會回答你,這首好聽的歌,是我們這些擁有自由意志人類的《春江花月夜》?!?